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剎那間,雷曦彤隱隱的意識到,自己似乎錯了。
雷萬鈞看着女兒,一時沒有說話,他一方面關注女兒是否受到傷害,另一方面也有很多顧慮。
雷曦彤在宴會上突然不告而別,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雷萬鈞後來爲了找女兒,差一點就失去了理智,大張旗鼓的滿城搜人,連警方都驚動了。但凡是聰明點的人看在眼裡,都會揣測到雷曦彤失蹤了。
等到雷萬鈞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做得有過頭。因爲這種事情不比其他,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嚥到肚子裡。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如此,他索性也就不吃這個啞巴虧,第一時間就將魏家連窩端起……
剛開始的時候,雷萬鈞擔心有人藉着凌辱女兒報復自己,雖然他跺跺腳就能讓濱海市顫三顫,卻也結下了不少仇家。後來得知始作俑者是魏仁榮,他纔算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魏家不但不是他的對手,也沒有資格做他的對手,他自然也就沒有理由手下留情。
雷萬鈞的這些考慮,雷曦彤並不不清楚,不過父親的體貼還是讓她心中一暖。她看了看父親,露出了一絲笑容。大概因爲很多年沒對自己父親笑過,所以這個笑容有些誇張,雷萬鈞剛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差一點以爲女兒精神失常了。
等注意到了女兒的目光是那樣清澈,表情是那樣溫馨,雷萬鈞才明白,自己通過這件事多少獲得了女兒的諒解。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古人誠不欺我”雷萬鈞大度的擺擺手,告訴女兒:“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姓魏的也受到了教訓,就權當是沒有發生過。”
雷曦彤輕輕點了點頭:“好”
“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要是不開心,就出去逛逛街。”雷萬鈞拿出一張金卡,放到了雷曦彤的面前:“喜歡什麼儘管買!”
又寬慰了幾句,雷萬鈞離開女兒的房間,去了書房。助手李勁風正候在那裡,一見他進來,急忙走上前來請示道:“接下來有什麼需要做的嗎?”
雷萬鈞表面說是想讓事情就此過去,實際上還有一些放不下的地方。他思索片刻,問李勁風:“龍霄這個人,有什麼消息?”
“就此在濱海市失蹤了,不過得到了消息說,他已經跑路到雲南那邊了。”
“這小子倒是有兩下子,竟然能從我的手心裡溜出去。跑得這麼遠,還真就讓我拿他沒轍”深深吸了一口氣,雷萬鈞若有所思的說:“不過,他就是個小混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聽說”李勁風打量了一下雷萬鈞的神色,緩緩的說:“他們得到了紅海幫的幫助!”
“紅海幫”雷萬鈞站起身來,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如果沒有雷某人,紅海幫也不可能在濱海市立足。不過最近兩年,尤其是凌傲雪那個丫頭當上幫主之後,他們有點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李勁風點點頭:“是的。”
“最近一段時間,他們投入那個CBD項目,不僅獲得豐厚的利潤,而且勢力也越發穩固和擴大。看起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和我分庭抗禮了。”
李勁風小心的提出:“要不要對他們採取什麼措施?”
“算了,大家在這個社會上混,就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何況我歲數大了,也不想再捲入什麼江湖恩怨”雷萬鈞說到這裡,語氣突然嚴厲起來:“但是,他們爲什麼要包庇龍霄呢?”
“龍霄對紅海幫來說沒有任何價值,他們不應該爲這樣一個人,和咱們對着幹的。”
“事情不是這麼簡單”雷萬鈞坐回到沙發上,思索了一會之後,突然問:“龍霄最近有沒有跟什麼老大?”
“有,是樑皓。”
“皓月集團的董事長?”雷萬鈞冷笑一聲,接着說:“這就對了,聽說樑皓與凌傲雪關係非常好!紅海幫這麼做,其實是賣了一個面子給樑皓!”
李勁風聞言臉色一變:“雷老高見!”
“沒什麼高的,很簡單的推理,就能得出這個結論。”
“可是”李勁風猶豫了一下,才說了出來:“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的地方,既然樑皓是龍霄的老大,那麼龍霄搞得那些仙人跳什麼的,應該也和樑皓脫不了干係。但樑皓不是一個差錢的人,有什麼理由和必要,去勒索吳耀東的那區區一百萬呢?”
“小李子,你啊,還需要鍛鍊。”雷萬鈞緩緩搖了搖頭,隨後對李勁風分析道:“樑皓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錢,那一百萬可能只是用來犒賞手下的。我估計,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抓到吳耀東的把柄,讓這個人從此之後爲自己辦事。很顯然的是,他可能已經不止一次這樣做過。”
“原來如此”
“樑皓這小子倒是夠聰明,雷某人當年要是有他這種智慧,恐怕今日的成就還能再上一層樓。”頓了頓,雷萬鈞接着說:“此外,這也證明了,樑皓和龍霄一夥人,剛開始的時候與彤彤的事情沒有什麼關係。至於他們後來在其中是否扮演了什麼角色,就很難說了!”
“我們需要做什麼嗎?”
“暫時先等等!”雷萬鈞擺擺手,一字一頓的說:“因爲魏仁榮家的事情,現在江湖上有很多傳聞,警方把我們盯得也非常緊。不管想做什麼事,等到這陣子風聲過去之後,再動手也不遲。”
“是!”
“如果欠了我雷萬鈞什麼”雷萬鈞說到這裡的時候,一抹冷笑浮現在了嘴角:“不管是過了多久,也要給我還回來!”
樑皓早晨起牀之後,剛在餐廳吃過飯,楚紫晴進來告訴說:“老闆,有個女人想見你。”
“誰啊?”
