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一句廢話也沒有,一身殺氣,眼睛冷冷地看着高明就象看着一盤菜一樣,慢慢地取出一根軍刺握在左手,一聲不吭地斜着身逼了上來。高明見他身法迅捷,有心當面折損他的銳氣,心想看看是你快還是我快,不待他出手,就突然欺過去一掌摑在他右邊臉上,然後又迅速退了回來。這一招就是比身手的快捷,一般都是上手用來襲擊下手的,迅速本來就是高明的強項,加之習練武當心法,經過伐毛洗髓,更是身輕如燕,來去如電。這一招輕易得手,說明雙方速度上的差距很大。栓子就覺得眼一花,然後就捱了個嘴巴,高明手勁很大,雖然這一掌只是想逗逗對手,手下留了情,栓子也還是被抽倒了兩顆槽牙,同時一陣短暫的暈眩。他吐了口嘴裡的血,目眥欲裂。打人不打臉,他幾時受過這種侮辱啊!他晃了晃腦袋,豹子一樣衝了過來,手中的軍刺‘哧’地直刺向高明的前胸,這是個峨眉刺的進手招式。高明並不想把事情搞大,他的目的就是逼他們下車,要是鬧出人命自己恐怕也不能脫身,所以他不想使用殺手,但也不想讓他們全身而退。見軍刺就要刺到右胸,他突然後退,同時起右手,從外及內反手隔在栓子的手腕上,然後手一翻又用纏勁扣住了敵人的右腕往回一拉,栓子就失了重心被他向前帶了一步,這時,高明的右腳倏出踹在他的左膝上。咔嚓一聲,栓子左膝就折了,高明隨手勾下了他手裡的軍刺。栓子慘叫一聲,坐在了地上不能動彈。
那邊觀戰的大寶大吃一驚,沒料到栓子一接手就被放倒了。他這次出來之前聽說了對手很厲害,爲了以防萬一,特地帶上了一把自制的手槍。他見到對方的身手,知道自己上去也討不了好,也沒猶豫,伸手就去拔槍。這自制的手槍比不了正經的槍械,只在十米之內纔有準頭,大寶和高明的距離正好是七八米的樣子。大寶一動,高明立刻感應到他要使暗器,哪能讓他出手,他‘噌’地一聲左腳踏上一個餐桌,右腳跟着又一跨從這個餐桌向前竄了兩排餐桌,在大寶的槍口鎖定他之前,已經斜斜地逼近到和他相距不過三米,這就是軍刺有把握的距離了。高明的右手一揚,那根軍刺在大寶扣動扳機之前釘在他的右肩上,大寶立刻覺得右手使不出一點力。這時,高明的人已到了他近前,輕巧地下了他的槍。
高明拿着槍,擡眼看了看那兩個被嚇傻了的小弟,其中有一個腳下的地上已經溼了一片。他轉過頭,對着地上的大寶說:‘怎麼說?’大寶咬着牙,疼得滿頭是汗地說:‘咱們認栽!’‘好,是個爺們!那我先回去等。剛纔得罪了!’說罷,高明利索地把手槍分解,把撞針拿在手裡,其他的部件丟在地上,就轉身不慌不忙地出了餐車。在過道,他看見先前那個乘警正坐在列車員的休息室裡,通過半開的門驚疑地看着他,高明不想招惹警察,畢竟這還是人家的地盤,惹毛了他大家都麻煩。就向他點點頭,示意事情已經完了,就徑直回座位了。那乘警見他全身而退心下一震,不敢造次,見他走後才站起身向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後疑惑地向餐車走去。
鎩羽而歸的大寶他們最終在三門峽站下了車,而高明這回也終於徹底放鬆下來。他沒有再去跟莫汝耕他們打招呼, --- 就讓‘傻根’舅舅繼續活在他純潔的‘天下無賊’的世界裡吧,這個舅舅在考古這件事以外還都是蠻單純、蠻童真的。想着想着,高明就靠在椅子上一覺睡到了西安。
下了車,高明先買了一張第二天晚上去十堰的票,他覺得在火車上睡一個晚上挺好。然後就拎着包,晃晃悠悠地出了西安站。出了站就看見馬路邊一個白底黑字的很是醜陋無味的橫幅:‘爲了您和他人的幸福,請自覺遵守社會秩序。’不禁笑笑搖了搖頭。因爲他前世來西安的時候那已經是個現代化得城市了,這個標語又提醒了他這是1983年,而不是21世紀的西安。這時,已是下午,就要西下的夕陽,明亮柔和的陽光給這個不同的西安披上一層別樣的暖黃色,馬路上都是騎着自行車下班回家的人,路上擠滿了人的舊式公共汽車冒着黑煙蹣跚地行駛着,街邊的房屋和牆壁以及古城牆都還保留着80年代的陳舊,並沒有後來的繁華和修整後的光彩奪目。這樣的陳舊反而給了高明一個新奇的感覺,他覺得這是一個不一樣的西安,一個更懷舊的西安,他突然詩興大發,想起那句孟郊的‘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個孟郊好像也沒留下什麼別的什麼傳世之作,就只有這個名句生出了‘春風得意’和‘走馬觀花’這兩個成語。好吧,就走馬觀一下長安花吧。
