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王府韃子
孟秋時節,氣溫是逐漸降低,但秋老虎的威力依舊不容小覷,前後相隔不遠的五人,就這樣在內城這些小道間來回流竄。
一直到過了酉時,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五人的行跡陡然間發生改變,目的性十分明確。
“什麼,不會的?”
就算是上官陸親眼看着那三名身披黑袍的韃子來到靖王府邸後牆,藏身於牆根陰影內,他依舊難以相信,甚至內心中期待韃子是待黃禁軍巡查間隙通過南長街、越過護城河,目的地是與靖王府隔河相望的皇城。
“主子,禁聲。”
上官陸震驚之下的驚呼,把姜愧嚇出一身冷汗,不僅僅是因爲那三人近在咫尺,容易打草驚蛇,更是因爲此地已經靠近皇城,不僅黑衣禁軍巡查密度增大,就連拱衛皇城的黃衣禁軍每隔一炷香便會經此巡邏一次。
就這樣,雙方隱藏於陰暗中,躲避着黑禁與黃禁接連不斷的巡查,直至戌時三刻,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三名黑袍韃子中其中一人趁着禁軍巡查空檔,直接翻越外牆進入王府,其他二人則依舊留在原地。
上官陸親眼看着韃子翻身進入王府,內心的猜測與擔憂逐漸演變成事實,此時他的內心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一個個稱得上天馬行空的念頭接連浮現,又一個個自我反駁,矛盾、糾結,疑惑、猜忌。
韃子行蹤詭秘夜入王府,可是王府與韃子有所牽連?
不、不會,身爲靖武王,他可是神雀朱氏皇族的中流砥柱。
······
常言道:關心則亂,正是因爲王府中有上官陸魂牽夢繞情定三生的郭姑娘,所以纔會心緒不定,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噴涌而出的思緒讓上官陸第一次生出一種無力感,身心俱疲全身沒有絲毫氣力,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主子?”察覺到身邊上官陸異樣的姜愧連忙將他扶起,壓低聲音道。
“姜、姜,姜叔,無、無···”
癱坐在姜愧懷中的上官陸努力想張開說話,但話音始終就在卡在嗓子眼發出不聲來。
“主子,我帶你回息所。”
上官陸的異常讓手足無措的姜愧感到恐懼,不顧他眼神中傳來的反對抱起上官陸便向國子監方向狂奔而去,也虧得國子監在夏族根深蒂固,上官陸國子監學子的身份成爲最好的通行證,一路上面對內城黑衣禁軍、外城紅衣禁軍還有都指城衛的盤查暢通無阻。
國子監,上官陸息所。
“姜叔,哥這是怎麼了?”
“姜叔,陸哥是?”
就在上官源正回味魏鵬講述有關韃子、五羊邊軍的時候,姜愧抱着明顯氣息紊亂、身體癱軟的上官陸破門而出,衝入息所內。
“不清楚,突然間癱倒在地,渾身軟弱無力氣息紊亂,但查之並無異常似無大礙。”姜愧將懷中明顯已經人事不省的上官陸輕輕放在牀上後,這纔對跟隨在身後的二人輕聲回道。
“姜叔···”
剛一退出房間,上官源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疑問和擔憂,顧不得禮節拉着姜愧便欲問個究竟。
“好了,此事我不可對外提及,一切待主子醒來之後再說。”與其說事情涉及靖王府,不若說是涉及上官陸的心上人,因爲對他而言,王府、朱狄自然沒有心上人來得重要,姜愧身爲上官陸最貼心的追隨者,自然知曉其中的複雜性,面對上官源的詢問、魏鵬的期待,三緘其口是一個字也不向外吐。
各懷心事的三人就這樣直接坐在上官陸房間外,一夜未睡,直到第二日午時,上官陸自沉睡中醒來。
“主子,喝點藥粥。”
房間內,略顯笨拙的上官源和魏鵬小心扶着上官陸依靠在他們身上,姜愧端着一碗半溫的藥粥輕聲說道。
“黃家嫂子已經打發走了,說是昨夜你宿醉未醒,熬點藥粥補身子。”看着上官陸雙眼緊盯着藥粥,姜愧瞬間便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意,輕聲解釋道。
用過藥粥沒多久,上官陸便又沉沉睡去,實在放心不下卻又睏乏不已的三人乾脆直接在上官陸牀邊輪番休憩。
上官陸這一睡,便到夜半時分,幽幽醒來之後,發現身上這突如其來的痠軟無力感儘管已經消退許多,但仍舊沒能恢復如初,試着移動手腳還是有些艱難,看着歪七扭八昏睡在牀邊的三人,上官陸並未攪擾,反而是閉着眼陷入沉思。
黑袍韃子翻越外牆進入王府的那一幕,始終縈繞在他的腦海久久不散。
“倘若靖王當真與韃子有所勾連,那該如何是好?”
“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邊軍兄弟們奮力廝殺,爲的又是哪般呢?”
