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凱特的故事

我還記得那一天,陽光特別好。我和幾個要好的女伴在花園裡喝下午茶。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紅茶的香味。我烤了一些小松餅,吩咐廚房準備了新鮮奶油和奶酪蛋糕。蛋糕和鬆餅放在三層的銀盤裡,茶葉和青瓷茶具都是最好的東方舶來品。我們聊了很多開心的事情,包括我的女兒、你的侄女菲奧絲·奧康納。我記得那時候她才兩歲,但是已經會走路了。她繼承了家族的紅頭髮,皮膚潔白,笑起來可真甜……

對不起,我說得太遠了。那天我們正在喝下午茶,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很亂的聲音。很重的腳步聲、急促的呼喊、還有象是刀劍碰撞的聲音。我拎着裙子跑到主廳,發現僕人們正在扶推倒的桌子。地毯也換成了我所不熟悉的金色暗花條紋。整個大廳裡似乎有種讓人作嘔的氣味。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在我印象裡,朗斯每次出去打仗回來,還沒脫鎧甲的時候,身上纔有那種味道。

朗斯正好站在大廳裡,不過是背對着我。他臉衝着側門,好像在跟誰說話。我看見他手裡拿着一把劍。很亮的劍,上面似乎有血。我叫他的名字。他轉過身把劍收好,然後走過來吻我。他把我抱在懷裡,輕聲安慰我。我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肯詳細說,只大概告訴我有人派來一個刺客。這個刺客僞裝成信使想要刺殺他,被他和衛兵及時解決了。

哥哥,你知道我總是相信他的,他是我丈夫啊。我很擔心地問他有沒有受傷,問他知不知道是誰派來的刺客。他只是安慰我說事情已經過去了,讓我不要放在心上。不知道怎麼了,儘管他那麼溫柔地安慰我,我還是覺得心驚肉跳,似乎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從那天起,我總是做相同的一個噩夢。夢裡我一個人起牀,穿着睡袍,手裡舉着一根蠟燭走出臥房。走廊裡沒有燈火,只有我的蠟燭照亮前方一小段路。明明沒有風,燭火卻搖得很厲害。我護着火苗不讓它熄滅。黑影在牆上晃動,也許是影子吧,可是我總覺得它們象某種活物。

我不知道爲什麼要起來,爲什麼要往前走。前方好像有人在輕聲說話。那聲音悠長又詭秘,象是悲痛的嘆息。我被聲音牽引着向前。我走下兩層樓梯,穿過好長好長的走廊,一直走到教堂裡。教堂的門自動在我面前敞開,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似乎有光落在祭臺前。我走近祭臺,隨着光的方向往上看。我看見畫在祭臺後面牆上的那幅聖母像。聖母悲傷地看着我,眼裡流出血一樣的淚水。

我注意到聖母的手,她似乎在暗示我注意右側。我走近右邊小門,打開它。門後有一條很深的盤旋向下的階梯。以前我來教堂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這裡還有個地下室。我一步一步往下走。風裡的嘆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悲哀。我發現這是個巨大的墓室。蠟燭已經不多了,可是我還是鼓起勇氣往前走。我一直走到墓室最深的地方。這裡有個寬大的房間。四面牆上都挖滿了洞。有些是空的,有些用石板封上了,還寫着簡單的名字和年月。我不敢一直盯着那些空洞看。它們似乎在拉扯我的靈魂。

這時我發現房間的盡頭居然一動不動地站着一個男人。他背對着我,上半身籠罩在黑暗裡。我看到他的藍色披風和發亮的鋼靴。披風上的紋章屬於奧康納家族,這讓我稍微安心。我走近他,詢問他的名字,但他沒有回答。我一直走到他背後,發現他個子挺高,肩膀差不多到我鼻子這裡。我伸手觸摸他的背。他全身散發着讓我指尖刺痛的寒冷。這時他轉過身,我舉高蠟燭,發現他脖子上竟然是空蕩蕩的——他沒有頭。

