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沈慧茹打斷沈璋錦的話,捂緊了懷裡的暖爐,站起身來, 向外走去, “璋錦, 你年紀也不小了, 也該是懂事的時候了, 與其花費這麼多心思在別人身上,還不如多多歷練自己,早日成家立業。”
“姑姑。”沈璋錦急了, 跟了上去。
看到不遠處似乎有人過來,沈慧茹面上一緊, 沉聲道:
“到了你這個年紀做事還如此莽撞, 不經思考, 只是腦袋一熱便不管不顧做了起來,日後你爹怎麼把懷恩侯府交給你, 嗯?”
“姑姑,我,我不是,”沈璋錦匆忙想要解釋。
沈慧茹卻擺擺手,不欲多談的樣子, “你走吧, 這件事情不是你該管的, 有這個心思不如回去好好準備明年的考試。”
說完不等沈璋錦說話, 便戴上兜帽, 遮住大半個臉,急匆匆地離開。
沈璋錦站在原地氣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連姑姑也不幫他,那就真的沒人能幫他了,可是他真的覺得柳先生絕對是出事了的,爲什麼沒有一個人出來尋他呢?
一想到剛剛姑姑的態度,沈璋錦心下更是難受,連素日疼愛他的姑姑都這麼說了,難不成他真的錯了?難道真的要這麼放棄?
“少爺,”魏平看着備受打擊的自家少爺,雖然有些不忍,卻還是狠了狠心,勸道:“您就別想這個了,高夫人也是爲了您好,更何況,柳先生到底是失蹤還是已經離開了,誰也沒證據啊,您就當柳先生已經離開京城,遊山玩水去了。”
“閉嘴!”沈璋錦瞪了他一眼,心中煩躁不已,“指不定就是被肅王捉了去!”
魏平聞言,嚇得身子一哆嗦,忙捂住他的嘴,壓低了聲音,道:“少爺,您就少說兩句吧,這可是在皇宮裡啊!”
沈璋錦打掉他的手,“本少爺知道!”說完便氣鼓鼓地轉身離開。
大殿上,看到德安和阿菁相攜離開的背影,皇后娘娘勾了勾脣,招了招手,便有宮女上前,低聲耳語一番,宮女點點頭,很快便離開了。
一旁的景仁帝看到,抿了口酒,問道:
“怎麼了?”
皇后笑了笑,說道:“上次皇上不是說要給德安挑個駙馬,臣妾想着就趁着今晚宮宴,把德安叫過來,好好相看一番的,誰知道話還沒說,德安就溜出去了,臣妾正派人去找她呢!”
景仁帝一聽,哈哈大笑起來,點點頭,“德安年紀也不小了,確實該相看人家了,帶她過來,看看喜歡什麼樣的人,總是害羞可不行。”
皇后笑:“皇上說的是。”
阿菁和公主剛出了宴會沒多久,身後便有人來找公主,德安沒辦法,只好先回去了。
青梔一看,跟着勸道:
“姑娘,不如我們也回去吧,這麼晚了,外面又冷。”
阿菁不想回去,“難得進宮一次,我還沒看過御花園的美景,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
青梔哭笑不得,姑娘擺明了就是不想回去,不然這個時候御花園能有什麼好看的,姑娘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勸什麼了。
一路慢悠悠地走到拱橋上,阿菁低頭看了看,忍不住問道:
“青梔,這湖裡怎麼連一條魚也沒有。”
她找了半天也沒看到一條,“該不會被凍死了吧?”
有看守的太監,走過來解釋道:“回姑娘的話,前些日子上了凍,湖裡的魚死了一大半兒,娘娘讓人撈了一些,養在房間裡,剩下小部分還在湖裡,估摸着這會兒冬眠呢。”
“冬眠?”阿菁笑了出來。
下了橋,沿着湖邊走,都能感覺到湖水的涼意,偶爾吹過來的風彷彿都比其他地方冷得多。
太監低頭,走在一旁,說道:
“姑娘小心腳下,這湖邊滑得厲害,前天有個宮女不小心掉了下去,到今天還躺在牀上。”
正說話間,迎面走過來一個男子。
不等阿菁認出來是誰,那太監彎着腰,忙說道:
“奴才見過沈少爺。”
沈璋錦心裡頭還生着氣,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看了眼阿菁,太監解釋道:
“姑娘是肅王府的人。”至於究竟是什麼身份他就不知道了,橫豎他們知道要好生伺候着就行。
沈璋錦本就對肅王府的人沒什麼好感,一聽到是肅王府的人,便想起來失蹤已久的柳先生,冷哼一聲,什麼也沒說繞過阿菁等人便要離開。
那太監是個人精,怕沈璋錦的態度惹惱了阿菁,回頭肅王怪罪下來,他們可擔待不起,更何況沈少爺雖說是個少爺,可他們懷恩侯府還真不算個什麼,敢在肅王府的人面前擺架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姑娘別放在心上,”那太監賠笑着,說道:“不必和這種人計較。”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場的人都能聽到。
原本都要走出去的沈璋錦頓住,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子冒了上來,扭頭便道:
“狗奴才!你說誰呢,嗯?”
他們懷恩侯府便是再不濟,那也不是他一個奴才能置喙的!當真以爲他們懷恩侯府都是死人不成?
這宮中的太監可是慣會踩低捧高的,沈璋錦雖說是懷恩侯府的嫡子,可到現在還沒個一官半職,說的好聽那叫一心求學,說白了就是不受重視。
管天管地還能管到他們頭上不成?
