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阿菁不說話，秦嘉煜眼神便冷了下來，微微用力，下巴上都能看到掐出的紅印。
“我，”阿菁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說道：“我在看魏王殿下。”
“哦？”秦嘉煜鬆了手，看向秦嘉毅，笑了笑，“他好看嗎？”
不等阿菁想好怎麼回答，秦嘉煜又道：“不如我把他帶回府上，你每天都可以看到他，怎麼樣？”
阿菁搖了搖頭，挨着秦嘉煜，坐近了些，小聲說道：“我不看了。”
秦嘉煜冷哼一聲，沒再說什麼。
饒是景仁帝自己，也有些驚訝了，原本以爲不過是個小姑娘，小九一時興起的小玩意兒罷了，看不出來還挺受重視的。
“好了好了，別嚇到小姑娘，”景仁帝笑道。
正好，宮婢們上了一道玫瑰酒釀，嫣紅的紫色，晶瑩剔透的酒釀，擺在白玉翡翠盤裡，看着就特別好看。
“嚐嚐這個，”景仁帝招呼着，“小姑娘叫什麼名字朕還不知道呢。”
“阿菁，民，民，民女阿菁。”阿菁道，對於皇上，她還是有些害怕的，雖然景仁帝看起來很是和藹的樣子，但本身的地位放在那裡，這世上再沒有誰能像皇上一樣，可以誅九族，砍你頭。
哦，對，還有他們王爺，只是，她不怕王爺。
可她怕皇上。
“阿菁？”景仁帝看了眼身邊的皇后，“你身邊是不是也有個叫阿菁的。”
皇后頓了頓，隨即笑道：“是有個，不過是荊棘的荊，臣妾回頭就給她換了名字，免得衝撞了。”
景仁帝點了點頭，看向阿菁，“阿菁，這個玫瑰酒釀不錯，你嚐嚐。”
阿菁取了銀勺，挖了一點顫巍巍的玫瑰酒釀，遞到肅王面前，“王爺，您嚐嚐。”
秦嘉煜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
景仁帝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指着秦嘉煜，“嘉煜這總算是會享受，知道了啊，哈哈。”
阿菁不知所措，秦嘉煜看了她一眼，“你只管吃你的。”
景仁帝看起來心情不錯，還叫來了絲竹演奏，席間倒是時不時地和魏王還有皇后閒談着。
太后被肅王嗆了聲，便一直默不作聲了，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
秦嘉煜倒是不受影響，對於景仁帝時不時想要和他說上兩句，也完全看心情，心情好了就回上一兩句，大部分時間就端坐在那裡，等着阿菁伺候他。
宴會結束，時間還不算太晚。
景仁帝便喚了肅王和魏王一同去書房商議朝中的事情，魏王連連擺手，“皇兄，我，我這什麼都不懂，去了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讓我回府睡上一覺吧。”
景仁帝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強留：“那你就回去吧。”
魏王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秦嘉煜看着阿菁，給她戴上風兜帽，“你是和我一起去書房，還是，”頓了頓，“在書房外等我。”
阿菁有點不情願，她不想去書房也不想在書房外等他。
皇后看了她一眼，便笑道：“嘉煜還是年紀小，不懂得體貼人家小姑娘，這麼冷的天在書房外算什麼，到本宮的坤靈宮喝上一杯熱茶不比在那裡舒服？”
說完又看向德安公主，“德安也一起去吧。”
秦嘉煜看着她，“你想去嗎？”
阿菁點了點頭。
“那你就去吧，”秦嘉煜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什麼時候我讓你回來了，你再回來，我要是不讓你回來，你就一直留在那裡，聽到了嗎？”
阿菁抿了抿脣，忍不住拉着他的手，“那你可別忘了。”
秦嘉煜看着她，嘲諷道：“放心，我可不是某些人。”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要離開。
半晌，沒聽到身後的動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氣結。
阿菁早就跟在德安公主的身後離開了。
當真是一點兒留戀都沒有的樣子！秦嘉煜恨得牙癢癢的。
