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府沒有婢女,自然也沒有婢女住的地方,只有暗衛的地方,但總不能帶姑娘去那裡。
無奈之下,只好先去了客房。
跟來的奴才賠笑道:“奴才也是聽吩咐辦事的,蘇公公沒說要安排,只能臨時給姑娘整理出來一間,要是缺什麼,您再說。”
阿菁捏了捏手指,心中有點難受,卻還是笑道:“沒關係的,已經很好了,謝謝這位小哥了。”
“別別別,您可別折煞奴才了,這可擔當不起。”
“滾出去!”青檸沒好氣地罵道,“小心你的腦袋!”
一想到這有可能就是蘇安那人的意思,幾人心裡都有些氣悶,卻也無可奈何,這肅王府中蘇安還真是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的。
“姑娘放心,”青杏端着熱茶過來,說道:“待王爺來了,肯定不會饒過他的!”
阿菁搖搖頭,“沒事的,這樣已經挺好了,真的。”
雙手捧着杯子,看着上面冒出來的滾滾熱氣,一時間有些怔住,她能感覺到就連剛剛那個說話的奴才,功夫底子都不弱的樣子,走路時候的腳步聲輕得可怕。
“姑娘,”青梔從外面端了盆藥水進來,對青杏和青檸說道:“給姑娘把鞋脫了,這是加了中藥的,活血化瘀,趁熱泡一泡。”
脫了鞋子,腳踝處早已腫得像饅頭一樣高了。
青杏忍不住問道:“姑娘這一路都不疼嗎?”她看着都覺得疼,偏偏姑娘一聲也沒吭過。
阿菁回過神來,抿抿脣,笑了笑沒有說話。
——
秦嘉煜隨手抓住一個奴才,擰眉道:“她人呢?”
冷不丁被王爺捉住,那奴才嚇得瑟瑟發抖,“誰?誰?誰?王,王,王爺王爺您說誰?”
“本王身邊跟着的女人,你沒看到嗎?嗯?”
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來剛剛那幾個姑娘,忙指着客房的方向,說道:
“那兒,那兒,那兒”
說完便被秦嘉煜一下子扔了出去,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地說道:“連個人都看不見,留着眼睛也沒用,扔出去吧。”
“是。”很快便有人上前拖了這不長眼的奴才下去,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
“蘇安。”秦嘉煜摩挲着手指。
“奴才在。”蘇安跟在身後心裡一咯噔,忙回道:“王爺您吩咐。”
秦嘉煜頓住腳,轉身一把掐住蘇安的脖子,眸中一片寒涼,俊美的五官忽然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氣勢,周圍的氣溫生生降低了幾度。
“本王看你忠心才把你留在府上,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給了你不少的權利,再敢擅自揣摩本王的心意,我就親手擰斷你的脖子!”
五指驟然用力,蘇安漲紅了臉,掙扎着,艱難說道:
“奴,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半晌,
秦嘉煜鬆了手,神色恢復如常,擡了擡下巴,“帶路。”
“是,是,是。”身子一抖,哆嗦着雙腿,連滾帶爬走到客房那裡。
還沒走進去,就聽到青檸的抱怨聲,
“廚房的人說了,主子都還沒用膳,奴才哪能先用呢,死活不肯給我,肯定是蘇安交代他們的!要不是”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青杏打斷她的話,“奴婢這裡還有些點心,姑娘先墊墊肚子吧。”
蘇安登時感覺到身後傳來的涼意幾乎能把他凍成冰棍!心中後悔不已,他哪兒知道那姑娘身份這麼不一般啊!早知道會這樣,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得罪啊!
阿菁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耳尖一動,垂着眸子,輕聲說道:
“沒事的,我不餓,我以前好多天不吃東西都沒有關係的。”
“哐當”一腳踹開門板,伴隨着呼呼的風聲,是秦嘉煜冷若冰霜的聲音,
“沒餓死在外面是你福大命大,是嗎?”
青梔幾人愣了一下,忙跪了下去,
“王爺。”
“滾!”秦嘉煜暴怒,“都滾出去!”
幾人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阿菁和秦嘉煜兩人。
因爲雙腳還泡在盆裡,不方便動,阿菁就坐在那裡,看着秦嘉煜,嚥了咽口水,
“王,王爺。”
秦嘉煜臉色陰沉,忽然伸手捏住腫得高高的腳踝,看向阿菁,
“疼嗎?”
