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州城東,一連串佈局有序的軍營裡駐紮着李瑁從長安帶來的三千金吾衛精銳。
因爲主帥李瑁和中郎將馬璘俱不在此,所以副將葛神英便成了這裡的臨時主將。
金吾衛的帥帳中,鬆州司馬許遠正高舉着李瑁的壽王金印,在帳中口傳李瑁的昭令。
“左金吾衛將士聽命,傳壽王令:眼下城防吃緊,正處兩軍決勝關頭,現急調三千左金吾衛將士上城協防,即刻執行。”
傳完,許遠便將壽王金令放到了葛神英的眼前,準他核勘。
葛神英仔細地端詳了下眼前的金印,確實李瑁的無疑,許遠本人他也是認得的,於是點了點頭,應了聲諾,便準備出帳調兵。
可葛神英還未邁出帳門,一道質疑的聲音卻從賬外傳了進來。
“左金吾衛隸屬長安禁軍,常駐長安,不在劍南軍制之內,非壽王和馬璘將軍不能調派,許大人是鬆州司馬,不在左金吾任職,憑什麼要左金吾聽命呢?”房渭一邊說着,冷笑着走了進來。
如今李瑁和馬璘一同遠赴安戎城,左金吾中出了副將葛神英就只有隨軍書記房渭能說上話了。房渭在帳外聽得許遠傳達李瑁的軍令,便進來質問了一聲。
許遠見房渭慢悠悠走進啦的樣子,心裡便越加急了幾分,忙解釋道:“調動金吾衛自是殿下以金印爲證,授予我的調派之權。”
“殿下所授?”
房渭渾不相信地挑了挑眉道:“據我所知,殿下現在外在安戎城,又如何授予你的調派之權呢?”
“這...自然是殿下臨行前所授。”許遠本就是假傳昭令,頓了頓才說道。
房渭伸出手去,問道:“許司馬可有文書爲證?若是沒有文書,光憑許司馬一張嘴怕是難以教人信服吧。”
許遠若是有李瑁的手書何必還要盜用府衙中的金印?
許遠搖頭,面露窘色:“殿下走的匆忙,並未授於手書。”
房渭冷笑一聲道:“許大人既然沒有壽王手書那便是矯詔了,按大唐律例,擅調禁軍可是要殺頭的。”
說着,房渭還瞥了眼葛神英,眼中露出一絲寒芒,只盯得葛神英心頭一顫。
這鬆洲城中的數萬人中,若說誰不希望送鬆洲得守,那便是他了。
李瑁遠赴安戎城策反董承宴,可謂兵行險着。若是此次守住了鬆洲城,那李瑁就是深入虎穴,一身是膽的大功臣,那屆時憑藉此戰的聲勢,李瑁既有可能對太子的儲君之處產生威脅。
可若是丟了安戎城,李瑁便是好大喜功,輕重不分的莽夫,到時候太子一黨再大肆打壓,這儲君之處基本可就沒有李瑁什麼事情了,那他房渭就是幫助太子成就大業的功臣,平步青雲,興耀家族便指日可待。
房渭這些世家子自幼便受家族至上的觀念薰陶,在他們眼中,國家的利益和百姓的生死都及不上家族來的重要。用一個鬆洲城換取齊州房氏的百年興盛,房渭覺得很值。
看着房渭不依不饒的樣子,許遠心裡越發地焦急,城頭上局勢瞬息萬變,若是再在這裡耽擱時間,恐怕此戰的勝負真的就難說了。
許遠重重地擺了擺袍袖,堅持道:“是否矯詔,待殿下回城我自當與殿下分說,與旁人無干。此時正是關鍵戰機,左金吾非用不可,房大人只是隨軍書記,並無調兵之權,房大人還是不要越權得好。”
許遠日後爲守睢陽,鞏固東南大局敢殺民爲糧,骨子裡本就不是一個軟弱和迂腐之人,又怎會被房渭幾句話就嚇地知難而退。
許遠一邊將責任大包大攬了下來,一邊明言警告房渭,希望他不要在阻攔自己調軍守城。
不過房渭心裡早已打定了注意,豈會在意許遠的警告,他搖了搖頭,一臉正色道:“許大人,房某除了隨軍書記一職外,還是我大唐的監察御史,自有分察百僚、巡按郡縣之責。許大人所爲不法,房某既在其位,又豈能不聞不問呢?”
房渭的話一出,原本準備調兵的葛神英心裡也打了鼓,房渭是誰的人,他也是清楚地很,葛神英擔心得罪了太子黨,於是也停在了原地。
許遠頓時升起了一陣怒氣,握拳道:“事關大唐安危,房大人難道一定要阻止我嗎?”
房渭無視了許遠的憤怒,點了點頭:“只要房某在此,誰都別想調動左金吾一兵一卒。”
房渭無論心裡如何齷齪,臉上卻是一副正義凜然,不畏權貴的樣子。無論調動左金吾是不是李瑁的意思,反正許遠沒有李瑁的手書,只要不符合調兵的規定,就算事後李瑁怪罪下來,他有太子的庇護,李瑁也拿他無可奈何。
房渭內外不一的嘴臉許遠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鬆洲城已然萬分危急,許遠咬了咬牙,心中一橫,頓有殺人之心,把手悄悄別到了身後,摸上了配劍的劍柄,準備就地格殺房渭。
就在許遠將要拔劍的時候,一道如鶴鳴般清亮的聲音卻突然從帳門處傳來:“有你房大人在此,連本王也調動不得嗎?”
緊接着,話音方落,李瑁大步走了進來。
“殿下!”許遠和葛神英一見李瑁出現,同時叫了出來。
李瑁點頭應了一下,走到葛神英的身邊,問道:“葛將軍,許司馬的壽王金印確實是本王所授,難道連本王也叫不動你了嗎?”
壽王金印本就是李瑁之物,自然是他怎麼說就怎麼算了。
葛神英連忙告罪道:“末將不敢。”
李瑁重重地瞪了他一眼:“既然不敢還不快按照許司馬的意思,帶軍守城!。”
“諾!”葛神英連忙應了下來,快步出去安排了。
“房大人好大威風,本王不在這左金吾恐怕就是你的私軍了吧,連本王的金印都叫不動。”李瑁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冷聲道。
“下官...”房渭張了張嘴,卻又一下子頓住了。
房渭自然李瑁進帳便察覺到了事情有變,但心裡多少還存有一絲僥倖,但當他看到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瑁身後的董承宴時,頓時明白了過來,一下子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力氣,險些當場攤在地上。
“彥平,拿下。”李瑁不屑地瞥了房渭一眼,命武彥平將他捉了起來。
“諾。”武彥平拱手一拜,將一旁的房渭扣了起來。
許遠見左金吾之事已解,終於鬆了口氣:“多虧殿下來的及時,否則鬆洲城就危險了。”
李瑁卻不接許遠的話茬兒,只是瞥了眼許遠手中的壽王金印,拍了拍他的肩膀,靠在他耳邊說道:“你膽子倒是不小,連本王的金印都敢盜用。吐蕃攻城緊急,今日暫且如此,這筆賬本王改日再和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