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殷雨晨待人素來如此,並非真的是有意針對誰,如果在場的是其他人,得到的恐怕也是這種待遇,除非是長輩或者特別讓她尊敬的人。不過陳芷菁懶得戳穿這一點,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佟繼武此時有些鬱悶,他本來打算讓樑皓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上流社會,同時彰顯一下樑皓的無知和土氣,讓陳芷菁那顆芳心想自己這邊傾斜一下。但他沒有想到,樑皓如此博學,搞得不但陳芷菁挽住樑皓胳膊的手更用力,就算眼高於頂的殷雨晨看着樑皓的眼神,竟然也是欣賞有加。
其實不止是佟繼武,但凡男人都會或多或少覺得自己有魅力,並且進而認爲女人不選擇自己而選擇別的男人,是非常沒有眼光的事情。其實女人也有一種類似的心理,那就是每當看到漂亮女人的時候,都會直覺的認爲對方比其他女人漂亮,而不是超出自己。
看到陳芷菁和殷雨晨竊竊私語,文少爺已經迫不及待的說道:“這傭人辦事效率也太低了點吧?”
大廳中的人本來就很多,剛纔文少爺一番大呼小叫,已經讓一些人向這邊投來了目光。只不過保持着禮節,沒有走過來看個究竟。
佟繼武看了看周圍,覺得有這麼個朋友實在丟人,於是皺起眉頭問:“你又怎麼了?”
“你看這個傭人,歲數不太大,倒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一般。”文少爺看起來是打擊樑皓不成,轉移目標開始抨擊起這裡的傭人:“拔個瓶塞都那麼慢,拔完了還看看,看架勢像是想從裡面榨點酒出來。好不容易都弄好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會是連倒酒都不會吧?”
“傭人沒問題,你倒像是得了早老性癡呆症!”殷雨晨聽到文少爺的這句話,冷笑一聲:“你好像忘了晚會的主人是誰,這裡的傭人都是自己我帶來的,因爲我信不過白金漢宮的人,而我的傭人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
殷雨晨不容易招惹,文少爺聞言頓時怔住了:“哦,是嗎”
“好好的一件風雅之事,到了你這裡就成了焚琴煮鶴。”
“我又錯了?”文少爺對殷雨晨終於有些惱怒了,不滿的說:“不就是喝酒嗎,文少爺我沒少喝紅酒,卻沒有你們這麼麻煩。好,你們是雅人,我是俗人,我走還不行嗎!”
文少爺雖說是要走,雙腳卻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一樣,只是望着殷雨晨卻不動地方。
“要走就快走。”殷雨晨對文少爺的打擊不遺餘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總是和你在一起,會讓我的格調降低很多。品紅酒不是灌老白乾,首先氣氛一定要靜雅,你首先已經破壞氣氛了。”剛樑皓的一番表現,似乎激起了殷雨晨的鬥志,也想要展現一下自己的知識:“紅酒會因爲產地和年份的不同呈現不同色調,爲了使紅酒顏色呈現最美的狀態,所以我的人換了一塊潔白的檯布。此外,紅酒的飲用溫度也是極爲挑剔的,室溫下的口感會有偏差,所以我在這之前把酒放到半冰半水的冰桶中。拿出來到現在,大約二十鐘的時間,可以達到最佳飲用溫度。還有,我的傭人拿着軟木塞看,其實是從軟木塞的溼度和是否有異味來判斷,酒是否採用了合適的保存方法。”
殷雨晨的聲音不高不低,不但說得文少爺目瞪口呆,就是陳芷菁都有些錯愕。
陳芷菁的貴族氣質不是憑空而來的,說到紅酒這類貴族熱衷的名堂,瞭解程度完全可與樑皓比肩。只是在她過去看來,殷雨晨是個蠻橫的千金小姐,從小到大學習成績都一塌糊塗,而且不甚懂事。她沒有想到這位千金小姐出國留學幾年後,倒是也學到了不少東西,看起來也明白了許多事理。
“更可笑的是,文少爺還在催我的傭人倒酒,難道過去喝的紅酒都是自來水嗎?”殷雨晨誤會了陳芷菁的詫異,覺得自己把陳芷菁比下去了,更加得意的說了起來:“爲了在飲用時候,讓氣味更加香醇柔順,有必要讓拉菲呼吸一下。”
文少爺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酒能呼吸?”
