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克強沒想到樑皓會這樣對自己說話,當時怔住了:“給你交代?”
“不錯!”樑皓點點頭:“黃老先生知道我爲收購投入多少資金嗎?這些錢總不能白白花出去,最後連個說法都沒有吧?”
黃克強性格就是如此,對待任何人的態度都很強橫,但看到樑皓比自己還橫,再加上確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他的態度竟然軟了下來:“我是不得已而爲之啊,就算我想把股份轉讓給你,現在也已經晚了”
樑皓聞言心中“咯噔”的就是一驚:“你已經把股份給賣了?”
“既然今天已經把話說到這,我也就不瞞你了”長吁短嘆了一番,黃克強才接着說了下去:“你知道的,我兒子一直在國外搞科研,前幾天被人給綁架了對方傳過來話,要我把帝京建設的股份轉讓出來,否則我兒子的性命”
“我明白了”樑皓點點頭,心裡倒不怎麼責怪黃克強了。
無論對於任何人來說,孩子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很多父母甚至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孩子,何況只是股票這樣的身外之物。尤其是黃克強這個年紀,眼看着就要退休養老,兒孫之福比什麼都重要。
“我知道對不住你”
“黃老先生不要這麼說!”樑皓搖搖頭:“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最重要的是,令公子現在安好?”
“前天我把股份轉讓了,昨天兒子打來電話報平安這些人倒是守信用,不僅放了我兒子,也沒有傷害他!這小子就是受了點驚嚇,其他的倒沒什麼了!”
“那就好”樑皓聽說過,黃克強的兒子與乃父截然不同,完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從小就紮在書堆裡面,對其他事情全都不懂,沒經過什麼驚心動魄的場面。可以想見,這位黃公子遇到綁架這樣的事,能不被嚇着就已經是萬幸了,除了等着黃克強滿足條件後對方放人,絕不能指望他能智鬥匪徒或尋機逃脫。
“樑皓啊我實在對不起你”
“這件事只能說是我樑某人時運不濟,如果真的說起來”樑皓嘆了一口氣,不無歉意的說:“倒有可能是因爲我要收購帝京建設,才把您一家捲入了風波當中!”
“樑皓你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心胸和見識不同凡響,將來必定能做一番大事!”
儘管受到這樣高的稱讚,樑皓的心情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對了,轉讓股份的時候,對方應該是直接找的你本人”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黃克強打斷了樑皓的話,主動說了出來:“來的人只是兩個平常的律師,接受轉讓的那個人名字叫做丁明晟。我讓人查過,沒打聽到這個人的半點消息,只是知道了這個人是從東南亞來的。”
“原來是這樣”樑皓見黃克強情緒不佳,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黃老先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那幫人呢,雖然陰險狡詐,不過做事倒還夠講究,對我的那些股份給了個不錯的價格。所以,我現在手頭有點錢,今後打算什麼也不做了,也不打算再留在國內,再過幾天就出國找兒子,在那邊安心養老!”
“難怪,這次來沒看到傭人,看來你是去意已決了。”
“是啊!”黃克強點點頭,告訴樑皓:“本來我和我那個老戰友,很多年都沒見面了,現但我現在沒臉見他了你替我帶個好,順便告訴他,我們哥們要是有緣分,下輩子還一起上戰場”
黃克強說到這裡,老眼蒙上了一層霧氣,樑皓也多少收到了感染,不免有些唏噓。又聊了一會,樑皓便告辭了,拖沓着沉重的腳步回到了公寓。
進門的時候,樑皓剛好碰到了陳芷菁,後者見樑皓眉頭緊鎖的樣子,關切的問了一句:“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
樑皓在平日裡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但這一次敗得實在太慘,不免流露了出來。
樑皓強笑了笑:“沒什麼”
陳芷菁已經看出了端倪,立即追問道:“是不是收購帝京建設出了問題!”
“是啊”樑皓嘆了一口氣,索性把事情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最後搖頭嘆息道:“我這一次敗得實在太慘了!”
陳芷菁搖搖頭:“不能這麼說!”
事實上樑皓這一次並沒有全敗,至少憑藉現在手頭的股份,已經是帝京建設的第三大股東了。樑皓之所以認爲自己敗得慘,是因爲最不應該出問題的環節反而出了問題:“我本來篤定黃克強必定會把股份轉讓給自己,所以疏忽大意,結果對方用陰招對黃克強下手。如果我早有防範,搶先一步收購黃克強的股份,那麼對方知道黃克強已經不是股東,便也不會再去綁架黃公子了”
“這一次確實是你疏忽了”陳芷菁微微點點頭,旋即寬慰道:“但是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這個疏忽是任何人都可能犯下的,有誰能想到對方竟然會用出這樣的手段呢”
樑皓苦笑兩聲:“謝謝你能這麼說!”
