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入甕

北朝疆分八州,青州於東,涼、樑二州在西,接壤匈奴和鮮卑等異族的幽、並、冀三州在北,南方是臨靠怒江的兗州,而北朝都城洛都所在的雍州則被四方七州環繞在中。

雍州位在嵩山山脈以東,太行山脈以南,羣山環繞之餘,更有長河橫流,襟引洛水,故而此間地勢奇險之中又見七分秀麗,氣候溫和宜人,自古便是人傑地靈的寶地。雍州轄管六郡,地域並不算廣闊,但因都城於此,四方朝拜,控帶其餘七州,地位超然。其轄界各郡的重鎮陸、水兩路皆暢通無阻,商旅穿梭頻繁,行客絡繹不絕,境內無論何時都是繁華熱鬧的景象。

河陽郡位在雍州最南,與兗州相臨,東靠三崤山,北接洛水,是環衛帝都的衝要重地,雍州刺史府也正設在此郡的永寧城。

北朝英帝豫徵元年,十月十六日,緋紅的朝霞剛照散晨間寒霧,便有一輛馬車慢悠悠穿過永寧西城,停於刺史府前。

駕車的是位青衣老者,雖頭髮花白,身手卻極是利落。他甩袍跳下車,將名刺遞給刺史府前的侍衛:“東朝剡郡雲瀾辰,求見魏陵侯。”

“我這就去通報,勞閣下與貴上稍等。”

再孤陋寡聞的人也聽說過財雄勢厚、富甲天下的剡郡雲氏,更何況是獨步江左的雲瀾辰之名,侍衛滿懷仰慕地看了皁繒蓋車一眼,忙揣着名刺入府通傳。

鍾曄侯在府外,須臾,便見侍衛領着一位墨藍長袍的清瘦男子自府裡疾步而出。

侍衛道:“這是我們侯爺的主薄大人,也是我們刺史府的總管。”

清瘦男子對鍾曄揖手而笑:“區區石進,敢問閣下是――”

鍾曄還禮道:“在下鍾曄。”

“原來是雲閣家老,久仰鍾老賢名。”石進略作寒暄,眸光瞥過階下那輛馬車。

鍾曄心領神會,快步下了臺階,於車外輕聲說了幾句,但聽車門猛然一響,一白衣公子翩然而下。

石進見此人雙眸朗朗,飛眉入鬢,舉止之間灑脫不羈,氣度更是脫俗非凡,於是不敢怠慢,忙下階迎道:“雲公子……”

“且慢,總管可不要認錯了人,我可不是雲瀾辰,”白衣公子漫不經心地繞着指間的白玉鳳簫,斜眸看着車裡,“他纔是雲閣少主。”

石進一怔,轉眸看過去又是一陣恍惚。

此刻自車裡出來的公子身着玉色錦袍,腰繫金色絲絛,通身無飾,卻自有股華貴飄逸的絕塵之氣。冬日的晨光閃躍在那張俊雅的面龐上,溫潤美好,宛若純玉。

石進知曉這次斷然無措了,忙含笑揖禮:“雲公子,因昨日是月中,各郡郡守皆送來了匯事的折書,侯爺勞累了一夜至凌晨才休息下,囑咐下人巳時喚醒,我此時也不好通報。若雲公子不介意,可否稍等片刻?”

雲憬不語,鍾曄微笑道:“自然不敢打擾魏陵侯歇息,我家少主願等。”

石進所言魏陵侯熬夜閱覽奏章倒非虛話。雍州的這位刺史名令狐淳,爵封魏陵侯,曾馳騁沙場,本也是殺人如麻的武將,爲刺史後,身上剽悍凶煞之氣收斂不少,爲人親和隨意,行事勤勉謹慎,治理雍州多年未出一絲紕漏,可說文治武功皆成,朝野之中頗得威望。昨日各郡折書送來,令狐淳不辭辛苦批到今早寅時,此刻纔剛休息下,卻被急急而來的石進喚醒。

“雲瀾辰?”令狐淳按着額,聲音模糊,仍是睡意沉沉,“他終於來了。人呢?”

“我已將他們安置在暖閣等候。”石進用冷水溼了絲帕,遞給他。

令狐淳將冰涼的絲帕貼上臉頰,這才清醒了一些,沉吟道:“江左獨步雲瀾辰,那是連丞相和大司徒都要禮讓三分的人,不可慢怠,於花廳設宴。”

石進應下:“是。”

令狐淳振作精神,起身下榻,推開了書房的窗扇。窗外正是一片深廣的梅林,此時梅花初放,雪蕊瑩瑩,寒香飄浮滿園。令狐淳在迎面拂來的晨風下緩緩吐納,舒展身體,只覺睡意漸漸散去,腦中徹底清明。陽光灑照入眸,蘊出斑斕光彩,他勾起嘴角,脣邊漾起一抹高深的笑容,問道:“鍾曄可曾來?”

