“太夫人有話儘管直說, 不用忌諱,朕是晚輩,不會責難老人家。”康熙很客氣地說。其實這跟晚輩長輩, 君臣之道沒關係, 很顯然梅無心給大清國留了臉面, 這生意一定不是普通的生意。
“就是胭脂樓, 京城最大的妓院, 這妓院的老闆就是李成鄴,也就是名符其實的兩江總督,這兩江之內的人都知道, 那些花魁是哪裡來的。那些都是江南罪人的妻女。都是一些,一斤傳說中被判死罪的人, 皇上要想找到那些人只要去八大胡同最有名的胭脂樓逛一逛就知道了。”梅無心若有所指地說, 康熙臉色大變, 殺人的目的如果不是因爲文字觸犯了天規,而是別的事情那可就不好說了, 梅無心的意思很明白,她要自己親自去查問這件事,她似乎有很多不敢說的話,江南七年之內因爲文字~獄死了8800口人,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太夫人的意思, 朕已然明白了, 你的意思朕清楚了, 朕心裡知道該怎麼做了, 太夫人就不要離宮了,住到翊坤宮陪一陪皇貴妃吧?”康熙笑笑說。梅無心一笑道:“謝皇上恩寵, 時間也不早了,妾身回翊坤宮了。”
“也好,您告訴皇貴妃這幾日得空朕就去看她,綠珠你替朕送太夫人出去吧。”康熙淡笑着說,綠珠躬身笑道:“太夫人請。”
梅無心笑道:“有勞綠珠姑娘了。”
綠珠跟着梅無心出了養心殿,走到那回廊之中。養心殿外站了很多人,均是一些大臣,卻不知所爲何事,綠珠也不敢多問,隨着梅無心出了養心殿,轉過九龍壁,後於梅無心分手,回到養心殿。
梅無心隨着宮女清韻緩緩地笑道:“你在宮裡多久了?”
清韻微微一笑道:“也有些日子了,早先在奴婢也是在翊坤宮伺候的,後來到了養心殿伺候,剛纔嬤嬤吩咐讓奴婢再回翊坤宮伺候皇貴妃。”
“原來如此,怪不得綠珠姑娘回去了,清韻姑娘送我回去,卻不知綠珠姑娘原是坤寧宮的,怎到養心殿用事了,卻不知是爲何故?”梅無心好奇地問,卻見清韻一笑道:“綠珠姐姐目下也在坤寧宮,只不過被皇上召到養心殿罷了。”
梅無心微微訝異,而後立刻明白,皇上原本是要找皇后過來的,只可惜皇后失憶了,只好找了皇后身邊的綠珠,這段時間,是女兒獲得聖寵的最佳時機。
梅無心打算爭一下,讓女兒爭奪以下皇上的心,今日一見皇上果然是百年難遇的人中龍鳳,所以女兒若能得寵自然也是好的。
“額娘,你這幾日到哪裡去了,我想死你了。”納蘭氏哭着說,緊緊地抱住梅無心,梅無心見女兒這幾日越發的憔悴,那身淡粉的常服穿在身上,顯得她越發的嬌弱,那張宛若梨花的玉面上帶滿了淚痕。
“四天前,我到翊坤宮門外的長廊裡透氣,就有一羣人對我不利,幸而陳公子救了我,而後我被帶出宮躲避,本來是要等皇后主子傳喚的,可是皇后主子中了蠱毒,被人攝魂失憶了。”梅無心苦笑着說。納蘭氏突地一喜道:“也就說主子娘娘什麼都記不得了?”