“商場上的事情,從來都是瞬息萬變,而且變故總在意料之外!沒有人能夠每次都準確的把握,否則他就可以擁有整個世界了!失敗總是在所難免,只要吸取教訓就好,重要的是不二過!”
“說的對,不二過!”樑皓用力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今後我就要把握好每一次機會,去擁有整個世界!”
“平日裡,你總是氣定神閒的樣子,實際上能夠運籌帷幄!”陳芷菁拍了拍樑皓的肩膀,鼓勵道:“我希望能夠看到原來的那個你!”
“你會的!”
“那就好!”陳芷菁笑了,片刻之後,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對了,想不到對方竟然在國外也有很強的勢力,竟然能夠策劃綁架,與國內的行動遙相呼應!”
“是啊”樑皓點點頭,問陳芷菁:“你瞭解這個叫丁明晟的人嗎?”
“有過一點耳聞,說是從印度尼西亞來的華僑,攜帶巨資打算在國內開創事業。不過他來濱海市大概也有半年了,始終沒聽說有什麼動靜。而且這個人作風很神秘,極少公開露面,也不出席什麼活動。”
“你就知道這些?”
“你覺得少?”陳芷菁笑着搖了搖頭:“我知道的這些,已經足夠多的了,其他人還不知道有這麼個人呢。”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的私人銀行經理,曾經給他管理過資產,對他的事情多少知道一點。有一次他爲了討好我,就在私底下告訴我說,濱海市來了這麼一個過江猛龍。”
“原來是這樣。”
“好了,振作起來吧,我希望看到原來的你!”陳芷菁又拍了拍樑皓的肩膀,很是親切的鼓勵道:“用你的能力去打倒這個丁明晟!”
“沒問題!”
“我對你有足夠的信心,只是希望你有一天,別拿這種能力來對付我!”
事實上,陳芷菁的心機和頭腦,在樑皓所認識的所有人當中無疑當爲第一。如果說真的做對起來,樑皓沒有把握能夠戰勝陳芷菁,而且也不願意與陳芷菁爲敵。
樑皓更想與陳芷菁成爲朋友,最好是陳芷菁能成爲自己的助手。所以樑皓聽到這句話很高興,因爲這已經是陳芷菁第二次說這樣的話,說明其確實不願與自己爲敵。
儘管帝京建設的股票依然停牌,正在接受證監會的調查,這場收購戰卻已經落下帷幕。公司易主,有很多事要明確,因此董事會馬上就召開了。
帝京建設在濱海市是頗有影響的企業,收購戰吸引了本地商界乃至許多平民的注意,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想知道在金天公司項目中一鳴驚人的皓月地產此次會有什麼樣的舉措,但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丁明晟的身上。許多記者發動了各方面的關係,想要了解這位帝京建設的新董事長,卻沒有半點收穫。
這樣一來,樑皓倒是輕鬆了不少,因爲不需要站在聚光燈下,對着那些記者侃侃而談了。
董事會召開的當天,樑皓早早趕到了帝京建設總部,面對蜂擁而至的記者,只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便直接本着公司裡面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樑皓身後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對不起,無可奉告!”
樑皓回頭看了看,發現說話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穿着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長得倒是十分帥氣,只是面容有些陰鬱。
這個年輕人氣質高貴,像是商場得意的新秀,只是少了那麼一點慷慨從容氣度。他在四五個助手的簇擁下,很是厭煩的躲避着那些記者,快步走到了公司裡面。
公司門口站着十幾個保安,將所有記者攔在了門外。年輕人擺脫了記者,多少有些鬆了口氣,結果剛好看見樑皓。
“你就是樑皓樑先生吧!”年輕人主動走過來,向樑皓伸出了手:“帝京建設新的大股東!”