這邊阿菁跟着德安公主，剛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後來阿菁最先忍不住，小聲說道：
“公主，你長得真好看。”
德安公主彎了彎眼睛，用手比劃着：你也好看。
阿菁笑：“我不好看，真的。”說着摸着自己臉上的那道疤，輕聲說道：“就是沒了這道疤，我也不好看的。”
其實阿菁本身長得屬於清秀型，只是相較於一般人而言，但是對比起俊美清冷的肅王殿下，自然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德安公主微微詫異：你看得懂手語？
阿菁食指放在脣邊，“噓”了一聲，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我以前也不會說話的。”
那你？德安驚訝。
阿菁笑着說道：“後來我遇到一個很厲害的大夫，他給我治好的，我那裡還有那個藥方，什麼時候我給你送去。”
真的嗎？德安有些激動，比劃道：可是，會不會對你有效果，對我沒有效果？
阿菁想了想，“有可能，不過你可以試試看。”
你真好。
阿菁心虛了一下，眼珠子一轉，小聲說道：“公主，你別這麼說，其實我是想你帶我出來轉一轉的，我每日都被困在肅王府，不能隨便走動的。”
德安公主聞言，心下了然幾分，再加上剛剛肅王在酒桌上的樣子，不難想象這姑娘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吧。
很快，就到了皇后的坤靈宮。
一看兩人歪着腦袋湊在一起，皇后忍不住笑了出來，“本宮還擔心你們不自在呢，這下倒好了，自己都先混熟了。”
自有宮人捧了小暖爐過來，雙手揣在懷裡，皇后看着還有些拘謹的阿菁，笑盈盈地說道：
“阿菁是嗎？別緊張，這裡又沒有什麼外人。”
阿菁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纔在德安公主的身邊坐了下來。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素雪看着阿菁，笑道：“阿菁姑娘十八了吧，十八的姑娘一枝花，長得就是嬌嬌嫩嫩的，好看。”
阿菁忙站起來，說道：“我，我，這位姐姐過獎了。”
“什麼姐姐，”皇后笑罵着，點了點素雪的額頭，“叫她素雪就行了，叫她姐姐她可受不起。”
素雪笑嘻嘻地看着阿菁，“阿菁姑娘是十八吧，我看着像十八。”
阿菁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幾歲了。”
素雪聞言，看了眼自家娘娘，忙說道：“瞧奴婢這張嘴，真是，姑娘別生氣，別生氣。”
“沒，沒，沒有，”阿菁忙擺手道，“這沒什麼的。”
“阿菁不用管她們，”皇后笑道，“都是本宮慣得了，平日裡哪有這麼沒規矩的樣子，還是見了你們這些年紀相仿的，纔會忍不住樂呵起來。”
素玉跟着說道：“娘娘都知道我們心裡面想的，奴婢看阿菁姑娘坐着也無事，不如我們陪她逛一逛吧。”
阿菁有些豔羨道：“娘娘人真好。”宮女都可以和她這麼自在地說話，肅王府就不行，別說奴才了，就是蘇安公公都不敢這麼和王爺說話。
“我們娘娘人當然好了。”素雪跟着接了一句，“這宮裡頭誰不知道我們娘娘人最好了，是不是？”說着撒嬌道，“娘娘，您這麼好，肯定會同意吧。”
皇后娘娘瞪了她們二人一眼，“說了半天不還是你們自己想要出去玩兒，拉着人家阿菁姑娘，回頭肅王要是找你們麻煩，本宮可救不了你們！”
一聽肅王，兩人都有些猶豫了，看向阿菁。
阿菁愣住，身旁的德安公主輕輕推了她一下，才忙說道：“沒事的，沒事的，我，我正好也想出去轉轉。”
皇后笑：“那好吧，那你們就一起去吧，可別走太遠，”說着看向一旁的德安，“德安要不要和她們一起去？”
德安公主搖了搖頭，擡起手中的暖爐，比劃着：我怕冷。
皇后娘娘：“我也怕冷，咱們就坐在這裡暖和着好了。”
怔怔地看着被簇擁出去的阿菁，德安晃了神。
“德安？德安？德安？”皇后連叫了三聲，她纔回過神來，忙收回了目光，看向皇后，“怎麼了？皇嫂這裡的茶水不好喝嗎？”
搖了搖頭，德安捧着杯子小口地喝着茶，垂了眼。
“阿菁姑娘，是京城人嗎？”素雪挽着阿菁的胳膊，問道，“奴婢聽您說話可不像京城人。”
“是嗎？”阿菁摸了摸腦袋，“那你聽我說話像哪裡人？”
“像青”素雪頓住，看着阿菁，笑道：“這奴婢哪兒能聽得出來，您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是哪兒的人嗎？”