“是的,所以這幾日,你要每日想着去給皇后赫舍里氏請安,順而打聽,皇后主子和皇上目下的關係,可不要學我,把能抓住的都放過了。”梅無心笑道。就見納蘭氏苦笑道:“赫舍里氏那麼精明的人,怎會露出什麼,少不得這失憶也是裝的,近日庫裡瑪聯合傑書,彈劾皇后干政。這失憶怕也是裝的,不知何無罪,皇后多半是用這個躲避諸臣的彈劾。”
“你說的也是,雖然皇后無錯,但無錯不代表無罪,她已經干涉了太多的事,如今再有人做文章,她不失憶避禍,也沒有旁的辦法。”梅無心緩緩地說,納蘭氏苦笑着問:“卻不知這母親因何感慨,難不成母親曾今錯過了好姻緣不成。”
“確實如此呀,我的心到現在都揪着疼,我的心真的是很疼,那些惱人的日子過去以後,我的心到現在都沒平復過。”梅無心苦笑着說,笑望江南不知幾時煙雨,東風吹過,豈知花落殘陽,人無聚散,非說離合,黃昏落盡心已碎,怎說當年,長安日落曉風殘月,花開未盡時,一幕塵埃,一縷相思,幾多閒愁,訴不盡紅塵舊事萬古傷。
“額娘,你倒說說當年到是發生了什麼事?”納蘭氏苦笑着問,卻聽梅無心說:“也是時候說給你聽了,我等了很多年,等了很多日子,老是想告訴你,這輩子我的經歷,卻好像沒什麼可以說似地,更到咽喉,突然間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梅無心苦笑道。
“額娘,你有什麼你就說吧,咱們娘倆沒什麼可以忌諱的,畢竟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是孃親的小棉襖,額娘,你是白族女子的後人,爲何不教我雕刻,據說皇后主子會雕刻屏風,而且是一等的手藝。”納蘭氏太貼心地說,似在埋怨,似在撒嬌,模樣甚爲動人。
“你這丫頭,真不知好歹,你可知我這樣做,均是爲你好,你還要埋怨,你可知爲娘這輩子就毀在這手藝上了,你祖母也毀在這手藝上,梅家對不起我們母女,母親爲梅家操碎了心,可是梅家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怨恨孃親丟了梅家的臉面,說實話臉面對於貴人們似乎很重要,可是對於普通人,也許那個臉面之類的東西一文不值。”梅無心苦笑道。就見納蘭氏淺笑道:“額娘,你總是這般說,可我往下問,你就又不說了,好歹告訴我真相吧。”
“那我今兒個就告訴你原因,你的外公極爲的好奢侈美色,重男輕女,但是對你外婆還算不錯,你外婆是從雲南歷經千辛萬苦逃到江南的揚州的,要不是得你外公出手相救,必然就深陷青樓了,所以你外婆一直很感激你外公,可是後來你外婆多年無子,還容易懷孕,只剩下我一個女兒,期間你外公的大方夫人,爲你外公納了三名小妾,生了五個兒子,這也就是我們娘倆悲劇的源頭。”梅無心苦笑着說。
納蘭氏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母親總是抱怨,明珠也是因爲這個,除了亡妻只有她一個人,所以那個納蘭性德就總是不大喜歡她們母女,總覺得是她們誤了明珠,可是納蘭性德也不想想他幼年喪母是誰照顧他這麼久。
“皇上不也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一大羣的女人,咱們女人就這個命,怨恨不得,在乎不得,否則也就剩下,他們一個人苦。”納蘭氏苦笑道。梅無心冷聲說:“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每個男人都有自己最喜歡的女人。”
“說的是,可是男人一邊要女人出去爲他拋頭露臉賺銀子,另一方面自己又三妻四妾風流快活,喜歡揮霍,把女人當搖錢樹,只會催促銀子,和索取溫柔,絲毫不理會女人的心情,這種男人還算是男人嗎?”梅無心怒吼着說,納蘭氏倒是沒有插嘴,因爲這事情她也插不上什麼。
“額娘,這事我一早知道,我倒是好奇你的經歷,你到底犯了什麼錯被族譜除名?”納蘭氏有些好奇地問。
梅無心此刻有些恍惚,她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有了這種極爲複雜的心情,如是苦笑道:“我記得大清入關那一年我六歲,母親在首飾作坊終日勞苦,然而父親則依舊花天酒地,我跟着母親在作坊裡工作,學習打造首飾傢俱,以及各種器物的雕刻之術,到了我十一歲那一年,就和哥哥們一起到宗族的私塾裡讀書。”
“到了我十六歲那一年,我假裝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工匠在作坊裡打造各種首飾,化名梅無心,甚少呆在閨閣,那時候揚州城那些工匠們的收入都不少,平日裡我就聽他們說秦淮河的風景不錯,又有很多美人。邀我去青樓逛一逛,我便隨之去了,便遇上花魁文音也就是後來出賣我的人,我和文音都是苦命人,都是那種掙扎在夢想和現實中苦苦糾結的人。”梅無心續而又說。
“額娘,文音不就是康親王傑書的側福晉,費莫的親額娘?”納蘭氏苦笑着問,這文音福晉的豔名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
這在紫禁城裡已經是人盡皆知。
“對,就是那個文音,我認識文音是梅家出事的前三年,那些日子我在揚州名聲大振,因爲我親手製造了一對金步搖,被孝莊太后看上了,那是一隻白玉蝴蝶金步搖,是用鏤金彩雕和白玉浮雕所鑲嵌製成,這天下沒有第二支,所以就被內務府重金買了去,於是索卓羅氏庫爾泰就找上了我的父親。”梅無心苦笑道。
她這輩子就輸在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