“來了。”

石進擡頭,不經意看到他臉上的笑意,心中不禁一顫。讓他害怕的原因倒也不是其他,只因令狐淳的頰側有道細長猙獰的刀疤,將那本是英氣的面龐生生扭曲,醜陋而又可怖,尤其是在他笑時,那傷疤便顯得格外刺眼,看得人心底不由不發寒。

“鍾曄!”令狐淳伸手輕輕撫摸着頰邊傷疤,聲音忽然陰狠無比,彷彿自齒縫間一絲絲擠出,“十三年了――”

石進只作不察他的恨意,垂首道:“侯爺,我先去讓人準備午膳。”

“去吧。”

石進退出書房,吩咐過刺史府家僕張羅午宴,又趕回暖閣,將雲憬三人引至花廳。

自一路的言談中,石進這才得知雲氏少主居然口不能言,不由是扼腕的可惜。到了花廳,僕人奉上熱茶,雲憬端坐案後,那一派沉靜的神色分明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石進不敢多打擾他,只與鍾曄輕聲交談。

不過他雖與鍾曄說着話,眼光卻不時瞟向那個在廳裡四處晃悠的白衣男子,但見他的鳳簫不斷敲上廳里名貴的擺設,嘴裡唉聲嘆氣,聽得人毛骨悚然,背後彷彿有陰風颼颼刮過。

“都說雍州刺史如何清廉儉樸,我看也不過如此。”白衣公子拿起一塊上古青玉硯,仔細端詳着。

石進笑道:“這些都是前任的雍州刺史留下的,屬於刺史府,卻不屬於我家侯爺。”

“如此麼?”白衣公子臉上並無訝異,聲色不動地放下青玉硯,繼續賞玩它物。

石進請教鍾曄道:“敢問鍾老,這位公子是……”

鍾曄目色極是不屑,冷冷一哼正待說話,那白衣公子卻飄然轉身,淺淺一禮,笑道:“好說,在下姓鍾,名伊。”

見他此刻又是舉止優雅,淡笑從容,石進納悶之餘不無感慨道:“原來是鍾老之子。”

鍾曄霜眉緊鎖,已然是怒火四溢,沈伊卻神色無辜,眉毛斜飛。

“十三年而已,鍾曄你何時多了個這麼大的兒子?”廳外突然傳來一聲大笑,令狐淳蟒袍華裘,正神采奕奕地步入花廳。

沈伊詫異指着鍾曄和令狐淳:“你們竟認識?”

“我與你父親何止認識?簡直可謂是交情甚深。”令狐淳黑亮的雙眸盯着鍾曄,笑容分外深刻,微一擡顎時,頰邊那道刀疤凌厲畢露。

沈伊再不知羞,也被令狐淳口中的“父親”稱呼嚇得一個激靈,忙道:“我是他的義子。”

“這樣……”令狐淳不由看了看沈伊,笑道,“鍾老好福氣,竟找到這麼個丰神俊朗的義子。”

“過獎過獎。”一時的玩笑被人如此當真,沈伊自食苦果,乾笑艱難。

鍾曄的臉色已成鐵青,目光落在令狐淳臉上的傷疤上,心中百味涌起,口中卻平靜道:“多年不見,魏陵侯意氣風發不輸當年。”他轉身到雲憬身旁,爲他引見道:“少主,這位便是雍州刺史、北朝魏陵侯,令狐淳大人。”

雲憬起身,向令狐淳頷首示意。

令狐淳看清他的面容,發愣之後竟是陡然一驚,失聲道:“郗……”

“侯爺請見諒,”鍾曄打斷他,左顧言它,“我家少主無法說話,若有不敬處,侯爺莫怪。”

令狐淳又是怔了怔,旋即笑道:“無妨無妨,石進,給雲公子取紙筆來。本侯久聞江左雲瀾辰的大名,今日得見,自要好好交談一番。”說罷,他看着雲憬微笑:“雲公子,可不要怪本侯自作主張。”

雲憬笑意淡然,揖手應下。

賓主落座不過一刻,便有膳食呈上,酒過三巡後,令狐淳與雲憬之間的話題迅速轉至正題上。

“關於雲氏要開採的那座銅礦――”令狐淳伸手拍了拍案邊他隨身帶來的木匣,笑道,“銅山的契書和朝廷發下的許可文書皆在此,本侯早已爲公子備下。石總管,給雲公子打開看看。”

“是。”石進打開木匣,將裡面的兩卷帛書送至雲憬面前。

雲憬翻卷閱罷,微微一笑,提筆寫道:“此事有勞魏陵侯。除此之外,還有一事,雖是冒昧,但不得不請侯爺恩施援手。”

令狐淳道:“公子但言無妨。”

雲憬書道:“雲氏在青州利城的三處鹽池被琅琊郡守令狐恭查封,不知侯爺是否聽說過此事?”