“所謂‘呼吸’是一個比較形象的說法。”樑皓笑了笑,替殷雨晨解釋道:“其實是讓紅酒稍微氧化一下,和空氣進行接觸以更好的釋放香味。”
“沒錯。”殷雨晨點點頭,覺得自己與樑皓像是有點雙劍合璧的感覺:“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只有你這種粗人才這麼大驚小怪。”
聽到樑皓和殷雨晨的話,文少爺像被鴨子一刀斬去了脖子,笑聲戛然而止:“也就你們能搞出這麼多的說道,既然現在什麼都做完了,該喝了吧?”這時傭人已經倒酒入杯,文少爺急不可耐的抓起一杯,剛要喝纔想起問殷雨晨:“對了,雨晨,這酒有沒有我的份?”
殷雨晨有些無奈:“我說沒有,你會不會打我?”
“當然不會。”
“就算你不會打我,也隨便你喝吧,只是希望你喝完之後閉嘴。”
文少爺還沒喝,所以就沒有閉嘴,轉而瞪着樑皓:“姓樑的,你不會有意見吧?”
樑皓聳聳肩膀:“我不過是個客人,有什麼資格阻止文少爺你?”
文少爺不再說話,把酒一飲而盡,重重的放下杯子後,大聲說道:“八二年的拉菲的確爽,只不過雨晨啊,你要和你的傭人說說,倒酒不要太小氣。”
真正爽的不是酒,而是心情,文少爺先被殷雨晨冷嘲熱諷,又在樑皓的面前吃憋,佟繼武只在旁邊看着卻不幫忙,所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這一杯酒下肚,他如同八戒吃了人蔘果一樣,什麼味道都沒有品嚐出來,只是感覺痛快,因爲在場的人當中,他是第一個喝的。
不過叫了爽之後,文少爺揚眉吐氣的只是望着樑皓,卻不敢觀看殷雨晨的臉色。
其實文少爺覺得這杯拉菲並不好喝,尤其是這個過程太過高雅,更是不適合他。開酒倒酒都已經這麼講究,喝的時候恐怕門道更多,他覺得自己與其一樣樣的獻醜,還不如一口氣幹到底。
果不其然,文少爺剛放下酒杯,殷雨晨就把難聽的話扔了過來:“雖然酒杯不小,每但杯酒只倒三分之一的量,這倒不是因爲小氣,而是斟得過滿的話,一則是不方便舉杯,二則是無法觀色聞香,三則是酒液距離杯口有一定的空間,才能讓酒香縈繞不散,容易回味。你這樣喝酒如同牛飲,實在是糟蹋了這杯酒,如果說拉菲酒算是酒中的歷史,那我簡直就了歷史的罪人。”
文少爺聞言恨不得腦袋縮回到脖頸中,臉沒有十分的發紅,腳後跟有些發熱。因爲他縱然臉皮厚,此時也早就磨完了,只剩下腳後跟那裡還有層老繭,能勉強抵擋一陣,所以他就把這份羞臊轉移到那裡。
殷雨晨端起了酒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含笑說道:“幾位,請了。”
樑皓微微一笑,伸出手端起酒杯,手勢優雅如拈花一般。陳芷菁見狀一怔,樑皓在她眼中的形象變了,不再是那樣痞氣和不修邊幅,而是像一個真正的貴族一般。
很多時候,一個人給其他人的震撼只在一剎那間,還有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才學和氣質只在不經意中展現出來。陳芷菁懂得細微之處見精神,在看到被樑皓震撼的這一剎那間,突然發覺自己實在太不瞭解這個年輕的房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