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布涅爾鎮騎馬到拉洛克山只要半天時間。太陽升到正中的時候,荷莉和她的夥伴們看到了草地的盡頭。青草和小灌木在距離山腳還很遠的地方就不再延伸。再往前是乾硬的灰色土地。地上到處都是斑白的碎骨和鏽蝕的武器。一叢一叢帶刺的黑色藤蔓稀稀落落地生長着。強烈的陽光曬得泥土微微冒煙。有風颳過的時候,乾透的浮塵就跟着飄起來,在空氣裡陰惻惻地盤旋。
陽光強烈的緣故,山腳下看不到亡靈活動的蹤跡。然而四個人的馬無論怎麼鞭打也不肯繼續往前一步。它們小心地在青草的邊界上徘徊,蹄子絕不踏上那片散發着死亡氣息的土地。
“下馬吧。”
撒加納說着首先翻身下馬,從馬鞍上把自己的包裹解下來。他從包裹裡掏出十幾個圓滾滾的水球,每人分了幾個。荷莉好奇地把水球攤在掌心戳了一下。外面是一層透明的,很有彈性的膠狀物質。指尖按到的地方稍有凹陷,鬆開之後又立刻彈起。
“聖水一共只帶了十五個,大家節約點用。”
奧斯頓望着盤旋向上的石磚路。十幾年風吹雨淋下來,原本整齊的青磚已經碎了許多。整條路上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能動的東西。
“走吧,亡靈們這會兒都縮在屋裡呢。”他說。
蒂娜在前面開路,三個人跟在後面。因爲最能說話的吟遊詩人不在附近,氣氛顯得比較沉悶。一路只聽見撒加納的鋼靴把路面磨得咯咯響。
“你好嗎?真高興,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路邊忽然有人搭話,蒂娜吃了一驚,連忙把**抽出來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後面三個人一看有情況,也緊趕着跑過來。一間大門被砸爛的木屋裡,門廊的影子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個模糊的人。荷莉努力睜大眼睛,發現那人影看起來象是個中年婦女。
“噓!那是個宅靈,不要跟它說話。”撒加納告誡大家。他擡起左手,掌心開始吐出白光。宅靈本能地捂住眼睛想要退回黑暗中。就在這時,荷莉忽然推了撒加納的手一下。老牧師的聖炎彈射偏了,砸在木屋燒焦的門板上。
“瑪麗安修女?”
“撒加納先生,您不覺得她沒有惡意嗎?”
“它是個亡靈!亡靈就該被超度。本來我不想多事,是它主動來招惹我們的。”
“可是,她只是跟我們打個招呼而已。”
“宅靈都是這樣的。它們甚至不懂得自己已經死了。它們花言巧語地誘惑你踏進它們的陰宅,然後就開始攻擊你。還好這種東西不能走出陰宅一步,不然這世界早亂套了。我呸!”
老牧師厭惡地衝宅靈吐了一口痰。宅靈似乎十分畏懼牧師,把半個身子縮回黑影裡。
“對不起……”宅靈怯生生地說,“我不知道你們提到的‘死’是什麼,我只是很擔心我的家人。我丈夫在領主的城堡裡做廚子。我女兒說要去玩,他們就一起走了。他們好像早上才離開,又好像已經走了很久……抱歉,我不記得到底有多久了。我只是很想我丈夫和女兒。如果你們要去城堡,能不能幫忙把他們叫回來?”
“滾蛋吧,你這個……”
“撒加納先生!”荷莉拉住撒加納的手,堅決地向他搖了搖頭。她轉身詢問這個顯得十分膽怯的亡靈,語氣溫柔可親:“我們正好要去城堡。請問您丈夫和女兒叫什麼?噢,對了,我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叫凱瑟琳,凱瑟琳·索爾森。我丈夫叫林特,女兒叫艾米。您去城堡的廚房打聽一下,很容易找到我丈夫。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我善心的小姐。”
“沒什麼,我們很樂意幫您這個小忙,索爾森夫人。”
“瑪麗安修女,你最好不要自作主張。”老牧師滿臉不高興地說。
“那好吧,我們投票怎麼樣?”荷莉看看奧斯頓,又看看蒂娜,“我想幫她這個忙,你們呢?”
