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遠鵬當時正要上車,距離車子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離,突然一陣天搖地動傳來,整個車子隨後變成了火球。紀遠鵬本人因衝擊波而受到一定傷害,但已經是萬幸了,如果當時多走幾步,就會變成焦炭。
事實上,這不是唯一一次襲擊,之前曾有人用散彈槍對紀家宅邸轟擊了十幾發子彈。雖然造成很大財產損失,倒是沒有出現人員傷亡。
不過紀家既是考慮到自身的顏面,也是爲了避免徹底激怒對方,沒有聲張槍擊事件。對於汽車爆炸,則對外解釋稱是動力系統問題造成的。
警方經過艱苦細緻的調查,對這兩起案件卻沒能找到半點線索,甚至連犯罪嫌疑人都沒能列出大致的範圍。爲了給公衆一個交代,也是避免形象受損,於是警方支持了紀家的這一說法。
與此同時,對紀家不利的一些傳聞悄悄流傳起來,有人聲稱紀遠鵬是徹頭徹尾的衣冠禽獸,平日裡以斯文有禮的形象示人,背地裡卻做着一些苟且齷齪之事。還有人繪聲繪色的說,紀遠鵬平日裡喜歡玩待,結果誤搞了東南亞某個軍閥的千金,這才招致了對方的報復。
這些事情無疑給殷家提供了很好的口實,殷雨晨的父親很快就向紀家提出解除婚約。殷父在表面上是聲稱,殷雨晨現在嫁過去無法被保證安全,而且社會上有些對紀遠鵬不利的傳聞,一旦這些傳聞被消除還可以恢復婚約。
但瞭解內幕的人都知道,殷家解除婚約的真正原因,還是在於紀遠鵬曾經試圖姦污殷雨晨。而且正是因爲這起未遂的姦污,殷家開始相信殷雨晨過去對紀遠鵬人品上的一些指責。這就意味着婚約是斷然不可能恢復的,殷父的這種說法事實上是給紀家保存顏面。
在正常情況下,殷家如果單方面解除婚約,又沒有證據證明自己家姑娘嫁錯了人,那麼毫無疑問的將會處於道德上的低位。但是現在情況卻不同了,消息傳出之後,有很多人同情起殷家,竟不慎給自己找了這麼一個準女婿。
一週後的一個夜晚,在郊區一所醫院的高檔病房裡,不時傳出“乒乓”的砸東西聲。
這是紀遠鵬在發泄怒氣,他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已經砸毀了一切能砸毀的東西。院方對此倒是不在意,因爲不管損失了什麼,都可以加倍列在紀遠鵬的醫護賬單裡。
紀遠鵬有足夠的理由感到憤怒,不但未婚妻沒有了,而且上流社會對其產生頗多非議。此外,爲了自身安全,他幾乎天天窩在病房裡,被十幾個保鏢環繞左右。
紀遠鵬砸東西累了,坐到沙發上,氣喘吁吁的看着李嵩楠:“你是怎麼搞的?你僱的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沒幹掉樑皓?”
李嵩楠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我聘請的確實是最好的殺手,至於他當時爲什麼會失手,我不知道,他本人也沒有解釋。”
“那就在開第二槍,或者另外找機會!”紀遠鵬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恨恨不已的說:“他拿了我的錢,難道就這樣一走了之?”
“這是他們這一行的規矩,一槍沒有打中,就不開第二槍,而且短時間內不再動手。”頓了頓,李嵩楠補充道:“任何人都無法更改他們的規矩,其實這也是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安全,如果不這樣做就有可能他們自己,進而威脅到僱主你的安全。”
“那麼事情就這麼算了?”
“對方是講信用的,過段時間等事情平息了,就回來再次動手!”
“說得輕鬆,可這段時間我怎麼辦”紀遠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看起來有點精神失常的樣子:“很顯然,樑皓已經察覺到了,於是對我進行報復,這幾件事都是他搞出來的!”
李嵩楠的語氣和表情依然那麼平靜,以近乎冷酷的態度分析起眼前的一切:“既然樑皓已經察覺,那麼必然也就有了防備,短時間內更是無法再次動手。”
紀遠鵬深吸幾口氣,多少有些平靜了:“你說得對”
在正常情況下,不能說李嵩楠的這番話是錯的,但樑皓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樑皓近期雖然做了一些防範,但生活上還是一如既往,每天大搖大擺出入公寓。紀遠鵬如果知道了這些,怕是要氣得點把火把整棟醫院燒掉。
“如果這些襲擊事件真的是樑皓所爲,說明了兩件事情第一、正如您之前說過的,這個人背景深厚,不容易輕易招惹;第二、他無意取你的性命。”
紀遠鵬聽到這句話愣住了:“爲什麼這麼說?”