我想要大聲尖叫,卻發現自己叫不出來。我想逃,腳卻一步也不能動彈。我想推開他,蠟燭卻在我手中熄滅。最後一線光裡,我看到他向我伸出手。鐵手套閃着冰冷的光澤。

這就是夢的終點。我總是在這個時刻突然醒來,總是發現汗水已經溼透了睡袍。朗斯請來神父爲我祈禱,但沒有一點效果。就算我帶着祝福過的十字架入睡,照樣被同樣的噩夢驚醒。

終於有一天,我決心結束這樣痛苦的日子。我挑了一個平時人最少的時間偷着去教堂。那裡真的有扇小門,我以前竟然從來沒注意過。我順着長長的墓道往下走。唯一和夢境不一樣的就是墓道兩邊每隔十幾步就燃着油燈。墓道里空氣很冷,混着一點輕微的腐臭。牆壁還算乾燥,只是頭頂上可能有很少的積水。轉過一個彎道的時候,一滴水落到我脖子裡,嚇得我大聲尖叫了好久。我忘不了那感覺,就像被死神的手撫摸。

我發現我的夢是如此真實。當那個夢境裡出現了許多次的大房間真的在我眼前展現,我幾乎要跪倒在地上。上帝啊,我發誓之前從未來過這裡,但卻對它如此熟悉。我沿着牆行走,指尖從一塊塊堵住牆洞的墓碑上掠過。它們看起來都很老,碑上的字好多都模糊得看不清。突然我看到一塊很新的,沒有文字的墓碑。我想那嚴格來說不應該算墓碑,僅僅是塊石板。我知道,答案就在它後面。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我用勁推啊挖啊,終於把石板弄鬆了。一股溼冷的腐爛氣息朝我撲來。我看到了那隻鐵手套。它曾經無數次在我夢裡出現。我戰戰兢兢地觸摸它。那隻攥得很緊的手忽然鬆開了,有什麼東西掉在石板旁邊。我撿起來,原來是一團揉皺的羊皮紙。紙被血凝得很緊,我小心地一點點揭掉乾涸的血塊,慢慢把它展平。這是一封文書上撕下來的小角。雖然上面的文字已經模糊不清,藉着墓室的燈火,我還是認出了你的簽名。哥哥,我太熟悉你的筆跡了。那個花體的L字別人絕對模仿不了。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墓道里傳來腳步聲。當我回過頭,發現朗斯正站在門口。我把手裡的殘片舉起來,問他這是什麼。他不說話,只是走過來抱着我。他的身體在顫抖。我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卻不回答。我流着眼淚,聲音淒厲得讓自己聽了都可怕。世界在我面前旋轉,漸漸變得灰暗。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移到了城裡最高的塔頂小房間。門從外面鎖上了,我推不開。隔着小小的石頭窗口我能望見下面。僕人們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偶爾她們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會擡頭看看這座塔。塔太高,窗戶太小,他們看不見我,但我能感覺到她們在談論跟我有關的事情。

朗斯每天送吃的上來。我只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從來都不回答。這個男人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太陽落下又升起,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每天面對教堂尖頂的十字架祈禱,希望哥哥你平安無事。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城牆上揚起了黑旗。那面旗幟粉碎了我支撐到現在的所有力量。教堂的喪鐘敲響了,我知道、所有的希望已經墜落。

朗斯來看我。他每天更換牀頭的清水,奶和麪包。但是我沒有力氣也沒有慾望去觸摸那些東西。就這樣我一天天衰弱下去。我知道,自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有一天朗斯送食物來的時候,我擠出最後一點力氣拽住他的袍角。菲奧絲,我對這個曾經是我丈夫的男人說,讓我見菲奧絲一面,否則我即使淪入地獄也要詛咒你。

