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解決了要事,一行人行路的心情比來時輕鬆無數,歡聲笑語撒了一路。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以後腳步虛浮,微的腳步不大,很快我們就落到了後面。引得奈妍幾次三番不安回首噓寒問暖。
我更是牢牢攙扶住微,生怕一陣風過來就把輕飄飄的他給帶走。
“阿舒,我還沒有虛弱到這種地步。”看到我一路過分小心翼翼的樣子,微着實有些無奈。
“不過,”說完這兩個字,微停了下來,我擡起頭望着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微看着我,莞爾一笑,“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微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剛融化的春水,滿滿當當的全是柔情。
那一刻,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只感覺心一下子被填充得很滿,好像一戳就能淌下無數的蜜來。
我輕輕倚上微的肩膀,在他的耳邊送上自己的承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攬過我的肩,重複着我說過的話。
很快就回到住處,早上出去的時候我們纔要進早餐,沒想到這一回來已經到了吃午餐的時間了。奈妍家裡的廚師們倒是十分盡職,早就準備好了大大小小一滿桌的菜餚。
吃飯時,奈妍遠不如之前那般朝氣蓬勃,每扒幾口飯就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打上一個哈欠,整個人蔫得像是經霜的茄子。連自己都顧不好,奈妍自然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騷擾我的微了。於是這餐飯算是我到了這兒以後吃得最安寧的一頓飯了。吃完飯,銘楠就帶着奈妍休息去了。我們也就自行散去,各做各事。我嫌無聊,又怕太陽曬,自然而然鑽到微的房間裡和他聊聊。
潮熱的天氣太容易激發人生性的懶惰。我坐在凳子上,雙手託着下巴,身前放着微親手沏的涼茶,朦朦朧朧地看着微淡淡的笑臉,兩隻眼睛就情不自禁閉了起來。
“阿舒,起來到牀上去歇會兒吧!”半睡半醒間,有人在我身邊輕輕說道。
我艱難地支持了片刻的清醒,點了點頭,便被一隻手牽引着來到一張牀前,我什麼都沒想倒頭就睡,一張薄薄的杯子覆蓋到我的身上。枕頭上,被子上的松香味道讓我入睡格外得快,連夢中都是整片整片的松林,大概剛下過雨,地上是潮溼的,松針上也閃爍着雨水的光芒。我行走在其中,感到心神舒暢,層層疊疊的密林中,縹縹緲緲閃過一襲白衣,看不清楚輪廓,但是我知道他是誰,於是在夢中,我也傻傻笑了起來。
這一覺睡得着實香,醒來的時候,我聽到屋外有人聊天的聲音。是誰呢?我揉揉自己的眼睛,待看清楚牀上的佈置,才發現這並不是我自己的牀。
那……那這難道是微的牀?!
我的腦子一下子被這答案打擊到失去功能。牀啊,這是牀啊!重複着答案,我狠狠嚥了口口水,試圖把某些不該滋生的思想趕出大腦。不過牀這物件着實太過私人,太過曖昧,也難怪我胡思亂想。越想臉越燒得厲害,我立馬從牀上蹦了下來,手忙腳亂理好了牀鋪,然後躡手躡腳走到屏風後面,看看外人是誰。
“林哥哥,剛剛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的呢?不是要你不要過來嗎?要不是運氣好,你可能就危險了。”我聽到奈妍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要是我危險了,估計大家都危險了吧!既然這樣,還不如大家一起共赴黃泉,路上還多個伴,用不着孤單。”微的聲音雲淡風輕。不知道爲什麼,這話在我聽來,竟然有些個生死與共的味道,再一次,我的臉紅透了。
可是爲什麼我聽到奈妍這樣的回答?!
“林哥哥,你真好!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
貌似好像彷彿奈妍誤解了微的意思?!你可千萬別覬覦我的微啊!
“咳。”微捂住嘴輕聲咳嗽,看來他也聽出了其中深意。那麼這便不是我的錯覺了!OHNO!爲什麼我難得談場戀愛卻要歷盡那麼多波折!!!我探出腦袋去,想要看清楚具體情況。微的笑容很尷尬,眉頭上有陰雲。相比而言,奈妍的笑真可謂陽春三月,春花爛漫。我的心啊,那叫一個冰火兩重天,有苦說不出。
“奈妍,那個……那個,你恐怕誤會了。”微的表情有些糾結。
“我誤會什麼了?”奈妍擡起腦袋,無辜地看着微。
微幾次欲言又止,似乎在尋找最恰當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看看奈妍又看看窗外,再次回神時,我看到他堅定的眼神和嚴肅的神情。
“奈妍,你好好聽我說,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妹妹。對你,我並沒有男女之情。”微放滿語速,一字一句吐露得很清晰,奈妍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你說什麼?”奈妍緊緊盯着微的眼睛,因爲不敢置信,她的身子微微顫抖。
“奈妍,我感激你爲我做的一切,但是感情之事,從來勉強不得。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以後總會碰上真心愛你的那個人的,但是那個人---不是我。”微的笑容有些苦澀,我知道要他拒絕一個人,確實不容易。
“停下!”奈妍對微大喊,捂住自己的腦袋拼命搖晃,“我不要聽,不要聽!你說的都是假話,是假話!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從以前開始,你一直都很喜歡我!”