高明就像剛到中國旅遊的老外似的,弄了張地圖拿在手裡,揹着軍綠色的雙肩背的大旅行包,帶着個蛤蟆鏡,站在路邊對着路牌和太陽計劃着路線。他先把住處定在南門外的西安賓館,因爲這是當時頂級的賓館了,他記得前世這個賓館住過不少的****,貴點怕啥?咱有的是錢,反正差旅費有人報嘛。
確定住處後,他就東張西望地沿着解放路向南直奔東大街的小吃走了過去,一邊流着口水一邊在心裡大喊:‘西安吶,額揍不客氣了,泡饃、餃子、饃夾肉、鍋盔、涼粉兒……你們等着額麼!’因爲他兜裡揣着搶來的‘鉅款’,所以一路上走到哪吃到哪,見到不同的小吃就毫不留情地就地正法,但爲了堅持到最後,遇到那些大海碗他就只吃一點,剩下的就是給了幾個在路邊晃悠的乞丐,那些乞丐似是嚼也不嚼就都倒進了肚子裡,搞得攤主們都暗罵高明敗家子。即便如此,最後還是沒吃完東大街就迫不得已地摸着圓鼓鼓的肚子撤出戰場,--- 真的吃不下了,一點都不是客氣!他不無遺憾地看了看那些沒有肅清的殘敵,悻悻地轉到向南門方向走去。
等到高明找到了西安賓館,天已經黑了。他在前臺開了間房,走過來一個行李員幫他拉行李帶他去房間。等電梯門開了的時候,只見裡面走出一個人,一個熟人,正是翻譯MM。高明先是一愣,然後笑着說:‘麥基,是你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麥基穿着一身運動服,白色的旅遊鞋,一付英姿颯爽的樣子,見到他也是非常高興,也說:‘哎呀!怎麼是你呀!’原來翻譯MM這是帶一個美國的旅遊團來西安,今天剛玩了城裡回來,翻譯MM回房洗了個澡後就下來跟酒店落實明天的安排。高明笑着說:‘這麼敬業啊,真是佩服!這樣吧,我先上去,待會一起喝個咖啡怎麼樣?我請!’麥基欣然同意。
等到高明洗完澡下來時,翻譯MM已經坐在了一個把角的位子上端着一杯咖啡等他了,見他進來,高舉起右手示意。高明笑眯眯地坐下,也要了份咖啡,就和她聊了起來。麥基問他怎麼到了西安,他就說幫着一個朋友捎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完了就去武當山跟師傅一起去訪友。說完就問麥基他們明天去哪裡。麥基說:‘去法華寺,你想不想去?車上還有空位的。’高明想了想,法華寺前世也沒來得及去,那畢竟是一個名寺,據說還有釋迦摩尼的真身舍利,左右無事,不如去看看。
麥基見他答應,很是開心,又問道:‘你的餐館生意很火啊,天天爆滿,菜做得也地道,就是我的同事和朋友也都願意去你們那裡吃,你一定是賺大發了吧!’
高明喝了口咖啡說:‘嗨,小買賣,上不得檯面的。’麥基笑着說:‘呵,這麼大的口氣,那多大的買賣才入得了咱們高董的法眼啊?’高明笑着說:‘你還別說,其實這個餐廳我還真沒太當回事兒,比起那些大型的跨國公司來說,我們簡直給人家提鞋都不配,所以嘛也沒什麼可炫耀的。’麥基說:‘明明,我可是更加佩服了,原來你小小年紀竟然還有這樣的志向啊,唉,和你相比,我就簡直是虛度青春了!’高明笑着說:‘哪能呢,其實幹導遊也不錯啊,錢也不少掙,還能滿世界玩,這可是好多人的夢想啊!’麥基說:‘是啊,我剛開始乾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幹久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一個地方要來十幾次,同樣的話要說十幾遍,你就沒什麼興致了,到最後就是純粹的應付差事了。’
高明一想也是,就說:‘那你們可以試試往境外帶團嘛。’麥基說:‘那倒是好玩,可這麼好的差事誰都盯着呢,哪能那麼輕易地輪到我呀!’高明說:‘總會有機會的,以後出國的人會越來越多,怕到時候你們都接不過來啦。’麥基說:‘你怎麼這麼肯定?’高明說:‘經濟發展了嘛,人們兜裡都有錢了,出國旅遊必然會成爲時尚。’麥基點點頭說:‘有道理,到時候我就帶團去美國找你玩,你可要好好接待啊!’高明說:‘那當然,到時候以最高規格接待,放心吧!’麥基開心地笑了,笑罷又說:‘唉,其實還是一樣的,以後要是老出國也就麻了,沒什麼感覺了。’高明說:‘你還想得挺遠,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明天自有明天的機遇,誰知道呢。’麥基說:‘就怕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唉,明明,你真的要做成跨國公司那麼大嗎?’高明點點頭說:‘是啊,這樣纔好玩,不是嗎?’
