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亂宮廷者,若爲宮妃,即刻押入棲霧冷宮,若爲宮女與人私通,當可宮棍亂棒打死。不用上報聖聽。”迦楓一人靜冷的站立,淡中帶着冷意,雖然說話之上有着障礙,但他此際眼神帶了凌厲,幾乎是步步相逼,“那麼敢問德公公,夏生他何來私通淫穢宮廷之說?”
德海爲他的氣勢一逼,有些不大自在的後退一步,然而馬上便是陰測測的笑了,“咱家有說是夏生麼?他不會,自是你這個做主子的人做的,來人呀,把他給我亂棍打死咯。”
迦楓的臉忽地漲的通紅,“你胡說!”因爲憤怒,身上掛着的銀鏈子,發出清越的聲響,遇到這種事,本就有理說不清,更何況迦楓有嘴亦是不能順暢的開口,夏生眼見德海狗仗人勢,急急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艱難的護在迦楓身前,怒道,“你胡說,主子沒有做過,翠兒的死,關主子什麼事……”
“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來人呀,給咱家打,出什麼事,有咱家擔着呢。”德海的臉,被他說的青一陣白一陣的,忍不住尖聲叫囂起來。
幾個跟在德海身後的小太監你看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敢下手,怎麼說迦楓也是曇噠來朝的質子,更也是在宮中有職的,雖說有這樣的事在,但真要動手,還當真不怎麼敢先行動棍,每個人幾乎都是在觀望,讓誰來第一個動手。
德海不由恨恨的從一個人手上奪過了宮棍,就狠狠的要朝迦楓身上打落,卻不料一個清冷帶着一起強勁的壓迫之感在身邊揚起,“且慢。公公爲何如此篤定,是迦大人穢亂宮廷?這毆打朝廷命官就已是大罪,迦大人還是曇噠的王子,若是挑起與曇噠的戰爭,德公公是不是該被寫入史冊,安上一個千古罪人的名號,但求公公三思。”
“哼。”從鼻子裡重重的哼出一氣,德海不屑的瞥她一眼,心中其實也是明白她說的絲毫不差,他的心中,亦是帶着顧忌,也便順着臺階而下,“咱家清楚的很,不用你來提醒,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咱家還不敢上這來。”
他一使眼色,便有一個面色帶着怯怯的太監走上前來,看一眼迦楓,便慌忙的低下頭去,“德公公……”
“小遊子,你來說說,你那天看到什麼了?”德海冷哼一聲,陰笑着瞪一眼慕染,隨即,便是得意的看向了迦楓。
“是,大概兩天前,奴才看到翠兒神色激動的和迦大人走在一塊,兩個人還一起拉拉扯扯,吵的還很是激烈,然後翠兒回去後,過了不久,就有人發現在屋子裡懸樑自盡了,太醫檢查了她的屍體,說,說……”小遊子神色驚慌的看一眼迦楓,又看看德海,忽然低下頭不敢再說下去。
“說下去。”德海氣勢凌人的看了看憤怒不已捏着拳頭的夾縫,不禁大氣的一甩衣袖。
緊緊咬了咬牙,小遊子顫顫巍巍的從牙齒縫裡吐出了這麼些話,“太醫查出來,翠兒她死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
德海臉上立時現出猙獰的笑容,帶着陰冷和不懷好意的笑看向迦楓,“迦大人,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咱家可是有冤枉你?”
“是你和翠兒私通,讓她有了孩子,她心中驚慌,想找你想辦法解決,必是你心狠手辣,不要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想要她的命以掩蓋你的罪行,翠兒心中絕望,又還對你有情,不想將你拖下水來,所以只能犧牲自己,自己懸樑自盡,是不是這樣?”德海瞪大了眼睛,洋洋得意
的看向哆嗦着脣,卻並不能說出完整一句話的迦楓。
慕染一直在旁邊冷冷相看,看一眼迦楓,他的品性,不管如何,她都願意去相信這是沒有的事,那麼,翠兒懷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翠兒當真是懸樑自盡嗎?她看一眼有口難辯的迦楓,他被人冠上這樣的罪名,怕的就是因爲他說話的困難,不能辯解,若是在後宮,怕還是和被封爲昭儀的蘇淺淺有關了。
若是這個罪名一成立,那個時候迦楓不能辯解,然後他們便以一個錯手,將迦楓了結,那麼作爲迦楓妹妹蘇淺淺自是難辭其咎,可是好毒的心啊,竟然爲了一己私利,不顧王朝百姓的安樂,不顧這樣做會挑起之間的戰爭。
“不,不是……”迦楓拼命的攥緊了拳頭,想要開口辯解,然而每每話到嘴邊,吐出的卻只是不是,不是我那樣蒼白到了無力的辯護,翠兒死前見過他是真,和自己發生過糾葛和掙扎也是不假,“是她要尋死,我是……要攔着她……”
語無倫次的說着什麼,然而,卻只能越描越黑,德海聽到他開口承認和翠兒見過,還和她發生過沖撞,當即已是冷笑,“你們都聽到了,迦大人自己都承認了,來人啊,給咱家狠狠的打……”德海一邊尖聲吩咐,自己卻也是掄起了手上的宮棍要砸落下來。
慕染在一旁看得心中冷意漣漣,果真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陰謀和罪惡,並不會因爲一個人的善良一個人的好而就此駐足,就算你打算安安靜靜的過一生,陰謀悲慘也不肯放過你,但是看迦楓那樣的人,卻要被冠上這樣恥辱的罪名,若是被他們屈打致死,該會是如何的讓人悲憤。