微抓住奈妍的雙手,止住她瘋狂的搖晃,然後看着奈妍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奈妍,不要任性。你的心中應該有答案的,何必要自欺欺人呢?”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微有些殘忍,但是感情這事,本質就是傷人而自私的,我找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法。也許儘早清醒,才能早日解脫吧!
“爲什麼你不喜歡我?我是這樣喜歡你!難道……難道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奈妍有些歇斯底里,反握住微的雙臂,拼命搖晃。微齜了一下牙,我看向他的傷口,果然,傷口又裂開了,血重新浸溼了衣裳。一瞬間,我有了衝出去阻止奈妍的衝動,但是想到這不是合適的場合,我只能咬緊牙,努力剋制自己的慾望。
微任奈妍發泄,待奈妍平靜下來,他才嘆了口氣,心疼地理理奈妍弄亂的發,柔聲勸導:“奈妍,你聽我說,我喜歡你,但是這種喜歡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不是情人之間的喜歡,而是親人之間的喜歡。”稍稍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他又接着說,“我確實已經有了真心愛慕的人,我想和她白頭偕老。”
我內心那叫一個翻江倒海啊!這樣感人的山盟海誓卻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說出來的,着實有些煞風景。
“林哥哥,告訴我,她是誰,爲什麼我會比不上她!如果她真那麼好,那……那我就把她給殺了,沒了這個人,你就會喜歡我了!”奈妍顯然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了,連殺人這話都說得乾脆利落。
我渾身一激靈,殺……殺了我?
微扯了扯嘴角,凝起一枚苦笑,然後伸出手摸了摸奈妍的腦袋:“我一直覺得奈妍是個善良的孩子,怎麼會這樣把死字掛在嘴邊呢?我愛的那個人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奈妍在我心中也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兩個人不用這樣比較。我愛她,不是因爲她的身體,而是因爲她的靈魂。就算她不在我的身邊,我也不會停止自己對她的思念。所以奈妍,我只能做你的哥哥。”
“我不管,林哥哥你已經服了我給你的鰈離鶼背,你就不能離開我,不然你會死的啊!”再次被拒絕,奈妍的理智已然到了極限,眼淚開始縱橫。
“奈妍,用蠱把人留在身邊,這樣得到的不可能是真愛,相反的,得到的只能是無窮無盡的仇恨。”微閉着眼搖搖頭,睜開眼時,他幽幽嘆了口氣,“我一直知道自己中了鰈離鶼背,但是我之前還是離開了,甚至於,從來沒有想過要回來。”
“那這次回來到底是爲了什麼?”奈妍的抽泣越發厲害。
“爲了找回心愛的人。”
“心愛的人?”奈妍呆愣片刻,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般直直把微盯住,“是她!”
雖然那一眼並沒有望向我,但是我還是被那痛苦驚詫難以置信的眼神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好啊好啊,一個個都在那裡騙我!”奈妍怒極反笑,她伸出手指指向微,怒氣噴涌而出:“我告訴你,在這世上只要是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想得到!”喊完這句話,奈妍搖着輪椅奪門而出。
爲什麼會這樣?我欲哭無淚。措手不及之時,我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阿舒,別怕,我會解決一切事的。”不知何時,微已經來到我的身邊。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化成一股子氣在我身子中兜兜轉轉,最終一聲嘆息脫離我的控制消散在空中。
“微,奈妍和妖兒都還只是孩子啊,你或許是她們這輩子第一個愛的男人,我們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阿舒,人的心就那麼大,容了一個人就滿滿當當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感情的歸屬是唯一的,你難道願意我的心中還存有其他人嗎?”微的下巴抵在我的頭上,說話的時候,下巴輕輕磕着我的腦袋。
“當然不願意,沒有誰願意分享自己的心上人。可是,我總是不忍。”
“既然總要殘忍的,還不如在釀成遺憾之前當機立斷切斷孽緣,總好過一輩子的怨恨悵惘。”
“也許吧,真希望大家都能夠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