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太后並非皇上和肅王的生母,先皇在世時,不過是個嬪罷了,並不受寵,孃家也不顯赫,在後宮中難免受人欺侮,先皇后憐惜她,平日裡多有照拂。
先皇后去世後,先皇的妃嬪多數被派去守了陵墓,皇上看在她當初有從龍之功的份上,免了她守皇陵之苦,封了個太后,後半輩子也算衣食無憂。
好在太后是個知事的,這麼多年,甚少插手後宮之事,整日不是念經誦讀,便是修身養性,從不過問朝堂之事,是以不管是皇上還是肅王,至少在衆人面前還是會給足她面子。
單從每年太后的壽宴上都能看得出來,哪家送的禮物討了太后的歡心,立馬第二日就能被皇上大嘉讚賞,運氣好的加官進爵也不是沒有的,因此,每年給太后過壽,都是費盡了心思。
“懷恩侯,”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沈和旭頓住腳,轉過身子,拱手笑道:“原來是衛大人,好久不見了。”
衛振不過是禮部尚書,按道理說身份地位是比不上懷恩侯的,奈何現如今懷恩侯府早就失了聖心,朝中爲官的更是所剩無幾,充其量是個紙老虎,徒有虛名罷了。
“不知道今年懷恩侯準備了什麼禮物?”衛振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看了眼跟在懷恩侯身後的沈璋錦,“可別又像去年那樣,上等的佛玉串珠竟然散了架,知情的只道懷恩侯府捉襟見肘纔會被人騙了去,買了贗品,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對太后有什麼意見呢,是不是?嗯?”
說完不等沈和旭說話,便哈哈大笑着離開,周圍的人也不禁掩脣輕笑,似有似無嘲諷的眼神瞟了過來。
“你!”沈璋錦氣急,想要上前理論兩句,被懷恩侯拉住,瞪了他一眼,低聲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可別胡來!”
“爹!”沈璋錦不滿道:“你沒聽到那個衛振怎麼說嗎?他,他,”沈璋錦氣得直哆嗦,“他這是在羞辱我們懷恩侯府!”
想當年先皇還在時,他們懷恩侯府是何等榮寵,便是沈璋錦年紀小,也知道那時候府上的顯赫程度,別說他一個小小的禮部尚書,便是親王見了也是要和和氣氣的。
現在呢?什麼人都敢上來踩上一腳了!
懷恩侯嘆了口氣,他何嘗不覺得難受,可又能怎麼辦,不得聖心,又沒有靠山,不得不夾着尾巴做人,指不定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們,稍有過失,便能捏出個由頭來,把你定罪。
“行了,”懷恩侯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就給我安安穩穩待着,不許亂闖!聽到沒有!”
沈璋錦心裡憋了鼓氣,不說話。
懷恩侯不放心,又交代了一遍,“你記住沒有!”
“知道了!”沈璋錦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待到懷恩侯走遠了,左右看了看,低聲問道:
“怎麼樣,打聽到了嗎?我姑姑來了嗎?”
魏平無奈,但也知道自家少爺的性格,不達目的不罷休,還不如順着他來,免得他越發無所顧忌了,只好說道:
“少爺,小的已經問清楚了,高夫人來了,就在女眷那邊。”
沈璋錦面露喜色,“太好了!”
“待會兒派人去和我姑姑說,我在後花園等她,讓她一定要來!”
魏平爲難了,忍不住勸道:“少爺,這可是皇宮,就算是高夫人也要小心行事,萬一被人看到了”
“萬一被人看到了,就說我們姑侄見面,有什麼不可的?”沈璋錦揮手,“快去快去!”
再怎麼說柳先生也是他們懷恩侯府的先生,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消失了,絕對是出了問題!
或許,柳先生知道他們懷恩侯府爲何這些年來日漸衰落的原因,他記得柳先生辭行前曾去見過祖母,可是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再後來就很突然的,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完全聯繫不上柳先生。
倘若真的是外出遊學,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幾乎所有和柳先生接觸過的人全都不見了,就連他們懷恩侯府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幾個下人。
實在是蹊蹺。
沈璋錦懷疑背後肯定是有人想要故意針對他們侯府,但究竟是誰,又爲什麼要抓柳先生?
可父親和祖母都不願讓他繼續查下去,不得已,他也只好來求助姑姑,姑姑還未出嫁時,一向很是崇拜柳先生,出了這種事情,她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吧。
***
早就聽聞肅王身邊多了位姑娘,有人說長得貌美如花美若天仙,纔會勾得肅王殿下整日流連忘返,不理朝政,也有人說其實貌若無鹽,姿色平平,不過是勝在牀上功夫罷了。
今日多少都存了點兒心思想要見上一見,奈何那姑娘面上遮得嚴嚴實實,露出來的眼睛倒是看起來挺漂亮的。
只是看不到長相,總是讓人心癢癢的,可肅王就在旁邊坐着,直勾勾地盯着這姑娘看,哪個不要命的敢多看一眼,又不是嫌命大。
天下美女何其多,不缺這一個,更何況,有個女人絆着肅王,他們還求之不得呢!恨不得肅王日後都別來上朝最好,省得一個不高興,他們就遭殃了。
衆人彼此看了看,很快就錯開視線,樂呵呵地說笑着,彷彿絲毫不在意肅王這邊的情況。
“你去哪兒?”
