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詫異,“那麼爲什麼田煌會變成南宮煌,爲什麼他會從江湖上所謂的邪派教徒變成了鼎鼎大名的鳳棲宮宮主,爲什麼他娶了和你青梅竹馬的師妹,爲什麼你會住在這深山之中,這一切都太奇怪了……到底是爲什麼?”
“一切無非還是人性的自私造成的。當時江湖上發出追殺令,武林盟主斬灼許諾說只要有人能夠殺了祭殺的當家,那麼他退位以後,武林盟主的位子便由這個人擔任。只要誘惑夠大,那麼再大的危險又算得了什麼呢?江湖上那些想要一朝功成名就的人全都蠢蠢欲動,祭殺迎來了自創派以來最大的威脅。每天晚上我們幾乎都能迎來不同的暗殺者。幹我們這行的,是將頭顱懸在劍上過日子的,每一次交手不是將別人擊斃於劍下,就是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了他們。於是每天都在清理屍體,自己人的敵人的,可是殺手還是源源不斷地涌來。那些天,我們師兄弟三人輪流守在師父門前,截殺一撥撥的刺客。可是誰想到,最大的危機不是來自外面,而是來自內部呢?”爹又開始苦笑,眼中有哀傷瀰漫。
“是香兒的爹乾的,對嗎?”我已經猜到一些。
“是的,就是那個男人搞得一切都不復存在。”師父的眼中怒火噴涌。
“他勾連外面的人,乘着師父練功不慎走火入魔的時候裡應外合,一齊進攻。他在井中投毒,教衆幾乎全部中毒,內力被封,外人進攻的時候如入無人之境,而我們就成了刀俎上的魚肉。那一天,鮮血染紅了每一寸土地,我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足被殺,卻無能爲力。那一刻,我開始懷疑學武的真正用途,既不能保護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那麼學來何用?找不到二師兄,於是我和大師兄先保護師父和小師妹離開。身後徒留血流成河,屍堆成山。往事不堪回首。”爹的眼中開始淚光閃爍,時光的侵蝕還是不能阻擋回憶的痛楚,因爲那份痛楚已經刻入骨髓,融入血液,除非死亡,不能遺忘。
“退到後門的時候,迎接我們的又是什麼呢?二師兄背靠着牆,玩弄着手中的劍。我喚他,他擡起頭來,臉上帶着讓人心生寒意的笑,他一揮手,樹林中忽然涌出很多殺手。那一刻,我們都知道事情發生的經過了。看着漸漸靠近的二師兄,我和大師兄橫劍護在師父和小師妹身前。”
“告訴爲師原因。”師父說。“爲師一手撫養長大的你有什麼理由將劍伸向爲師。”
“師父,確實我很感激你,當初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現在的我。可是你不覺得你太偏心了嗎?翩鴻劍法你只交給了三師弟,教主之位你打算傳給三師弟,就連小師妹你也打算許配給三師弟,什麼都是三師弟,到底我哪裡不如他了?既然我要的你都不能給我,那麼我只能自己取了。師父,你知道嗎?現在只要你一死,武林盟主的位置就是我的了。你看這樣我是不是也算給您光耀門楣了呢?”二師兄詭笑着,靠近師父,我和大師兄想要攔住他,可是無奈深重劇毒,渾身無力。二師兄舉起了劍揮向了師父。
“不——”發出這一聲的有三個人,我,大師兄,小師妹。小師妹展開雙臂護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淚流滿面。
“來人,把她給我帶下去。”
小師妹緊緊抱住師父不願離開,因爲這一離開便是生離死別,她知道。
二師兄一記手刀擊昏了小師妹,然後將劍刺進了師父的胸口。那一刻,我生不如死。看着小師妹雖然昏迷可是仍然潸然落淚的樣子,我恨不得將二師兄碎屍萬段。可是我什麼都幹不了。
那田煌走向了我,笑着對我道歉:“小師弟,雖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但我和你終有師兄弟情誼,我也不忍心趕盡殺絕。可是放你這麼離開,我又怕你不夠意思回頭殺我。既然這樣,我只好挑斷你的手筋腳筋,然後請你和我回去喝杯茶了!”
手起刀落,我的四肢鮮血四涌,無力得好似不屬於我。我昏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身處一處地牢,大師兄被關在我隔壁的一處牢房。大概料想我們已經無力反抗,田煌倒也沒再折磨我們。可是我不知道小師妹在哪裡。雖然我知道田煌愛慕小師妹,應該不會對她怎樣,可是新增父逝之殤,又要面對自己的殺父仇人,想到嬌嬌弱弱的小師妹,我的心疼痛不已,這種痛甚至超過了失去一身的武功。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四天。每一天大師兄都會在牆上刻下一道,整整十四天。這一天,一直不曾打開過的牢門忽然打開了。刺眼的光明中站立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小師妹。
小師妹幫我和大師兄打開鎖。可是她一直沒有說話。她送我們走出牢門。然後轉身離開。我伸手拉住她,雖無力可是心使然。
“忘了我,明天我就要嫁給田煌了。”陽光下,小師妹眼淚潸然滑下。
“爲什麼?告訴我爲什麼!”
“沒什麼,田煌以後就是武林盟主了,跟着他我會幸福。而你現在武功被廢了,什麼也不能給我。你還是走吧,離我遠遠的,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我的手隨着這無情的字眼滑下小師妹的胳膊。小師妹轉身離開,我沒有看到她飛灑一路的淚,如果看到了,我恐怕至死也不會放手了。可是這世界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呢?不能反悔,只能選擇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