可憐啊,只有兩歲的小菲奧絲。她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我勉強撫摸她深紅的頭髮。我的小女兒,她擔心地望着我,眼眶裡都是淚水。媽媽,一直到她被抱走都在叫我媽媽。整個城堡裡只有她是無辜的。她的靈魂潔白,比天使更加純淨。

我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的時候,其實反而有一點開心。我終於可以放棄這具軀殼,獲得力量去懲罰那些惡人。爲此我每時每刻都在許願。讓上帝和他的天國見鬼去吧!他威能無限,他俯視這人間,他卻不肯讓作惡之人受到公正的懲罰。那些善良的人們在深淵裡輾轉求告,他卻勸諭說這是贖罪。贖罪?遙遠的死後天國,輕飄飄的應許,就抵得過我的傷痛嗎?我向墮落的六翼天使起誓,請求化爲最兇惡的怨靈。我願意用我的血,我的魂來交換!

啊,親愛的哥哥,你可知道我多麼舍不下你。除了你和菲奧絲,我在這世間再沒什麼留戀。如果你能聽到這些話,請答應我,讓我看到朗斯跪在你的劍下接受審判。給他公平的懲罰,以此平息我的哀傷和憤怒……

十六.本章結尾

從神秘鍊墜上投射出的光影講完這段話之後就停止了動作。年輕巨漢,那曾經被稱爲里奧男爵的黃金骷髏盯着面前紅髮女子的身影,長久沒有說話。他走近房間中央沉默的影子,探出手。鐵手套從凱特的影子穿過,什麼也沒有觸到。

“抱歉,令妹的亡魂仍在朗斯男爵的城堡徘徊。您所看到的影像只是她傾注在言靈水晶裡的思念。”

里奧蹲下身去拾起地上那串項鍊。凱特的影子消失了。他把項鍊還給荷莉,俯視着她的臉說:“如果我不想去找朗斯男爵算帳呢?”

“您不想替自己的妹妹報仇?”荷莉問道。

里奧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手指交叉起來抵在下巴上,溫和地望着荷莉:“里奧·奧康納已經不存在了,現在坐在這裡的是……唔,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總之、我和里奧的關係,不過只是碰巧分享了他的一點記憶而已。”

“您被妹夫背叛,親妹妹傷心而死,難道這也能容忍?”

“談不上容忍,”里奧揮了揮手,“對於我這樣的存在而言,想殺掉朗斯實在太容易了。可是沒必要這麼做,您會對一隻螞蟻生氣嗎?即使曾經被它咬過。”

“生氣倒不會,但很多人會順手捻死它。”

荷莉似乎有些急切得過分了。里奧望着眼睛一眨一眨的慄發美女,終於抖出自己的疑問:“您似乎很希望我去卡勒堡殺掉朗斯,到底是爲什麼呢?您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該整天想這些流血的事。”

這個問題非常銳利。荷莉一時也沉默了。她低着頭在大廳走了一圈,忽然嘆口氣:“里奧先生,我覺得您玩螞蟻的手法未必高明。”

里奧很有興趣地看着荷莉問:“怎麼說?”

“既不刺激,也不主動。您唯一所做的就是蹲在廢堡裡,給朗斯來點心理壓力。這樣已經玩了十幾年,難道還沒玩夠?再玩幾十年,玩到朗斯進墳墓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呃,好像有點道理……”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事實,”荷莉趁熱打鐵,“您應該主動對他施加壓力,象玩戲法一樣在他面前展開幾個杯子,然後引誘他說:來吧,選擇吧,其中有一個可以讓你幸福。”

里奧沉默着考慮了一會兒,擡頭看着荷莉:“聽起來挺有趣,你能不能具體說說?”

“非常樂意,里奧先生,”荷莉眨眨眼,“聽好了,遊戲應該是這樣的……”

望着興味盎然的里奧,荷莉眼神裡流露出不易覺察的一星半點狡黠。她就像一個變戲法的人,正在不緊不慢地展開那些看客面前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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