“噢,瑪麗安小姐,您真是富有同情心。作爲一個創作者,我冒險之餘的樂趣就是收集各種感人的故事。爲什麼不幫助這位可憐的索爾森夫人呢?我當然選擇贊成您的意見。”
奧斯頓只說了簡短的一句話:“雖然麻煩點,不過我覺得挺好。”
“三比一,我們走吧。”荷莉得意洋洋地轉身離開。老牧師氣哼哼地吹了吹白鬍子,無可奈何地跟上。
月亮初升的時候,荷莉終於看見了拉洛克堡破碎的尖塔。
一道天然石樑雕成的橋橫跨在深不見底的斷壁上。越過這座橋,城堡的大門就在眼前。原本厚重的包鐵木門,十幾年前就已經燒壞,只剩一些腐朽的碎木頭散落在地上。門上的石頭護牆後面隱約可以看到有人影晃動,是成羣的殭屍和骷髏兵。
一個渾身白毛的殭屍在城門外走來走去,時不時還低吼兩聲。蒂娜確認過附近只有它一個之後,用**瞄準它腦袋就是一箭。短箭撲哧一聲**殭屍半腐爛的腦袋,但它僅僅是搖晃了一下。殭屍發現了蒂娜,偏過身子朝石橋這邊走過來。
奧斯頓和撒加納默不作聲地迎上去。奧斯頓揮起大劍橫砍殭屍的腦袋,殭屍舉起手來擋。可是大劍中途突然向下,砍斷了它的一條大腿。只剩單腿的殭屍在橋上轉了半圈,被撒加納一槌打翻,又一腳踢進橋下。谷底可能有一條河,隱約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
撒加納往橋下吐了一口唾沫。“走吧!”他說。
走進城門洞之後,隔着堆成小山的骸骨和兵器,可以望見城堡的院子。然而開路的奧斯頓很快就發現直接走不過去。就算翻過那些碎骨頭,鏽兵器和瓦礫堆,門洞中間還有一道手臂粗的鐵柵欄。幸好門洞旁邊開着一扇小門。半掩的木門後面蹲着一個骷髏兵,撒加納一槌就讓它散了架。
這道門可能是通往軍營。沿着冰冷的螺旋石頭階梯往上沒走兩步,一間寬闊的大廳出現在衆人面前。大廳樸實簡陋,鋪着厚實的木板。左邊有一些倒在地上的練習用假人。右邊是一排小隔間,估計是當年士兵們的休息室。
幾條屍犬在大廳裡走來走去。它們也許是當年養來看門的,如今也變成了不死生物。這些屍犬渾身尖利的黑毛,眼睛赤紅,舌頭耷拉着。它們的動作比殭屍敏捷多了。聽到有腳步聲,低吼着朝入侵者猛撲過來。
奧斯頓一劍捅進一條撲過來的屍犬嘴裡。劍刃從犬背穿出,像烤肉架一樣把它串起。另一頭屍犬從側面撲向奧斯頓,被老撒加納一手掐住喉嚨,揮起戰槌把狗頭打得稀爛。荷莉也閃到前面去,飛腳踢在一頭屍犬腰上。她腳上似乎蒙着一層淡淡紅光。立起來爪子能搭上奧斯頓肩膀的巨犬捱了這一腳,脊骨折成一個大V字,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小心!”
蒂娜在後面喊了一聲。她長劍向上一挑,正好穿進一頭凌空撲向荷莉的屍犬脖子裡。屍犬掙扎着想用爪子去撓蒂娜,被荷莉一拳把狗腦袋打飛了半邊。
“瑪麗安小姐,你力氣可真大。”
荷莉笑着給蒂娜看她的護手和靴子:“威尼斯的老威廉做的,固化過蠻牛之力。”
“哇噢,這一套得多少金幣啊!嘖嘖,不過我很喜歡這個上面描的花樣耶……”
“我可不想練成奧斯頓的體型,只好花點錢囉。”
“別說話!”奧斯頓揮手製止兩個女人聊天,指着大廳盡頭說,“有個大傢伙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