令狐淳慢慢飲酒,搖頭道:“未曾。”

雲憬不由看了他一眼,笑意如常,落筆如飛,寫道:“雲閣行商向來光明磊落、不欺世人,也從不做陰損市面、圖財無道之事,令弟令狐恭封鎖鹽池一事,這之間想必是有誤會。我現下有急事趕往洛都,無法抽身東去青州,不知侯爺能否幫忙周旋一二?瀾辰及雲閣將感激不盡。”

令狐淳似很爲難:“青州地界非我管轄,我若插手此事,怕是僭越。”

“非讓侯爺公然出面,不過是想請令狐恭大人留些情面,利城鹽池若有違犯北朝律法之處我們自然會及時改過。怕就怕令狐恭大人如果執意封閉鹽池,今冬北朝的鹽市價格飛漲,到時受苦的還是北朝百姓。”

令狐淳思索再三,無奈嘆息道:“百姓受苦終非我所願見,本侯會盡力而爲,從中周旋。只是結果如何,本侯也不敢保證。”

“勞侯爺爲此事傷神本已放肆,不敢奢求過多。”雲憬放下筆,看了看鐘曄。

鍾曄會意,取出兩個錦盒,送至令狐淳的案席上:“這是我家少主近日得到的一顆麒麟火珠和一顆東海夜明珠,此番侯爺能夠施以援手,雲閣不勝感激,寥以兩珠回饋侯爺的恩情。”

令狐淳看也未看錦盒,只盯着鍾曄,笑道:“本侯向來不在乎這些金銀財寶,你若當真要爲你家公子回報一二的話,其實也不難。”

鍾曄揣度他的語氣,心中猜到幾分,暗暗嘆了口氣,垂首道:“侯爺請講。”

“與我再比試一場!”令狐淳盯着他,“十三年前在安風津,鍾將軍這一刀刺得可真狠吶。其實當年若非我軍大勢敗頹,你能傷得了我令狐淳麼?”

鍾曄苦笑道:“不能。”

“可是世人不知,我亦不甘,”令狐淳冷笑,豁然起身,伸臂拔出牆側懸着的寶劍,寒光一閃,直指鍾曄的胸口,“如今我若要你命又何難之有?但我令狐淳也非那仗勢欺人的鼠輩,取你的鳴雪刀來,我們堂堂正正地分出勝負。”

“在下自愧不如侯爺,我認輸,”鍾曄以手指慢慢擋開他的劍鋒,笑道,“更何況我隨少主前來拜訪侯爺,怎會隨身攜帶兵器?”

“我令狐淳的對手不能這般輕易認輸!”令狐淳咬牙恨道,吩咐石進,“總管,取一把刀來。”

“普通的兵刃如何能敵侯爺的寶劍,如此對打未免不公,”坐在一旁一直默默品酒的沈伊忽然笑出聲,雪袖一揚,一柄雪白涼薄的軟劍突然在手,他將劍拋給鍾曄,眨眼道,“義父,用我這把劍,好好打!”

見沈伊一副看熱鬧的暢快模樣鍾曄就覺頭疼不已,他皺着眉,轉眸望着雲憬。

雲憬輕輕點了點頭。

“承侯爺厚愛,鍾曄願意奉陪。”鍾曄提劍轉身,青衣一閃,掠至廳外梅林前的空地上。

令狐淳的長劍在風聲中振出悠長清嘯,矯捷的身影卷飛在道道寒光中,人與劍渾然合一,直朝鐘曄掠去。

“好劍法!”沈伊擊掌讚歎。

縱是對方來勢凌厲兇猛,鍾曄揮劍抵擋仍是不慌不忙,他的步法格外靈活輕逸,青影飄如淡煙,但手中長劍刺出時,氣勢卻異常雄渾萬鈞。他使用的兵器原是鳴雪刀,招式偏厚重沉穩,並不適用劍法。而他與令狐淳的功力本也相當,如今令狐淳惡氣在胸,出手狠辣無情,招數霸道逼人,一開始連番急速攻擊讓極少持劍對敵的鐘曄未免有些措手不及,身上的青袍衣袂也被令狐淳的劍氣割下一塊,險險傷到身體。