一看那太監眼中的嘲諷,沈璋錦怒火燒天,不管不顧上來便要打下去,誰知這太監倒是機靈,躲了過去不說,還裝模作樣,陰陽怪調地求饒道:
“沈少爺饒了奴才吧,饒了奴才吧,奴才可真是怕死了。”
沈璋錦越發怒了起來,先是被那個衛大人當衆羞辱,姑姑又毫不留情地拒絕他,現在竟然連個奴才也敢這麼羞辱他!
魏平雖然相勸着自家少爺,可這太監實在是惡劣,真恨不得把他扔到這湖裡面清醒清醒!
幾人就這麼當着阿菁的面不管不顧鬧了起來。
阿菁錯愕。
青梔皺眉,拉着阿菁想要向旁邊避一避,免得這羣不長眼的撞到姑娘,誰知彷彿跟她們作對似的,總是擋在她們面前。
青梔眼神一冷,怪不得人家都說懷恩侯府一代不如一代,瞧瞧這丟人現眼的模樣,跟一個奴才打起來,說出去簡直丟人!
“青梔,你”你不如出手幫一下,阿菁心道,青梔會功夫,看這樣子,怕是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了。
阿菁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沈璋錦腿下一軟,那太監正好用了個蠻力,猛地一推。
“撲通”一聲響,衆人一愣,都還沒反應過來,跟着又是一聲“撲通”。
青梔慌了,忙喚道:
“姑娘!”
她不過是想讓那個沈少爺吃點兒苦頭,怎麼也想不到姑娘會直接跳下去救人。
“姑娘?姑娘?”青梔臉色煞白,身子都開始抖起來,上次出了青檸的事情後,王爺就給她們下過死命令,姑娘再出點兒什麼事兒,她們也都不用活了!
湖水冰涼刺骨,寒入骨髓,幾乎在落水的一瞬間,沈璋錦整個身子就像被凍住了一樣,完全不會動了,他本就不會游泳,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便是,
“我恐怕要死了。”
沒想到最後卻是被一個太監推入湖中,溺水而亡。
他辛辛苦苦想要幫助別人,一心想要挽救他們懷恩侯府,沒想到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姑姑說的對,他又何必去管他人的生死呢?還不如考個功名,娶妻生子,安安穩穩過上一輩子有什麼不好?
身子慢慢下沉,湖水灌入口鼻,難受得他止不住想要流淚。
他怕是要死了吧。
祖母,父親,姑姑......
下一秒,
腰間被人摟住,猛地帶着他向上游去,沈璋錦微怔,不等睜眼,“嘩啦”一聲便出了水面,呼吸到空氣的那一刻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了!
阿菁仰頭,一手抱住沈璋錦,一手向後划着水,仰頭喊道:
“青梔,我沒事!”她和小姐都是習水性的人,這點兒湖水還不算什麼。
沈璋錦錯愕。
剛剛,剛剛,剛剛是她救了他嗎?
阿菁轉頭看着一臉呆滯的沈璋錦,微喘了口氣,問道:
“你沒事兒吧?”
沈璋錦沒反應,直勾勾地看着她,湖水早就溼透了衣服,頭上的髮飾也不知道落在哪裡,披散在肩上,水珠順着臉頰往下滑,沒入脖間。
“沈少爺?沈少爺?”阿菁看他沒反應,又喊道:“沈少爺?”
沈璋錦回過神來,看着阿菁,“啊,啊,是是是,我,我”
阿菁這才鬆了口氣,彎了彎眼睛,“你沒事吧?”可別真傻了。
冰冷的湖水,深如墨色的夜,還有上面幾人着急的聲音,都不及眼前人的一分一毫。
看到阿菁笑的一瞬間,他好像感到渾身都開始發燙起來一般,極不自在。
“沒,沒,沒事。”沈璋錦別開眼,感到腰間被摟着,有些尷尬地想要掙開,被阿菁摟緊了,說道:
“你別動,我們馬上就上去了。”
說着又摟緊了幾分,深吸口氣,盡力游到邊上,向上推着沈璋錦,說道:
“你們先把他拉上去。”
沈璋錦心頭一動,扭頭看着她,“你,你,你不上來嗎?”
阿菁笑:“你先上去,我在你後面看着。”他不是不會游泳嗎?要是她先上去,他又掉下去了,不還得她來救嗎?
沈璋錦張了張口,沒說什麼,爬了上去。
阿菁跟着爬了上來。
剛一出來,青梔就撲過來,聲音都帶着哭腔,
“姑娘,您沒事兒吧?您怎麼能這麼跳下去啊!嚇死奴婢了!”
阿菁哆嗦了下身子,安慰道:“沒事沒事,我這不是沒事吧,我會水,你不用擔心。”
青梔都快哭出來了,“奴婢怎麼不擔心?您”
不等青梔說完,沈璋錦走了過來,對着阿菁鞠了一躬,道: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阿菁裹了裹披風,搖搖頭,“沒關係沈少爺趕快回去吧。”
青梔瞪着沈璋錦,現在沒工夫和這個蠢貨計較,等回頭再和他們算賬,“姑娘,別說了,奴婢帶您去梳洗一下。”
阿菁點點頭,跟着青梔便離開了。
沈璋錦站在原地,看着兩人的背影,還能隱約聽到那婢女的聲音,
“......怎麼不嚴重?您忘了您腳踝處的傷了?”
“原來她腳上有傷的。”沈璋錦喃喃道。
“少爺?少爺?”魏平更是急得不行,“咱們趕快回去吧。”他們懷恩侯府可就這麼一個嫡子,可不能出事啊!
“少爺?少爺!
沈璋錦轉頭看着魏平 ,忽然笑了出來,“我們回去吧。”
魏平嚇了一大跳,“少,少,少爺,你沒事吧?”都成這樣了,怎麼還傻笑着,腦袋不會真進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