“我認爲這兩次事件是手下留情了,他完全可以做得更絕。”李嵩楠向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對紀遠鵬說:“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我建議您暫避一段時間,等到風平浪靜,樑皓放鬆警惕,再從暗中出手。”
紀遠鵬思忖片刻,最後點點頭:“有道理。”
“老爺子聽到這件事後非常緊張,可惜最近馬來西亞那邊的事很緊,脫不開身。不過他還是做出了安排,讓你今天晚上就走,越快越好。”李嵩楠拿出一張機票,交到了紀遠鵬的手裡:“到馬來西亞呆幾天,就當是度假了,換換心情。”
李嵩楠作爲紀遠鵬的心腹,紀家老爺子經常會安排他去做什麼事,而不是直接交給自己的兒子。從這一點上而言,李嵩楠倒有些像是紀遠鵬的代言人,不過他對於紀家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
“今晚就走?”紀遠鵬接過機票,不過不太認同這個安排:“會不會太倉促了?”
“老爺子已經查過了,根據一些跡象顯示,動手的人可能來自金三角。您應該知道,那些人是殺人不眨眼的,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樑皓既然能請動了他們,很有可能已經對你進行監視,所以最好在出其不意的時候悄悄離開。”
“好!”紀遠鵬同意了,用力點點頭,隨後又說:“樑皓啊樑皓,你不要把我紀遠鵬看扁了,等我從馬來西亞回來,我不僅要讓你永世不得翻身,還要讓殷雨晨徹底臣服在我!”
“我相信。”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我要留下來善後。”
“也好。”紀遠鵬點點頭,便起身換了一套衣服,隨後在李嵩楠的陪同下,匆匆離開了醫院。
紀遠鵬身上有三處地方纏着繃帶,傷口有時還會隱隱傳來疼痛感,不過這都不影響行動。他上車之後,一字一頓的告訴李嵩楠:“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如果有合適的機會,你立即就給我幹掉樑皓。最好能把他身上的肉一刀刀切下來,然後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寄給我。”
如此血淋淋的話語,配合紀遠鵬那猙獰可怖的表情,普通人見到怕是都會不寒而慄。但是李嵩楠卻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只是微微點點頭:“少爺放心。”
車上除了司機之外還有兩個保鏢,一個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另一個緊挨着紀遠鵬。車子很快就啓動了,以飛馳一般的速度駛離了醫院。
但是開出還不到二百米的距離,車子突然發出了猛烈的爆炸,頃刻間變成一團火球。車窗和其它部件的碎片迸射的到處都是,有的在其他車子上砸出了深深的坑洞,有的則射向空中。散發出的衝擊波,將醫院的窗戶震碎了一多半,並讓附近的汽車警報器都響了起來。車子整體由於慣性的作用又衝出了二十多米,最後撞到了電線杆上才停下。
雖然這裡是近郊,但還是有很多行人,都被這場突如其來驚呆了。片刻之後,這些行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抱頭鼠鑽。倒是有些膽子比較大,秉持着中華民族喜歡看熱鬧的傳統美德,躲在街邊的障礙物後遠遠觀瞧着紀遠鵬的車,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李嵩楠卻始終站在遠處,一動不動好像木頭人一般。過了許久之後,他拿出一支菸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自言自語道:“結束了不也可能是一個新的開始!”
李嵩楠抽完煙,將菸蒂扔到腳下,深吸了口氣,然後擡頭仰望起夜空。這個時候,好幾輛警車呼嘯而至,他看了看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沒有人注意到李嵩楠,這個人似乎就從來沒有出現在這裡。
“親愛的,我不想隱瞞你什麼,所以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槍擊紀家和那起未遂的汽車炸彈,確實是我安排人做的”樑皓說到這裡,急忙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才接着說了下去:“但我安排的那些人現在已經走了,我確實不知道紀遠鵬究竟怎麼死的,這件事和我無關。”
樑皓剛剛視察過工地,在回公寓的路上接到殷雨晨的電話。被告知紀遠鵬被炸死之後,樑皓先是感到極度驚訝,接着就開始撇清自己。
殷雨晨一字一頓的說道:“是你做的也沒關係,我只是想提醒你,紀家畢竟不是好惹的,今後你要百倍的加以防範。”
“我這個人從來敢作敢當,但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我斷然沒理由替別人背黑鍋!”
“好啦,我相信,不是你做的!”殷雨晨突然笑了起來,很是輕鬆的說:“剛纔和你開玩笑呢,紀遠鵬不知道在外面得罪了誰,所以落了這麼個下場!不過他死了正好,死了乾淨,咱們也省得麻煩了!”