“義父可要小心了啊。”沈伊在一旁不忘乍呼乍嘆,看得意興飛揚。

不多時,廳外兩人已鬥了幾十回合,如此的糾纏不休讓一心求勝的令狐淳漸覺不耐,驀地發出一聲厲喝,直震得旁人耳膜嗡嗡作響。鍾曄微一分神,不察令狐淳已掄起長劍刺出長河般盪漾不絕的鋒芒,左手掌風更是趁機猛然拍出,鬼魅般襲向鍾曄的胸口。鍾曄大驚,忙提氣朝後掠飛,令狐淳劍光直卷而去,頓時橫在鍾曄的咽喉處。

爭鋒的劍光忽然消失,空中唯有無數梅花簌簌飄落。

鍾曄持劍的手慢慢垂落,於寒風中澀聲道:“我輸了。”

令狐淳輕輕舒了一口氣,臉色紅得異常。雖爲自己正了名,他卻絲毫沒有心滿意足之感,反倒覺得有些惆悵,不禁又想起安風津那一役的慘烈,那死去的無數將士,那蒼紅的江水――當自己飄浮在江面碎木上清醒過來時,那一刻萬里烽煙消散,唯剩下心裡無限的悲涼,連同臉上的疤痕,一直存留至今,稍不留意,便是潮涌心頭的苦痛。

“你沒輸,是我們輸了……”令狐淳聲色黯然,正待收劍時,鍾曄卻忽地側臉,任肌膚在鋒利的劍刃上一劃而過,淋漓鮮血映着雪亮的劍鋒,陽光下,那紅色已是無比的剔透耀目。

令狐淳愕然,鍾曄後退兩步,氣定神閒道:“從今往後,你我互不相欠了。”

令狐淳沉默許久,擲劍入土,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大笑豪邁:“不愧鍾曄!”

鍾曄微微一笑,抽回手指,對雲憬道:“少主,我們走吧。”

雲憬輕聲嘆了口氣,揖禮向令狐淳辭行。沈伊掏出絲帕捂住鍾曄臉上的傷痕,哀聲怨嘆,聽得鍾曄眉毛擰成一團。

三人將離開時,令狐淳似想起什麼,突然叫住雲憬:“公子方纔可說近日將去洛都?如果要走,就儘快走吧,再遲怕就走不了了。”他低聲說完,便不再看那三人,拔了劍轉身入了廳閣。

鍾曄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雲憬心中微動,與沈伊對視一眼,恍然有悟。

馬車出了刺史府駛入僻靜巷道,偃風騎着馬正在此處等候,看到駕車的人居然是沈伊,吃了一驚:“沈公子,你……”

“吃驚什麼?”沈伊拉着繮繩甚沒好氣,“我堂堂丞相之子,今日也落得一個馬伕的命運。”

“你還委屈了?”鍾曄的怒聲從車廂裡傳來。

沈伊忙笑道:“不敢不敢。您老還帶着傷,就消消氣吧。”

“鍾叔受傷了?”偃風又是訝異,驅馬上前掀開車簾朝裡面望了望,正見雲憬爲鍾曄擦拭臉頰的傷口,不由擔心道,“刺史府一行不順利麼?”

“順利,”鍾曄不耐煩地敷衍,“你不待在雲閣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

“尚公子和鄴都那邊俱來了密函,少主清早離開時說除了刺史府外,還要去趟銅山,我怕遲了會誤事,所以送來了。”

鍾曄聞言接過雲憬手裡的紗布,輕聲道:“少主看密函吧,傷口我自己來處理。”此話一落,不妨外面的沈伊跳入車廂,扯過他手裡的紗布,笑道:“還是我幫鍾叔吧。”

鍾曄無奈,只得轉過身,將帶傷的臉頰露在沈伊麪前。

雲憬洗淨了手,接過密函飛速閱罷,眉間一皺。

“何事?”沈伊三心兩意,見此狀又將紗布扔給鍾曄,“還是你自己來吧。”

鍾曄氣得鬍鬚亂顫,指着他嘴脣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雲憬將密函遞給沈伊,沈伊在兩封卷帛間權衡良久,只挑了商之的信函,看罷嘆息:“難怪方纔令狐淳說了那樣的話,正如尚信中說的,這令狐淳必也是想着法子阻攔輿駕北上呢。”他望着雲憬,“依你看,這永寧城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才能影響到公主行程?”

