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離開中堂府時天已經昏黑,他找了個僻靜的酒館請了班布爾善的謀士恰克圖,恰克圖此人本是鑲黃旗的庶子,也是索尼多年未歸的兒子,此人看似浮誇,其實心機頗深,班布爾善對他很是看重。如果可以利用其心,便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
“福親王是稀客,怎麼就想起我了?”恰克圖一拱手說,他長得頗爲英俊,嘴角留着八字鬍,身上穿着黃馬褂,手裡拿着一個青玉菸袋鍋子,人沒到煙味先到了。
福全把此事跟恰克圖一說,並且允了恰克圖一個內閣大臣的位子,恰克圖灑然一笑說:“王爺真是深藏不漏,奴才聽您的就是了。”
於是恰克圖就按着福全的意思,與班布爾善和允臣商議了,於是二人決定逼宮,可是當戰略線在京城鋪開的時候,直隸總督的兵就和班布爾善的兵開始交戰,雖然紫禁城烽火連連但是皇宮已然安靜,允臣看謀反不成,掉過頭剿滅了班布爾善的殘餘,雖然說脫了罪責,但是他的意思已經讓孝莊皇太后看了個清楚。
此番烽煙四起,夜辨了忠奸,但這次班布爾善的殘餘部隊已經歸降了允臣,允臣剿滅是假,收編是真。
允臣自打京都失利心裡就很是煩躁,雖然說恰克圖的人頭已然砍下了,但是他卻難消心頭之恨。
一晃匆匆兩個月,大雪漫了整個京城,博爾濟特氏允臣居然找了給先皇守孝,護佑大清的因由留在了京師重地。
索額圖奉旨和濟善一同送赫舍裡回宮,途中寒暄了幾句,濟善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索額圖卻也不知如何相勸,濟善現在的職位是貝子,他早先是親王,這一次因爲班布爾善的事情,受了些牽連算是被殃及的池魚。
“貝子,今個在朝上那個兩廣總督如此輕慢於您,你怎麼就一聲不吭?”索額圖想着說幾句讓濟善聽着順耳的話,就聽濟善言道:“他是吏部的尚書,也算是我的上差,更何況他說的也是實情,所以我倒是心服的很。”
“班布爾善謀反,吏部的何其太貪污,這都跟濟善大人您沒關係,別人不知道,我索額圖心裡清楚得很。”索額圖笑道,就聽濟善笑道:“不管怎樣,班布爾善是我的堂叔,何其太是我的下屬,他們出了事情,我是責無旁貸。”
濟善言罷與索額圖相視一笑,兩人均避過這個話題,開始聊一些風月之事,濟善心裡明白自從曹華成調任吏部侍郎以後,居然舉薦他一個任國史院大學士這麼一個正三品的虛職,不過曹華成心理不順也是應當的,他好好地一個封疆大吏,就這樣做了京官自然心裡不舒服。
雖然看着曹華成得了重用,但鄂爾泰沒立什麼功賞賜比他還多,但曹華成聰明,沒有言語此事,並且開始韜光養晦作物用之人。
但是這位還是回敬了他一個任國史院大學士,吏部尚書均是夾心餅乾,例如他阿瑪的死老祖宗不許寫康熙六年,非要寫康熙九年,還不寫是中毒,只能寫病疫。
於是這個天大的秘密就掩埋在史冊中,不足外人道也。索額圖看得明白,老祖宗這幾年越發的護短了,自從多爾袞王爺病逝之後她就變得越來越獨斷專橫。
納蘭性德關在天牢已經有些日子了,三個月前皇上開恩只打入天牢,容後再審並沒有定罪,然而年輕的烏拉氏蘭妃卻進了冷宮。
這些事情皇后不知爲何一直沒有問,也許是害怕面對這些事吧,不過不管怎麼說煙雨總算過去了。
索額圖知道這時候,是該主子出來主持公道了,這一次班布爾善伏誅以後,各地的封疆大吏都把這功勞一多半給了皇后主子和他死去的阿瑪索尼。赫舍里氏這會是露臉了,所以他反而應該低調做人,廣結人緣。
於是他便拉了濟善一同回府宣旨,旨意下達之後,皇后赫舍裡得知納蘭容若和蘭妃受難,就匆匆的回宮了,此刻她心裡不知是喜是憂。
一別三個月,赫舍裡再回到坤寧宮已經是日落時分,火紅的晚霞遮住了半邊天,同雲遮日,霞光萬丈的夕陽下,坤寧宮一派祥和,淡淡的夕陽照在少年帝王的臉上多了一層金邊,他像是一個天生的貴族,天之驕子,那英俊的容貌讓人離不開眼。
此刻他成熟了一些,讓她覺得有些臉紅,也不只是怎麼了,她的心跳的便是很快。她的身子有些發軟,可能喜歡眼前的人嗎?若然愛上了會不會追悔一生?赫舍裡不知道,她不知道這輩子應該如何這樣面對一個她喜歡卻不能喜歡的人,一旦喜歡了他,那就是萬劫不復。
因爲她自己明白自己,她並不賢德,也不乖順,更不能做到不妒忌,也不能做到不在乎,但是若是在乎了,往下怎麼走?