“你剛纔也說了,紀家不是易於之輩,他的死恐怕會帶來一場新的麻煩!”
“他老子應該去找真正的兇手,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還是那句話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和他之間的恩怨,恐怕多少已經被人知道一些。加之我之前確實對他出手過,所以他的家裡人真的追查起來,我不是沒有嫌疑的。”
殷雨晨沒有考慮到這些,此時被樑皓提醒了,情緒立即低落起來:“說的對”
“另外,警方必然要進行調查,加之之前的兩起事件,恐怕還會予以高度重視。所以事情接下來會怎麼演變,實在是很難說。”
“你打算怎麼做?”
“像剛開始那樣以不變應萬變!”樑皓此前說過類似的話,其實只是爲了寬慰殷雨晨,並非真的無所作爲。樑皓的作風素來是謀而後動,但是這一次,樑皓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爲事態的發展遠遠超出預料。
“那好,咱們就不變!”
“不是咱們,而是我,你是要有所作爲的。”頓了頓,樑皓解釋道:“首先要儘量深居簡出,其次是作爲他曾經的未婚妻,在表面上要表現出一些哀傷!”
“且!難道讓我給那個變態守靈啊?”
“那倒不必!”樑皓笑了笑,接着說:“至少穿黑衣服去參加悼唁儀式,裝模作樣的流幾滴眼淚!”
“我哭不出來!”
“那就拿面紗罩着臉,然後用生薑擦一下眼睛!”
“可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變態了,他過去做的那些事情,有很多都被揭出來了!我這樣做,別人會以爲我也是變態的!”
“絕對不會!大家甚至會認爲,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事實上,不管在任何時候,對手越是卑鄙無恥,就越要在表面上拿出高姿態,這會在極大程度上爭取到輿論的同情和支持!當然,實際上做什麼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哦,好吧。”儘管很不情願,殷雨晨還是答應了下來:“不過話說回來,他變態的事竟能傳得這麼快,真是讓我始料不及。”
“林肯曾說過一句至理箴言你可以在短時間內欺騙所有人,也可以長久的欺騙一部分人,但是你無法永遠的欺騙所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樑皓若有所思的說:“儘管紀遠鵬在表面上包裝得很好,但還是無法徹底掩蓋住真相,只是要等合適的機會爆發出來。你上次被他下藥的事,就是這樣一個機會。”
“你說的真對。”默然了片刻,殷雨晨突然笑嘻嘻的問道:“親愛的,你到底是讓什麼人對付紀遠鵬的?”
“哦,是我父親的幾個朋友!”
“你真有本事哦,竟然認識這樣的人。我聽說了,他們乾的那兩件事,讓警察連一點證據都找不到。”出聲的笑了笑,殷雨晨問樑皓:“你爲什麼不讓他們直接把紀遠鵬幹掉呢?”
“不是我殺的,都難免有麻煩。如果是我直接動手,麻煩恐怕就更大了”思忖片刻,樑皓接着說:“不過我確實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下的手。他們挑的這個時機,簡直就是把我推出去當犯罪嫌疑人。”
“說的也是啊,難道有什麼人,與你爲敵的同時,與紀遠鵬也是對手?”
“我印象中沒有這樣的人!”嘆了一口氣,樑皓又說:“元兇也可能是想找替罪羔羊,這是很正常的,換作是我,也會做同樣的事。”
又閒聊了幾句,樑皓掛斷了電話,這時已經走到公寓的門前。
天色擦黑,路上行人不多,一切都如往常一樣,但樑皓突然感到了一股人的寒氣。
樑皓頓時提高了警惕,四下觀察起來,發現在花壇角落裡坐着一個人,正在悠然的吸着煙。
“李逾或許應該叫李嵩楠,又或許你還有更多的名字”樑皓笑了笑,徑直走了過去:“如果沒說錯,你是在等我!”
“沒錯,我是在等你。”李嵩楠掐滅了菸蒂,站起身來笑着說:“你叫我什麼都無所謂,因爲我有太多的名字。”
“既然我第一次知道你這個人時,名字是叫李逾,那麼以後也叫你李逾。”聳聳肩膀,樑皓淡淡問道:“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李逾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公寓的大門:“不請我進去坐嗎?”
李逾仍然是往常的樣子,周身上下帶着一股殺氣,不過此時對樑皓沒有表現出敵意。於是樑皓微微一笑,坦然將他請進辦公室。
“你的老闆死了,你來找我不會是爲了報仇吧?”樑皓遞過去一根菸,同時打量起了李逾,發現他表現得很平靜,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爲什麼要報仇?”李逾吸了一口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我李某人要是爲一個變態報仇,那麼自己豈不是更變態!”
樑皓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驚,立即意識到了什麼:“不會是你下手幹掉你的老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