“請問您是”樑皓握了握手,發現對方握手很有力,說明是一個充滿自信的人,只是那手很涼,就像剛從冰窖裡出來一樣。
“我是丁明晟,公司新任董事長,希望大家今後合作愉快!”丁明晟丟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向會議室走去,再不看樑皓一眼。
“小子挺狂啊”樑皓搖搖頭,也向會議室走過去。
比起前僕後用的丁明晟,樑皓未免顯得形單影隻,這讓樑皓多少有些後悔,應該把豬頭濤等人帶上給自己撐門面,肯定能把丁明晟那幾個木頭人似的跟班比下去。
或許是冤家路窄,樑皓和丁明晟在會議室的門口,一前一後的遇到了佟繼武。
“你好。”丁明晟只是微微衝着佟繼武點點頭,問候了一聲便走進去,大模大樣的往董事長的位子上一坐。
“你好。”樑皓本來有所猶豫,是不是應該和佟繼武打招呼,後來考慮到禮多人不怪,便還是說出了這麼兩個字。這樣一來,樑皓自己的禮數就算到了,佟繼武要是有不友好的舉動,那麼也只能顯得他這個人沒有內涵。
然而讓樑皓沒有想到的是,佟繼武竟然微笑着伸出了手:“你好。”
樑皓剛開始愣了一下,隨後纔想起握手:“你你好,最近還好吧,令尊還好吧”
樑皓剛把話說出口,心中就後悔不已,佟繼武的父親明明剛去世,自己這樣說簡直就是在揭人的傷疤。不過樑皓之所以說錯話,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佟繼武的表現太過反常,結果被弄懵了。
按理說樑皓是佟繼武最憎恨的人,見面就算不大打出手,至少也會惡言相向。但是現在佟繼武的表現,卻像是見到了一位朋友,看不出半點仇恨的意思,反倒還有些親切。這讓樑皓懷疑佟繼武有些精神錯亂了,或者就是策劃了什麼陰謀而故意做出善意的假象。但是樑皓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因爲佟繼武素來喜怒形於色,沒那麼深的城府。
“啊?”聽到樑皓的話,佟繼武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苦笑着說:“他老人家怎麼樣樑先生只能去親自問了”
佟繼武的父親現在也不知是在地獄還是天堂,但不管是在哪個地方,想要去見他本人,都只有死路一條。樑皓不由得暗自感嘆:“佟繼武什麼時候學的這麼陰險”
感嘆還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樑皓覺得,這是自從相識以來,佟繼武說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話。
“我會去的”樑皓無聲的嘆了口氣,忙不迭的說:“不過要等將來的,過個百八十年的!”
“不說這個了”佟繼武嘆息了一聲,隨後問道:“你們公司生意最近怎麼樣?”
“還不錯!”
“金天公司的那兩個項目開工了嗎?”
“快了,再過兩天。”
“各方面都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提出來。”頓了頓,佟繼武接着說:“我在這個行業也有幾年了,雖然沒有什麼建樹,經驗倒還是有的。而你剛入行沒多久,最欠缺的就是經驗。”
樑浩聽到這句話,不禁懷疑佟繼武在精神錯亂的同時,還吃錯藥了,不僅把往日的恩怨全都拋到腦後,竟然還想要對自己提供幫助。
“就算你是真心的,沒什麼惡意,讓你給我幫忙,只怕我死的更快”樑皓心裡這樣想着,嘴上敷衍道:“好說,好說。”
兩個人也來到會議室落座,會議桌上有標牌,各安其位,倒是不會混亂。等到所有人都坐定,丁明晟開口緩緩說道:“首先,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帝京建設新任董事長丁明晟;其次,我很高興能夠與在座諸位共事;再次,希望大家在未來的歲月裡精誠團結,讓我們帝京建設大展宏圖,在濱海市乃至全國地產業成爲翹楚。”
丁明晟的這番發言,讓樑皓多少有些欣賞,因爲內容很簡短,卻把該說的都說了。不像某些官員領導,說起話來囉裡囉嗦,爲了表現自己有水平,還故意不準備底稿,即興發揮起來,想到哪就說到哪。結果講了半天沒弄出點有實質性的東西,把聽衆弄得雲山霧罩,除了昏昏欲睡再無其他感覺。
丁明晟其實完全可以發表一番感慨,說自己因爲對帝京建設的大名已經耳聞日久,所以才努力入主,以開創一番宏偉藍圖之類云云。不過他這番發言雖然簡短,語氣裡卻也透露着不客氣,只是他作爲新任董事長,其他人是不敢不給面子的,所以他的話音剛落地,會議室裡立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沒鼓掌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樑皓,另一個則是佟繼武。樑皓雙手抱肩,面帶微笑看着丁明晟,佟繼武則把雙手放在會議桌上,目光和表情都有些陰冷。
樑皓打量了一番丁明晟之後,注意到丁慕晴坐在新任董事長旁邊,正面帶微笑看着這位本家。
一般來講,不僅是帝京建設,其他企業裡的普通員工,也都是隨風倒的牆頭草。上層的權力鬥爭涉及不到他們,他們也無力改變什麼,只要找準了自己的位置,沒站錯隊就行了。
作爲董事長秘書的丁慕晴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樑皓第一次參加董事會,故而不瞭解情況,其他董事卻都已經發現,丁慕晴此時坐在那裡的樣子與往日沒有區別,顯然早就已經進入了角色,準備全心全意爲新董事長服務了。
一個董事附到樑皓耳旁,討好的搭訕道:“估計你還不認識吧,那位董事長秘書叫丁慕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