這些日子很奇怪,赫舍裡從來沒有這樣巴望着見到一個人,她從來沒有這樣迫切的想念一個人,更沒有如此寄望過一個人的垂青,可是現在她心裡滿滿當當的都是這個人,誰來告訴她怎麼辦?
“皇后,朕想你了。”康熙抱住她,此刻不知爲何他的內心被感動着,他的皇后又瘦了,此刻她的臉頰上泛着一種別樣的憔悴。那張鵝蛋臉已經瘦得巴掌大,水盈盈的鳳眼裡是一種過去不曾有過的楚楚可憐。
“皇上,臣妾也想您了。”赫舍裡幽幽地吐出幾個字,眼光交匯間,盪漾出一種別樣的感情,一種建立在風雨中,堅韌親厚的感情。赫舍裡此刻心裡酸酸的,就好像被溢滿了一種委屈,她委屈,這些日子她委屈得不得了。
她這些日子受盡了外人的奚落,受盡了宮廷之內的冷眼,這些日子連宮裡的太監宮女都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了,她感覺自己就是個被拋棄的物件,冷冷的被扔在紫禁城的外面了。
這個宮是個十分奇怪的地方,沒進來的時候她害怕進來,真的進來了就離不開了,這裡有一種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神秘誘惑。
靠在他的肩上赫舍裡說不出一句話,千言萬語都梗在心裡,能一切都在不言中嗎?不言語能看透人心,感動生命嗎?
這些天赫舍裡每一秒鐘都在擔心她的皇上,至於什麼時候皇上成她的了,她自個也不知道,愛情這個東西,看似虛無縹緲,但是隻要心動了就是波瀾壯闊。
她緊緊抓住康熙爺的衣袖,這是一種很奇怪的依戀,假如瑪父還活着,估計她還是想離宮,因爲瑪父是她最信賴的依靠。
赫舍裡此刻有一種別樣的矛盾,這種矛盾幾乎可以撕裂她的心,這一刻她也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他的手指傳來一種別樣的溫度,這種溫度如同五月的陽光一般,可以撩動她的心,她的靈魂,她的眼睛,慢慢的俘獲她的心,這種溫度看似不夠濃烈,也不具備某些誘惑性,但她的心就這樣慢慢淪陷了。
愛情悄然而來,來的那樣快,讓她措手不及,可是她的皇上會不會容他,要不要試一試他的心,如果過了這一關她就試一試做皇后,如果不行她就去冷宮,她無法面對永遠不可能愛她,她卻不能忘記的人。
赫舍裡想到乾隆三十年,那拉皇后隨着乾隆爺下江南,不知晚上做了什麼事,第二天得寵一時的皇后即被廢了,後來史書上隱約提及與剪頭髮有關係,而後赫舍裡就明白其中的故事。
老百姓講舉案齊眉,結髮夫妻,肯定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后剪了乾隆爺的頭髮,大清國剪髮是忌諱,而且皇族只剃頭不剪髮,不吉利,誰要是剪髮就是大不敬,誅九族的罪過。
赫舍裡想到此處就剪了康熙的頭髮,之後又剪了自己的頭髮,她尋思着康熙爺也許會震怒,那麼她就可以出宮去了,留戀也沒有用,只能加重心裡的罪。
“這倒是個好法子,結髮夫妻,以後你和朕就不用再分開。”康熙笑着說,皇后居然剪他的頭髮,分明是以進爲退,她想離開卻捨不得他,如今天下安定,她卻要腹背受敵,老祖宗最終沒有責怪博爾濟特氏。
說明皇貴妃還要獨攬六宮大權,她這個皇后還是形同虛設。
赫舍裡苦笑一下說:“皇上仁德,赫舍裡心服了,所以您把過去忘了吧,臣妾也會忘掉。”赫舍裡知道這一次私自聯繫漢八旗是死罪,後宮干政也是死罪,這些漢臣以爲討好了她,其實不然。
此事必然在老祖宗那裡坐下病根再也好不了,宮裡掛着白帆佟佳氏皇后還是殯天了,史書上寫的是惡疾,但十有七八死於惡疾的人,都是被毒殺,只是找一個藉口,人死了總得有個說法,不管這個說法合情理還是不合情理,只要主子說了,就是順理成章天經地義,在這裡沒有公平,也沒有是非,主子就是天。
這些終於過去了,希望過去之後再沒什麼了,驚天的風雷真的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