阿菁咬着牙,搖了搖頭,“不疼。”
不知想到了什麼,秦嘉煜黑眸散發出銳利的冷意,削薄輕抿的脣挽起嘲諷的笑意,手下用力,
“疼嗎?”
阿菁吃痛,額尖滲出些許汗珠,疼得面色泛白,依舊搖了搖頭,
“不疼。”
秦嘉煜手下繼續用力,眼中的怒意滾滾,“說疼我就鬆開。”
阿菁立馬說道:“疼。”
真的很疼,鑽心的疼。
鬆開手,秦嘉煜看着她,驟然低頭,涼薄的脣霸道又不容拒絕地抵住了她的脣。
阿菁愣住,眨了眨眼,擡眸,沉入一雙比夜空中的星子還要明亮孤遠的眸子中。
他沉默地望着自己,雙脣微動,舌尖輕盈,半強迫似地迫使她張開脣,靈巧的舌便侵了進來。
阿菁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兩人晚上會同牀共枕,但從未有過這般親密的樣子。
更多的時候,她都是被動地接受,不管他有什麼情緒,好的壞的,她都會毫無保留地接受。
這種像是情人間的親暱溫存反倒讓她有些不自在了。
果然,
下一秒,
秦嘉煜重重咬了一口,阿菁身子一抖,想要退出卻被他牢牢禁錮,不容許有半分掙扎。
“就是疼死,你也要在我身邊,明白嗎?”
阿菁咬着脣,下巴卻被他狠狠地捏着,“我說的你明白嗎?”
“....明,明白。”
秦嘉煜輕輕抿脣,脣邊泛起的冷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發誓。”
阿菁擰眉,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視着他,她這輩子只發過一次誓,就是用性命保護小姐。
誓言太重,她怕她擔負不起。
秦嘉煜冷冷地看着她。
閉上了眼睛,在心底嘆了口氣,阿菁說道: “我發誓。”
秦嘉煜眼底的冷意散了幾分:“發誓什麼?”
阿菁深呼了口氣,“我發誓,從今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待在秦嘉煜身邊,除非”
“沒有除非,”秦嘉煜笑了,鬆開手,緊摟着她,“沒有除非,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明白嗎?”
***
沒隔幾日京城就開始飄雪花了,紛紛揚揚的第一場雪在傍晚時分越發大了起來。
炭火燒得房間裡暖烘烘的,阿菁握着毛筆,在宣紙上一筆一筆臨摹着,秦嘉煜給她下了死命令,每日必須練夠一百個大字才行。
她識字不多,更別說動筆了,好在有王爺親自教導,這幾日勉強能寫出來幾個像樣的字來。
低着腦袋,老老實實伏在案臺上寫字,秦嘉煜坐在一旁,拿起書本打了她一下,說道:
“身子要坐端正,背挺直了!你這個樣子能寫出什麼好字來!”
阿菁擡了擡頭,看着他,頗有些委屈道:“可是我腰疼,我坐不直。”
驀地,不知道想到什麼。
秦嘉煜耳尖紅了紅,不耐煩似地說道:“那你先不寫了,不知道是爲誰好,還總是找藉口。”
“我沒有找藉口,”阿菁嘟囔着,“明明就很疼的,我說了”
“行了行了。”越說越不像話了,簡直沒有一點姑娘家的羞澀感似的。
“王爺,”門外蘇安躬身說道,“威遠侯來了。”
“知道了,”秦嘉煜一邊說着一邊取過阿菁手上的筆,在“大”字下面點了一點,“本王這就過去。”
“看看這是什麼字?”
阿菁看了看,笑道:“我知道,是個‘太’,對嗎?”
“不錯,”秦嘉煜點點頭,“比以前長進不少。”
阿菁彎了彎眼睛,“都是師父教得好。”
守在門外的蘇安忍不住在心底暗嗤,大字不識幾個,就個“太”字都能高興成這樣,簡直丟了他們王爺的人!
心裡雖這麼嘀咕着,面上卻不敢再有什麼異常,就因爲這位姑娘,他蘇安可沒少受罪。
那日過後便被王爺知道了他安排這姑娘去刷馬桶的事情,第二天若不是他跑得快,直接就要被摁進馬桶裡了。
蘇安還覺得委屈呢,王爺脾氣不好,發起火來時不時讓這姑娘滾的,他就是按他吩咐辦的事情啊,結果回過頭來還是他遭罪。
說來說去都是怪這個阿菁!
