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政府認爲公安機關的這次緝毒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並且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專門召開大規模的慶功會,對有功人員進行表彰,當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樣的做法,無論是警方,還是社會各界都還是比較滿意的。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就在大家以爲表彰大會就要結束的時候,主持會議的況超羣,並沒有宣佈散會。而是背離了原來制定好的大會議程,突如其來地代表縣政府,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
他對烈士和參戰民警的奉獻精神與優異業績,給予了高度的評介,並突如其來地宣佈了兩條決定。一是獎勵孫聖傑家110平方米的住宅一套,免除烈士兒子孫小虎的全部教育費用;二是撥專款20萬元,用於獎勵在破案過程中做出貢獻的單位和個人。況超羣的講話和宣讀的決定,贏得了一片掌聲。只是當他宣佈這些決定的時候,揚帆的嘴張得老大老大。這麼大的事情,自己事先一點也不知曉,他的眉頭皺得很緊很緊。
表彰大會開了,也就意味着這麼一場轟轟烈烈的緝毒戰鬥落下了帷幕。但是,所有這一切,都只是做給外人看的。真正的核心工作人員,沒有一個能鬆懈得下來。大家的精力和目光,都盯在被抓獲的幾個犯罪嫌疑人身上。整個審查工作,並不算十分順利。前後足足拖了半個多月時間,纔算是基本撬開了幾個案犯的口。
揚老大在看守所蹲了一個星期以後,才鬆**待問題。他從龍若海口中得知,家中的生產工具已經全被抄沒。再看到揚老二和自己老婆戴着手銬從自己所在的審訊室前經過,就知道自己一家已經全部完蛋了。他知道自己沒有一點後退之路。左右都是一個死。既然走上了這麼一條不歸之路,就要接受這種結局。與其沒日沒夜地接受審訊,還不如來個竹筒倒豆子——一乾二淨地全部交待了事。揚老大從前年到天上人間歌舞廳當保安開始說起。“那一年,家中窮得確實是沒有法子過。除了債,還是債,整個人就掉在了一個債窩裡。”這一點倒也是事實,與警方事後的調查十分吻合。
“後來我在一個親戚的介紹下,到了‘天上人間夜總會’當保安。活計倒也不算重,只是站在門口裝裝樣子就行。反正在寧北縣,也沒有人敢找張躍進、‘二狗子’的麻煩。”揚老大看到‘小諸葛’一臉不屑的神色,連忙解釋說:“爲什麼不敢?他有錢呵,黑白兩道都能擺得平。聽說他家又攀上了新來的縣長,當然是牛上加牛了。”
“你和‘二狗子’相處得怎麼樣?”“你問我是否認識他?我是認識他,可他眼中哪有我呵。就是製造毒品發了財以後,我也站不到人家的面前呵。他是大拇指,我連小手指也算不上。”看到揚老大總是在東拉西扯,龍若海也不着急,只是靜靜地在聽。到了這個時候,比的就是耐心。讓對方由着性子說,還容易得到有用的東西。
“瞧我都說到哪兒去了,我接着往下說。在夜總會做了一陣以後,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把我家的事說了出去。這兒的人,個個都知道我家是一門三光棍。窮就窮吧,反正我也富不了。要想富,除了天老爺丟塊金磚砸到我頭頂上才行哩。”‘小諸葛’看到他這個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也只得由着對方信馬由繮的說。畢竟這是人家在走上黃泉路前的敘述,總要讓他說個痛快纔是。
“沒有想得到,還真的有這種好事找到了我。保安當了三個月以後,有個到舞廳消費的廣東客人找上了我。說是看我做人實在,是個本分人,要指點我一條發財路。”看到揚老大說話上了正路,在場的幾個人都來了精神。“哦,那人是姓陳,讓我喊他陳先生。當時我以爲人家拿我開心,就對那個陳先生說,‘你要我做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啦,不要拿我窮人開心哦。’那人看我不信,就承諾說,機器原料由他出,我只要負責生產就行。”
龍若海獎勵性地給揚老大發了一支香菸。對方接到以後,來不及的就含到了口中。‘小諸葛’幫他點上了火。香菸剛一點燃,揚老大就狠狠地抽了兩大口,一支菸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半。舒服的噴出煙霧之後,他才繼續說道:“那人說利潤大得可怕,只是要保密就行。我聽了很動心,也很害怕,知道這個財不是好發的。但又想到沒有風險發大財,這種好事到哪兒能找得到?頂多我做上幾年,賺夠了錢就不做吧。”