阿菁身子一僵,抿了抿脣,看了眼遠處朝她招手的德安公主,小聲說道:
“我去見公主。”
自打那晚過後,王爺盯她就盯得特別緊。
“德安?”秦嘉煜皺眉,“去見她做什麼?她一個啞巴,你找她能有什麼好說的。”
阿菁咬脣,“之前有大夫給小姐看病,有過藥方,我拿去給公主。”
“小姐?”秦嘉煜看着她,“再讓我聽到你叫她小姐,我就把她再關進地牢!”
阿菁沒說話,不叫小姐叫什麼?真以爲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嗎?
不等阿菁說話,秦嘉煜便拽着她,說道:“要是真有用,早把那廢物治好了,她還會是現在的樣子?省省心吧,德安那啞巴太醫院的人都治不好,你能治好?”
阿菁心中微怒,她知道王爺不喜小姐,但也不能總是廢物廢物掛在嘴邊,現在連德安公主到他這裡都成了啞巴啞巴。
“啪”地一下子打掉秦嘉煜的手。
秦嘉煜愣住。
阿菁順勢站了起來,語氣中都是掩不住的惱怒,“王爺這麼厲害,能文能武,既不是啞巴也不是廢物,真是讓阿菁崇拜不已!”
說完不待秦嘉煜反應過來,便走了出去。
秦嘉煜回過神來,看着有些泛紅的手背,不可置信道:
“阿菁,這是,打我了?”隨即一手支着腦袋,忍不住笑了出來。
雖說是因爲王爺說話太過分,她纔會忍不住發怒,但一想到自己剛剛竟然敢動手打王爺,阿菁心裡就有點犯慫了。
但願王爺回過神來不會收拾她。
看到她過來,德安便迎了上去,趕在阿菁行禮之前扶住她,用手比劃道:我還擔心王爺不會讓你過來呢!
阿菁勉強笑了笑,“怎麼會呢?”說着拿出藥方遞給德安,解釋道:“這是好幾個藥方,當初,”頓了頓,“當初我也是找了好幾個大夫,亂七八糟的吃了一堆藥,不知道對公主有沒有用,您可以拿去讓太醫也給瞧瞧,看看有沒有幫助。”
德安收了起來,彎了彎眼睛,看着阿菁,比劃着: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阿菁擺手道:“沒事沒事,”說着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其實我正好想出來走走,坐在那裡太無聊了。”
德安笑:宮宴都是這樣的,那我帶你去花園轉轉吧,不過會有點冷。
阿菁揚了揚懷裡的小暖爐,有幾分小得意:“我不怕!”
***
“姑姑,你說柳先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沈璋錦有些擔憂道,“我已經在他家附近待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都沒見到過他人,還有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憑空消失了一樣,你說奇怪不奇怪?”
面前身着華麗服飾的女子正是懷恩侯府的嫡女,沈慧茹,如今刑部高大人的夫人,也是沈璋錦的親姑姑。
高夫人看着杯中飄上來的熱氣,指尖在杯沿滑動,淡淡地說道:
“璋錦,你父親不是已經不讓你再管這件事了嗎?你怎麼又不長記性?”
沈璋錦皺眉道:“姑姑,這件事擺明了背後有人在搞鬼,柳先生爲人和善,平日又不與其他人交往,若是連我們都不管他了,那他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萬一柳先生只是提前離開京城了呢?”高夫人抿了口茶,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不會的!”沈璋錦肯定道,“出事前柳先生見過祖母,祖母還交代我別忘了給柳先生送行。”
“是嗎?”高夫人看起來很不在意的樣子,“那你應該去問你祖母,她怕是最清楚不過了吧。”
沈璋錦瞪大了眼睛,“姑姑,你怎麼能這麼說?想當年你還在侯府的時候,不是最喜歡柳先生的嗎?”
“嘭”地一聲茶杯重重地落了下來,高夫人面上一僵,沉聲道:“璋錦慎言!”
沈璋錦抿抿脣,自知說的有些過分了,只好道:“我也只是想請姑姑幫幫忙,姑姑別生氣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其實沈璋錦一直覺得柳先生多年未娶妻,說不定就是爲的姑姑,他聽府上有人說過,若不是那時候祖母反對,姑姑也不會後來一氣之下不顧祖母的反對,嫁給比她大不少的高大人。
外人都道姑姑是愛慘了她現在的丈夫纔會和侯府鬧翻了臉,其實私心裡,沈璋錦並不覺得姑姑有多喜歡那個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