心裡一陣忿忿不平,在看到王爺帶着人走出來時,頓時化爲恭敬,規規矩矩在前面帶路。
阿菁手上揣着小暖爐,看着外面飄飄灑灑的雪花,忍不住伸手接了一片,感嘆道:
“好快啊,下雪了。”
時間過得真快,再過幾日,這一年都要過去了。
連喝了三罐茶,纔等到他們來,威遠侯不禁氣悶道:
“嘉煜,我這做舅舅的見一面真不容易,三催四請不行,還得親自登門拜訪。”
秦嘉煜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沒人請你過來,你可以不用來的。”
他肅王府也不是誰都能進得來的。
威遠侯顧鬆氣結,“虧得你外祖父惦記着你,什麼好東西都留給你,你這回來這麼久也沒去府上看他老人家一次。”
先皇后顧凝霜是威遠侯的嫡女,也是如今的威遠侯顧鬆的親妹妹,按道理秦嘉煜應該叫他一身舅舅的。
只不過,這麼多年了,別說他這個舅舅了,據說皇上連句皇兄都不曾聽到過,他也就不用多想了。
“有什麼好看的,”秦嘉煜說着拉着阿菁坐了下來,“也是長了一張人臉罷了,有什麼值得本王去看的,侯府的那點兒東西本王還看不上眼,留着養活你們自己吧。”
顧鬆也不生氣,想來這種話沒少聽到過,只盯着肅王身邊的女子,他早就聽說了,嘉煜這次回來帶回來了女人。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什麼傾國傾城,沉魚落雁之姿,迷得肅王整日待在府上的美人窩裡。
現下看來,哪有什麼美人,充其量不過是個中等姿色的女子罷了,還有臉上那道醒目的疤痕。
在他看來,和俊美無濤的肅王比起來,這女子實在是有些過於清淡了吧。
“看夠了嗎?”秦嘉煜忽然冷聲問道。
顧鬆不在意地笑道:“外面都傳言說你要娶王妃了似的,我和你外祖父還擔心得不行,現在一看我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麼自然不用多說。
阿菁一直沒說話,就這麼老老實實坐在一旁,盯着桌子上杯中冒出來的熱氣,不出聲。
秦嘉煜冷笑一聲,沒說什麼,他的事情還不用別人來操心。
“你就是爲了這個纔來肅王府的?”
顧鬆頓住,喝了口茶,猶豫道:“嘉煜啊,你也知道,你這自打回來就沒有出過府,什麼時間到府上聚一聚,迅哥兒他們也都在,嗯?”
秦嘉煜挑眉,“就這個?”
威遠侯嚥了咽口水,“好吧,其實是聖上讓我來問一下,你什麼時候願意上朝?”
吹了吹琥珀色的茶葉,輕抿口茶,秦嘉煜道:“不急,過不了兩日便好了。”
“爲什麼要兩日?”威遠侯不解,“你是要做什麼?”
秦嘉煜勾了勾脣,“本王手下的審訊時間最多兩日,兩日之後便有結果。”
一聽他這麼說,威遠侯頓覺頭皮發麻,甚至看着那姑娘臉上的疤痕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肅王自己劃上去的,忙站起身來,說道:
“那我先回去了,嘉煜,過幾日皇上在宮中辦家宴,你可別忘了。”
說完不等秦嘉煜說話,便快步走了出去,生怕聽到他拒絕的話,到時候皇上可要怪到他頭上了。
“奴才送侯爺,”蘇安急匆匆地跟了上去,低聲喊道:“侯爺,侯爺。”蘇安是威遠侯府的家生子,當年跟在先皇后身邊的,對於威遠侯府感情更是不一般。
顧鬆頓住腳,看了眼蘇安,擰眉道:“那姑娘什麼身份?”
蘇安搖頭,“奴才不知,想來高侍衛應該是知道的,可他肯定不會告訴奴才的。”
“他們同房了?”顧鬆問道。
蘇安點點頭,“日日同寢,”說着還有些委屈的樣子,“王爺都不讓奴才伺候了。”
威遠侯瞭然,又有些心疼道:“就這麼一個姑娘能伺候什麼,趕明兒我再送過來幾個好生伺候他。”
蘇安嘴角一抽,他可不認爲侯爺能送的過來,不過只要能滅滅那個小丫頭的威風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