“她說自己叫蔣希怡。”
樑皓聽到這個名字立即皺起了眉頭:“她來幹什麼?”
說起來,樑皓與蔣希怡只有過不多的幾次見面,而且還都是在很匆匆的情況下。不過儘管如此,這個女人的風韻,和關於她的一些傳聞,還是給樑皓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讓她去辦公室等我!”樑皓擦了擦嘴,又抽了一根菸,隨後便去見蔣希怡了。
蔣希怡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吊帶裙,下身高高開叉,露出了裡面的肉色長筒。她的臉上略施粉脂,坐在那裡拿手機發着短信,樣子頗爲妖嬈。
這個女人似乎有這樣一種能力,她只要願意,隨時都可以成爲所有人關注的焦點。而她如果想要低調,似乎可以很快讓所有人忘記存在。
兩天前殷敬亭舉辦的那次家宴,蔣希怡剛來的時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到了後來大家就漸漸把注意力放到畫上了,而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樑皓後來回想起來,意識到她其實是在仔細觀察在場的每一個人,對於自己,只怕她已經通過言談舉止分析了個透徹。
“你好,蔣女士”樑皓禮貌的與蔣希怡握了握手,隨後笑道:“沒想到你會來訪,早知道我就打掃一下衛生,淨水潑街、黃土墊道迎接你的到來了。”
“樑先生說笑了”蔣希怡嫣然一笑,淡淡的說:“我剛纔有事從這裡經過,剛好想起樑先生你。因爲樑先生在書畫藝術上的造詣,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所以不揣冒昧登門拜訪。”
“你也喜歡書畫?”
蔣希怡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我來的唐突,不會打擾樑先生吧。”
“哪裡,您貴足踏賤地,我應該感到榮幸纔對。”樑皓上下打量了一番蔣希怡,接着又說:“您這樣的大美人光臨,寒舍實在是蓬蓽生輝啊!”
“我一直以爲樑先生與其他人不一樣”蔣希怡說到這裡,突然收起了笑容,表情變得很嚴肅:“沒想到樑先生也是以貌取人!”
樑皓實在是不敢輕視蔣希怡,這個女人的容貌不僅有殺傷力,語言更是了得。這簡單的一句話,她就站到了上風,把樑皓打落到狂蜂浪蝶的行列當中。
樑皓保持着微笑,沒有流露出半點尷尬之色:“我與蔣女士剛剛認識,所以不瞭解蔣女士有什麼內秀,只能夠欣賞到蔣女士的美貌!”
“我們不算是剛認識”蔣希怡擺擺手,提醒道:“別忘了,有一次我們在街上遇到,我想搭你的車,被你嚴詞拒絕了!”
“這麼點事情,過了這麼久還想着呢,女人啊女人”樑皓心裡感慨着,告訴蔣希怡:“當時我急着救人!”
“我知道,而且我後來還知道,當時被你救的那個人是劉嘯東。”蔣希怡撇了撇嘴,接着說:“毫無疑問,我和劉老先生比起來,還是後者更有價值。”
“蔣女士這麼說就不對了,我當時想的只是救人,至於劉嘯東到底是什麼人,反倒是後來才知道的”提起劉嘯東來,樑皓就一肚子感慨,索性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講了出來,重點強調劉嘯東後來是如何主動找上門來,向自己炫耀那天價茶葉和並不高明的棋藝,後來又一而再再而三登門挑戰棋藝。
蔣希怡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看得出來,你們如今已經是忘年交了。”
“是的。”
“我與劉老先生接觸不多,只感到他平常好像很嚴肅”蔣希怡笑着搖了搖頭:“卻沒有想到也有這麼一面。”
“起初我也沒想到。”
蔣希怡正要說話,突然看到樑皓身後掛着的一幅畫,當即誇口稱讚道:“好一幅《西山雪韻圖》。”
樑皓聽到這句話登時愣住了,仔細打量起蔣希怡:“你”
“惲壽平的這幅大作,只有在你這裡能見到了。”
樑皓若有所思的說:“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清代大畫家惲壽平的傳世作品很多,這幅畫取材於西山晴雪,是他專門畫來送給樑家先祖的,樑家後人此後一直當做傳家寶,一直到了樑皓的手裡。正因爲如此,外界很少有人知道有這麼一副畫存在。
蔣希怡站起身來到畫前,仔細欣賞了一番,隨後做出了一番評判,竟然全都是方家之言。
樑皓好奇地問:“你也懂畫?”
“我是魯迅美術學院畢業的”頓了頓,蔣希怡補充道:“師從秦夢天先生。”
“秦夢天?”樑皓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很熟悉,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秦夢天是樑文瀚老先生的學生。”
“想起來。”樑皓點點頭:“樑文瀚是我的叔祖,我曾經聽爺爺提起過,他老人家是有這麼一個得意門生。”
“所以論起輩分來,我算是你的師姐。”
樑皓用力點了點頭:“沒錯。”
樑皓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和蔣希怡會存在這樣一層關係,同時對蔣希怡也有了新的一層認識。
此前在樑皓看來,蔣希怡雖然身份神秘,卻無外乎也是一個在名利場上角逐各種利益的人。但她能畢業於魯美那樣的名牌院校,並且師從秦夢天那樣的書畫大家,再加上剛纔對《西山雪韻圖》能做出那樣一份深刻的分析,足以說明她所擁有的並非只有美貌。至少她在書畫藝術上的造詣,就很可能不在自己之下。
回想起那天自己在殷敬亭家裡滔滔不絕,蔣希怡卻始終一言未發,樑皓突然感到有些汗顏。不過樑皓畢竟有狂傲的資本,那番表現無論拿到任何方家面前,都會得到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