想及此,清冽的眼眸中,忽然間就已是璀璨的如陽光下帶着冰芒的冰凌,手只略略一拉,就將本來就姿勢有些曖昧的人拉到了自己的肩上,“德公公,你怕是弄錯了吧。”她在衆人面前,笑的妖,笑的冷,那微翹起的脣,脣上一點了然讓德海不敢直視,眼中的那一抹冰寒,更是冷冽的,叫人身上直冷。
所有人都是爲她這樣出奇的舉動弄的一怔,連迦楓,一時都忘了憤怒,怔怔的側轉過頭來看她,這才發現兩人已經挨的極是近,近到幾乎能看到她柔軟的耳就那麼近在咫尺的自己的脣邊,近到能聞見慕染身上那獨有的淡淡蓮花清香,近到,能讓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快速的想着,直要擾了自己的心緒。
“崔公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咱家哪裡搞錯了,你倒是說說?”心中知道再如何說,她也說不了什麼,德海一臉的得意,略昂了頭看她,臉上輕蔑。
“我自是知道。”慕染輕笑着,大膽直視了德海的眼睛,忽然間勾脣一笑,眉梢眼間,竟帶着一抹天然到了妖治的嫵媚和冷傲,“迦楓,他絕不可能,是那個讓翠兒懷上孩子的人。”
“你胡說。”德海的眼珠子一瞪,忽然間臉上的笑消失了,惡狠狠的瞪向她。
“迦楓他當然不可能是那個人,只因爲,他喜歡的是男人。”慕染忽然看着德海氣急敗壞的樣子,只覺得心中着實的感覺暢快,紅脣輕勾間,已是帶了一分真,二分冷笑,七分譏誚,在衆人怔愣間,她忽然出乎人意料的拿着手指,竟然是學着北堂茗那樣輕佻的一笑,勾起了迦楓的下巴,妖嬈一笑,就已是飛快的俯過去,在他那樣閃着憤怒紅豔的脣上蜻蜓點水般一啄,隨即,便笑着擡眸,略有些挑釁的看向德海。
衆人剎那間
一如木頭一般怔立,連夏生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迦楓愣了有片刻,突然間,連着額頭和修長的脖頸,臉就更是不必說,全都泛起了一片嬌豔的粉嫩之色,他有些癡怔的,似乎是無力的將頭輕輕靠在慕染肩頭,微側轉過臉時,一向沉默淡靜的男人,眼中是感激着的,只是臉上居然也能露出那樣柔婉妖媚的笑容,他靜靜的看着驚愕的瞪大了眼的德海,輕聲笑着,一字一句的開口,說的無比認真,“是,我喜歡男人,對女人沒興趣,從來都是。”
“你,你們,你……”德海氣急敗壞的,用骨瘦的指,指指這個,又指指那一個,臉上帶着震驚和不甘。
慕染略略一笑,口氣中的嘲諷意味卻更加的濃烈,“德公公,你也聽到了迦楓他喜歡的,只是男人,他對女人,根本看也不會看一眼,那麼,又是誰,讓翠兒懷孕,繼而身死。”
德海怔立當場,絞盡腦汁的想着應答之言,卻不料突然間響起的一個聲音,卻讓這殿中的人,俱都是臉色一變。
“是啊,朕倒是也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鹹不淡的聲音,夾帶着帝王的威嚴,從殿外悠悠傳來。
慕染只覺得心中一蕩,有些遊離的心,竟好似找到了一點溫暖,晚歸的舟回了它的港,面具下的臉上,閃現的那般絢麗迷濛的笑,竟是美的只能叫面具遮掩。迦楓側着頭,看到眼神剎那間的溫柔,瞥見她嘴角那般幸福溫和,不由微微一笑,不着痕跡的將身子退開。
“皇上駕到……”
依舊是太監尖利的嗓音,但卻在無形中,讓人覺得不再刺耳。
德海的臉,早就變了,慌忙跪了下來,慕染與迦楓相視一笑,亦是跪下,口呼萬歲。
一角明黃色的錦袍上張着五爪的金龍在衆人下垂的眼角中帶出一絲明晃晃的亮色,慕染微微擡眸,卻只見得明黃色的錦袍下襬在自己跟前停了些許時候,才慢慢的移了開去,“平身。”
依舊溫和的聲線,卻又帶着些什麼。
心中莫名的感覺一股酸澀,緩緩站起身來,然而出現在自己眼裡的第一個人,卻是笑的那樣妖嬈的南平王北堂茗。楚凌風,早就神色肅穆的站在了迦楓了面前。
一角皁白錦袍,其間點點紫色,北堂茗眯着眼,微抱着胸靠近了她,幽幽的眼,幾近深邃,卻是帶着促狹以及冷冽,他看着慕染微顫的眼簾,心知她心中必是在忐忑,剛纔她說的話,做的動作,那個她心中的他有沒有聽見,有沒有看見。
只是從什麼時候起,她沒有了自信,她和愛着的人之間,是該有絕對的信任啊。
雖有這靖安的皇站在自己面前,迦楓的視線,卻還是不可抑止的瞟向了身側的慕染,看她微垂的眉眼,十分的溫順,然而,脣角的弧度,卻似乎帶着酸澀和不安,這樣的一個神采飛揚的人,也只有到了愛着的人面前,纔會露出這樣的忐忑。
她定是對剛纔的舉動有了慌亂心緒,只是卻不知道,她有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
身爲一個男人,縱然他的心胸如何的寬大,然而看着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那般,心中必定是會不大自在的吧,更何況還是那九五之尊的皇帝。
“迦楓!”迦楓那樣不着痕跡的視線偏移,又怎麼能瞞得過楚凌風的眼,溫和的眼中飛過的閃過一抹薄怒,“這件事,卿如何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