龍若海點了點頭,這種想法很正常,也符合剛剛踏上犯罪道路人的心理特徵。只是隨着時間推移之後,隨着到手的錢財越來越多,越來越輕鬆之後,那就很難放手了。揚老大繼續說道:“想來想去,我還是不放心,又捨不得放棄。那人讓我好好考慮一下,我想了一夜也沒有拿得定主意。第二天一早,我就請假回了家,和父親、弟弟商量這件事。我剛一說出這事的前後經過,父親、弟弟兩眼都紅了起來。就好象看到獵物的餓狼,恨不得一下子就撲了上去。”
‘小諸葛’好奇的問道:“他們是怎麼說的呢?”“還能說什麼!他們兩人連聲催促我趕快回城把事情定了下來。說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我們都已經窮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怕什麼人來栽害不成。就這樣,我們先是在家裡小打小鬧。時間長了,手上也有了一點錢,陳先生建議我買下了生產隊裡的倉庫。說是那兒偏僻,不惹人注意,能夠擴大生產,周圍的人又不會嫌有氣味。”
“毒品到哪兒去了呢?是你自己銷售,還是人家來取貨?”“生產出來的毒品全都交給了陳先生。他不讓我們直接銷售,說是那樣容易出事。我們一想,有人幫着出貨也是好事。”“那個人的姓名、住址,你知道嗎?”“你問我陳先生的姓名、住址,我真的不知道。都是他到縣城以後,再約我送貨,有事也是打電話。我曾經回打過一次,發現是路邊的公用電話。後來還被他罵了一頓,問我是不是想找死。”龍若海對着‘小諸葛’點了點頭,‘小諸葛’也反過來頜首示意。兩個人都意識得到,這是專業犯罪,不會留下半點蛛絲馬跡。從對方步步爲營的做法就能看得出來,不會有任何線索留給揚家父子。
“到了去年,就改成了縣城裡的錢大毛來取貨。今年年初,錢大毛出了事,說是在他身上查出了毒品。我當時正好也在縣城,一聽說這事,就想着要逃跑。哪知道才收拾好東西,就又聽說錢大毛死了。有人給我們打來了電話,讓我們放心。”聽到揚老大提到了錢大毛的事,龍若海和‘小諸葛’當然不肯輕易放過,反覆再三地進行了追問。揚老大知道這兩個警察是在懷疑自己殺了人,當然不肯承認。
他詛咒發誓的說道:“我是真的沒有殺錢大毛,也不知道是誰殺的錢大毛,當時只感覺是老天幫了忙。你們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對天發誓。假如是我們家裡人殺的話,就讓我們一家人都死光光。”‘小諸葛’暗中有點發笑,這種咒不詛也罷,詛也是白費力氣。你的父親已經死了,你們弟兄二人制造和販賣了這麼多的毒品,離死也沒有多遠的距離啦。
最爲難以攻克的堡壘,當然要算是廣東來的提貨人。他們兩個人十分頑強,不但是不交待問題,而且是足足和刑警大隊的沈全斌演了半個月的啞劇。抓不到嫌疑犯的時候,老沈是心急火燎。人犯到手以後,他反而倒靜了下來。就象上課一樣,天天陪着兩個嫌疑犯打持久戰,累了再換班。他的理論也很簡單。這些毒品販子知道自己的罪行有多重,不要指望他能良心發現,更不要指望能用寬大處理的許諾來讓他們鬆口。唯一的辦法就是打持久戰,比意志,比耐力,當他們精神潰敗的時候,自然就能不戰而勝。
半個月剛過,高個子保鏢就先垮了下來。他交待了自己從兩年前受僱於矮個子當保鏢,專門負責跟隨僱主到寧北來交易毒品。今年年初到寧北交易時,得知錢大毛與人打架時,被警察用槍打傷,暴露了隨身攜帶的毒品。他倆一邊咒罵錢大毛這個混蛋,一邊按照電話指令到醫院進行了滅口。所好的是醫院那邊完全沒有防備,滅口如入無人之境,一點都沒有困難。從那以後,他們有時直接從揚老大那兒接受毒品,有時也從一個姓常的那兒取貨。
矮個子其實也不是真正的買主,只是黑道上的一個‘馬崽’。被一個‘大哥’賞識以後,就接受了這個接貨的任務。這個交易是個輕鬆活計,要比到金三角那兒買賣毒品安全多了。內地查處的力度要小得多,基本是一點風險都沒有。對錢大毛滅口的事,他也全部承認。說是寧北這邊有人通知自己的老闆,然後再由老闆讓自己出手滅口的。對這事,矮個子比保鏢多說了一句話。就是這邊有人擔保安全沒有問題,醫院裡不會覺察。
事實也是這樣。滅口的時候,矮個子望風,高個子保鏢下的手。現場上有人在暗處指點了線路,面龐沒有看得清楚,只知道是一個又瘦又小的男人。當時錢大毛正躺在病牀上輸液,病房裡只有一個女人在照顧他。醫生護士都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在相互聊天說話。值班的警察,也都躲在一個房間裡喝酒。
矮個子剪斷電線以後,現場上是一片混亂。可能是誰也沒有想到電路會被剪斷,突然的黑暗才造成了緊張。傳到耳中的聲音,就是護士的驚叫聲,還有警察在查問停電原因的喊叫聲。‘小諸葛’不想聽這些讓警察感覺到臉紅的話,沒有好氣的追問說:“接下去說,你們是怎麼滅口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