麥基看着高明的眼睛,只覺得他的眼神和他的年齡極不相稱,雖然他在盡力掩飾故作平淡,但他忘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是不會故作平淡的,這沒有逃過精明如斯的麥基的慧眼。這個發現讓麥基很是困惑,不禁又想起了他經營的餐館和與他討論問題時他顯出的成熟的思維和老道的經驗,她可以肯定這個人絕不是一個懵懂少年。半晌,麥基確定這個明明真是個人物,絕非等閒,不禁肅然起敬,不無羨慕地說:‘明明,我真是看不透你啊,這哪像是十五歲的小孩子說的話啊,可我又不得不信。’高明笑道:‘爲什麼,你可以不信啊,我也就是信口一說罷了。’麥基搖頭說:‘不,我信,你一定行的!’高明歪着頭打趣說:‘哦,爲什麼這麼信我,是不是因爲我請你喝咖啡的緣故?’麥基嫣然一笑,捋了捋頭髮說:‘哈,你沒聽過女人的直覺很靈的嗎?’高明笑着點頭說:‘嗯,好吧,借你吉言,到時候要是忙不過來你可要來幫忙喔!’麥基說:‘那可求之不得,你說真的嗎?’高明說:‘當然,總不能我一個人什麼都幹吧。’麥基說:‘可我只會做導遊啊,連炒菜都不會!’高明哈哈大笑說:‘你可真有意思,不過,現在不會可不代表以後不會,你可以學嘛,沒人生來就什麼都會。’麥基饒有興致地問:‘那怎麼學呢,又學什麼呢?’高明說:‘經商嘛,無非分成幾個專項,跨國公司也是如此,這就要看看你對哪方面更感興趣、更加得心應手,比如,財務,市場營銷,技術,工程,研發,採購,策劃,物流,**關係,人力資源,等等。你可以選擇一個方向,然後就去學啦。’麥基歪着頭,眼睛看着桌上的咖啡杯沉思着,高明也不打擾她,輕聲地叫侍者過來續杯,然後就抿着咖啡看着她。
半晌,麥基擡頭說:‘其實我早就想要去出國留學,只是沒有什麼目標,不知道去學什麼,你這麼一說,我就有了方向了,我去讀商科,出來就不做導遊了,就跟你討個飯碗,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在公司做,怎麼樣。’高明說:‘聽起來不錯,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麥基說:‘就這兩年吧,申請學校還要時間的。’高明想了想說:‘好,那就提前祝願你成功,哦,還有,美國的學校都挺貴的,你要是經濟上有負擔,我可以先借一些錢給你,可是要換的喔!等你讀完了,就賣身給我的公司還債吧,好不好?’麥基格格笑着說:‘怎麼看你現在跟個黃世仁似的,你不會把我逼死吧?’高明眨眨眼睛說:‘你見過這麼大方的黃世仁嗎,還請你喝咖啡?’麥基說:‘哈,如果有選擇,所有的大灰狼都喜歡披着羊皮作爲僞裝,你請我喝了杯咖啡,好讓我巴巴地變成你的印鈔機讓你日夜剝削唄,這個買賣挺划算啊!’高明哈哈大笑說:‘你看,要做個合格的大灰狼有多不容易啊,總會有聰明的羊識破他們的僞裝,這大灰狼的日子也不好過呀!’麥基笑着說:‘好吧,總之我要謝謝你這麼慷慨,明明,雖然以後要被你剝削,但似乎我還是很開心。’高明笑着說:‘還好,這是隻極聰明又善良的羊,看來這隻狼可真是走運了!’說着舉起杯,對着麥基致意道:‘那麼,預祝我們一起幹一番事業!’麥基也舉杯說:‘好,爲我們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