阿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真的不知道。”
素雪眼中一閃而過的鄙夷，連自己是哪兒的人都不知道，不是在誑她們就是個傻子！
素玉安慰道：“這有什麼，奴婢自小也是被髮賣的，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的人，姑娘也是一樣吧，就是不知道姑娘怎麼和肅王殿下遇上的？”
阿菁蹙眉，“我不是被賣的。”
“那你是怎麼遇上肅王的？”素玉問道，“奴婢可真是太好奇了。”
阿菁想了想，“我想要找吃的，就遇到了他。”
這算什麼回答？找吃的就找到了肅王殿下？
“這”素雪還想再問，被素玉拉住，使了個眼色，只好說道：“那姑娘可真是好運氣，一般人都沒這機會。”恐怕連活着見到肅王都不可能。
阿菁有點害羞地捂着臉，“是嗎？我運氣這麼好？”
看她這個樣子真跟個傻子似的，素雪頓覺氣悶不已。
阿菁卻像沒發現似的，走走停停，偶爾看到被雪覆蓋着的樹上的花朵，還會問道：
“你們可不可以幫我取下來？”
素雪看了眼掛在枝頭的花朵，早就被雪蓋得看不出來樣子了，不知道這個傻子要這個做什麼，沒好氣道：
“姑娘要這個做什麼？太高了，還是別了。”
阿菁抿抿脣，“你們不能幫我取下來嗎？那我自己去取吧。”
眼看着阿菁就要自己爬上去，素玉忙說道：“姑娘別，奴婢給您想辦法。”說着對着素雪小聲道：“你瘋了嗎？她可是肅王帶來的人，你敢這麼給她臉色看，回頭當心肅王扒了你的皮！”
素雪哆嗦了一下，忙跟着說道：“別別別，姑娘，姑娘，奴婢給您取，給您取，您別動。”
阿菁果然站在那裡不動了，指着樹上最高處的那朵，說道：“我要那個，你上去給我取下來吧。”
素雪仰頭一看，倒吸口氣，“姑娘，那個也太高了吧，奴婢去叫”
阿菁打斷她的話，“你趕快上去取吧，我覺得王爺肯定也喜歡這個，你取下來他肯定會高興的。”
素雪搖頭，“這個奴婢可”
“你要是不取下來，萬一他生氣怎麼辦？”阿菁雙手捧着臉，有些害怕地眨了眨眼，說道：“他發怒起來很嚇人的。”
阿菁這麼一說，素雪不敢猶豫了，咬了咬牙，便要爬上去。
素玉看着那麼高的枝丫，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忍不住說道：“要不還是去叫幾個侍衛來吧，這麼高”
阿菁瞥了眼素玉，剛剛套她話的時候，身邊一個人沒有這會兒想起來要找幾個侍衛來了。
“那你趕快去找幾個人過來吧，”阿菁忙說道，“多找幾個人過來，我怕她掉下來。”
“好好好，”素玉顧不得多想，點了點頭，便小跑着離開。
阿菁仰頭，看着顫顫巍巍趴在樹上的素雪，鼓勵道：“素雪姐姐，加油啊，就快到了，沒事的，我在下面接着你。”
素雪搖頭，有些害怕，“姑娘要不奴婢還是下去吧，這真的是太高了，還有些冷。”
阿菁握拳，“沒事的，你不要害怕，素玉已經去找人了，你肯定可以的，我看都要夠到了，你只要伸一下手，試試看，肯定夠得到。”
果然，素雪伸手，堪堪可以碰到的樣子，不禁心頭一喜。
“啊！”阿菁忽然驚呼一聲，“素雪小心！”
素雪猛地一慌，左右一個不察，身子一軟，伴隨着素雪一聲尖叫，“嘭”地一聲便從樹上掉了下來。
素雪哀嚎道：“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
阿菁也嚇得直哆嗦，正要撲過去時，便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喚道：
“阿菁！”
心底瞬間慌了幾分，腦中靈光一閃，便撲到素雪身邊，低聲啜泣道：
“素雪，怎麼辦？你腿斷了是嗎？怎麼辦？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素雪心裡本就後悔不已，她就是腦子抽了瘋，纔會聽這個瘋子的話！再聽到阿菁的話，心中的怒火伴隨着劇烈的疼痛驟然升起，一把推開阿菁，罵道：
“你滾！都是你的錯！你滾開！賤人！”
素雪心裡撕了她的心思都有，要不是這個女人硬逼着她上去她也不會這麼冷的天爬那麼高，要不是這個女人忽然叫出來她也不會受了驚，要不是這個女人，要不是這個女人！！！
說來說去都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