“邪頭、胡知、武典、潘監、狐狸、喇叭····他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
夜深人靜,上官陸一個人就在這兒胡思亂想,特別是牽連到郭安玉,讓他幾乎亂了方寸失了心神,完全鑽入牛角尖,完全沒有感受到他體內的內勁已經開始出現躁亂的苗頭,渾身更是大汗淋淋如同從水缸中剛出來一般。
“主子,回神定思、回神定思、回神定思。”
閉目假寐中的姜愧在上官陸內勁躁亂的那一刻便瞬間驚醒,發覺不對勁後立即用將勁力運轉至喉嚨,附耳低吼道。
“啊···”
上官陸瞬間清醒驚呼出聲,知曉自己心神失守,若非姜愧出聲必然因久沉心結而傷及心神,這對武者而言乃是大忌,畢竟一旦心神受損則無可補救,武者之路必將戛然而止,這對於一心成就先天大武且資質不凡的上官陸而言,無疑是一場噩夢,後怕不已驚魂未定的上官陸立即向姜愧投去感激的目光。
“姜叔,幸虧有你,不然當真是追悔莫及。”
“主子,凡事關己則亂,眼見並非爲實,何況只是進入宅邸。”姜愧掃過那兩個依舊沉睡的小子,沉聲勸慰道。
“是啊,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我的猜測。”
夏族與韃子之間幾千年的彼此殺戮,其仇怨怎可等閒視之,倘若朱狄當真與韃子有所勾連,待東窗事發王府大禍臨頭,身爲靖王獨女的她怎會置身事外必然受到牽連,上官陸知道,正是因爲郭安玉的存在,他自己纔會方寸大亂。
良久之後,自沉思中醒來的上官陸看向姜愧語調輕緩,語氣卻是異常的堅定:“姜叔,此事可能涉及她,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否則我心難安。”
“主子,無須多言,你身爲國子監學子,多有不便,此事便交由我來追查,我也很想知道,這京城中究竟有多少敗類,竟敢與韃子勾連。”說道最後,姜愧的言語中透露出凜然的殺意。
此後,姜愧基本上很少在息所現身,基本上都在三個易市晃盪,這也是他與上官陸推演之後發現,也只有這三大易市魚龍混雜,正適合韃子藏身,至於上官陸,則是日間在國子監安心求學,酉時便會離開息所前往易市與姜愧匯合。
上官源與魏鵬百般請求,上官陸始終不允許他二人蔘與其中,不僅是因爲此事無比兇險,也是因爲上官陸心中那點隱憂,並非不相信上官源二人,畢竟一個是親兄弟,一個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有什麼不值得相信的,只是下意識不願過多人知曉罷了。
上官陸二人的暗查,一查便是三個月,卻始終一無所獲,期間上官陸也曾設法多次約見郭安玉,均沒有得到回信,這也讓上官陸平添一份擔憂。
仲冬一過,考校結束後的上官陸得以休息五日,實在是忍耐不住的上官陸便想着夜探靖王府,不過是稍稍給姜愧透露一些口風,便得到他的極力反對。
“主子,儘管王府中張、徐兩位前輩已經仙逝,但畢竟還有吳前輩呢,何況依照我們所知府中便還有狼、虎、獅武者三伍,那畢竟是當朝靖武王府邸,難道就沒有一點後手?”
“姜叔,我知曉你是擔憂我的安危,但自那日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安玉,心有不安啊。”面對姜愧的勸阻,上官陸依舊堅持己見。
姜愧見自家主子是心意已定,夜探王府勢在必行,無奈之下只能遵從,一番準備之後便循着當日韃子的法子,在戌時三刻潛入王府。
對於靖王府,因爲張、徐兩位前輩安禮一事,上官陸算是對前院較爲熟悉,但郭安玉的閨樓可是在後院,當時的上官陸被朱狄嚴防死守,壓根就沒跨過中院,更何談對後院有所瞭解,因此,翻過院牆之後,上官陸只能是抱着試試運氣的態度四處瞎逛,也虧得後院是王府女眷所在,並沒有侍衛巡守,就連那些武者三伍也不會輕易進入後院,畢竟後院與皇城近在咫尺,沒有人敢冒着殺頭的危險闖入後院。
沒有人敢,不代表沒有做,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難逃,滿腦子都是心上人的上官陸哪裡還顧得了自身安危,進入王府後,猶如瞎貓撞耗子漫無目的在後院遊走,竟然誤打誤撞闖入後花園中。
“小姐啊,這天色都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就算是想看那梅花綻放,明日再來不是一樣的嘛,反正這梅花樹就在這後花園裡,總不能長腿走了吧。”寒風中,受不住涼意侵擾的香兒在郭安玉身後輕聲抱怨道。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我若不記下此時梅花的香氣,怎會知曉同那雪下梅香究竟有何區別呢?”
“小姐啊,你不願見表親家郭公子就直說唄,非要說什麼夜嗅梅香。”
“香兒···”
“小姐,黃大娘今日來府上可是報說上官公子一切安好,咱就不能好好睡覺養足精神,過些時日可就是祭禮了呢,王爺不是已經准許你到時出府了嘛。”香兒姑娘見自家主子不願提及也就不再言語,開始將話轉到上官路身上。
“香兒,你這丫頭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郭安玉下意識轉過頭看了看四周幾個舉着燈籠的老僕,唯恐香兒方纔那番言語被她們聽到,在看到她們毫無所動後,這纔對身後的香兒有些慍怒的斥責道。
“小姐,你說王爺爲什麼總是無緣無故的禁足啊,害的我們出不了府,憋都憋死了。”香兒姑娘似是並未察覺到自家小姐的擔憂與惱怒,還是說並未在意,繼續埋怨道。
“行了,少說兩句,父親也是無奈。”郭安玉眼神中的擔憂一閃而逝,畢竟自張、徐兩位前輩故去之後,府中守護力量已不復往昔,僅是夜闖王府行刺之事便有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