雲憬思了片刻,目色微微一沉。

“你既有了方向,我便放心了,”沈伊也不問緣由,只管跳出車廂,復又駕起馬,對偃風道,“你在前面帶路,去銅山。”

“是。”偃風一緊馬繮,掉頭急馳。

一時馬車轔轔上路,雲憬捏着東朝來的那封卷帛有些出神,鍾曄不無憂慮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雲憬展開卷帛,放在小書案上。鍾曄看了看,冷笑道:“殷桓終於是按捺不住自亂陣腳了,如此大動靜的軍隊調動和操練,必然讓朝廷注意。看來大亂的一日已經不遠了,殷桓那廝的死期,亦不遠了。”他看着雲憬,慎重請求道:“少主,若真到了決戰那日,請少主許鍾曄再披盔甲,上陣親手結束殷桓奸賊的命。”

雲憬輕輕一笑,轉過頭望着車外景色,不置可否。

深夜,雍州刺史府,書房裡依舊燭火熒熒。令狐淳在書案後奮筆疾書,對面坐着位華彩衣袍的清秀少年,正一件一件翻閱着案上那些還未拆封的書帛,動作間極是輕悄安靜。

令狐淳忽然道:“離歌,兗州那邊可有消息來?公主輿駕何時將至雍州?”

那清秀少年捲起手上的帛書,答道:“兗州許郡太守崔安甫的信件方纔剛至刺史府,說輿駕已至兗州宜陽古道,估計六日後將達雍州地界。”

令狐淳筆下一頓,想了想,道:“叫石進來,讓他把白天雲閣送的那兩顆明珠也帶來。”

“是。”離歌起身,到外間吩咐侍衛。

少時,石進便奉命到了書房,將那兩個裝有明珠的錦盒放在書案上。令狐淳隨手打開其中一個錦盒,盒蓋翻起時,驟起熠熠如火的刺眼光芒。

“這大概便是那傳說中的麒麟火珠了,”石進不無感慨,“聽說世上僅有兩顆,雲公子竟將這等寶物送給了侯爺。”

令狐淳未置一詞,將錦盒蓋上,又掀開了另一個盒子。

這次的光芒不同方纔,玉色幽涼,光澤寒澈,仿若空山靜谷的冰潭月色。

令狐淳拿起夜明珠,放在手中把玩片刻,沉吟道:“將東海夜明珠送給朝廷做賀禮,至於那顆麒麟火珠……送去丞相府吧。”

離歌看了看他,眸波一動,欲言又止。

石進似有些惋惜:“如此難見的珍品,侯爺不留下一顆?”

“留了作甚麼?”令狐淳冷笑,“等着玩物喪志?”他放下夜明珠,將剛寫罷的兩個奏摺分別裝好,道:“和珠子一樣,一封交朝廷,一封交丞相府,立即找人快馬送去洛都。”

“是,”石進接過,“我這就去辦。”

“慢着,”令狐淳喊住他,“上次讓你找的石匠找到了沒?”

“找到了,已請入了刺史府,歇在廂房。”

“叫他立即來書房,我有事問他,”令狐淳看了眼離歌,揮揮手道,“你也走吧,今夜不必再回書房了。”

“是。”

出了書房,離歌跟在石進身後穿過長廊,望着他懷裡小心翼翼抱着的錦盒,突然笑道:“總管真要將麒麟火珠送給丞相,將東海夜明珠送入宮?”

石進瞥了他一眼,聲色不動:“有問題?”

離歌一笑:“總管覺得這兩顆珠子那個更珍貴?”

“麒麟火珠天下僅有兩顆,自是物稀爲貴。”

“侯爺總是想把最好的留給丞相大人,這是他的忠心,”離歌笑顏極其雋秀,月色下的一雙眼眸更似帶着靈靈水意,話語溫和道,“而我們身爲侯爺的屬下,也自要一樣地忠心,要爲他多多考慮,是不是?”

石進頓下腳步,怫悅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懷疑我的忠心?”

“自然不是,”離歌解釋道,“只是據我所知,另一顆麒麟火珠正藏在洛都宮廷之中,若我們將此珠獻給陛下做大婚賀禮,不就有恭祝他和東朝公主今後成雙成對的美意麼?如此一來聖心必悅。總管想想,丞相雖說如今權勢極盛,但難保永久不衰,若之後有個什麼萬一,那我們侯爺――”

離歌頓了頓,雖不再言語,石進卻將餘音聽得明白。他睨眼打量離歌,目間鋒芒閃爍,道:“那你方纔怎麼不勸侯爺?”

離歌嘆道:“我說了,侯爺剛直之人,只對丞相忠心,怎會想着刻意討好陛下,於他說這些話徒勞無益。但是我們身爲侯爺的屬臣,也要幫侯爺多做設想,不能一道走死,總管覺得呢?”

石進雙目微微一眯,沉吟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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