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妃有孕這件事在王太醫這個婦女之友的大嘴巴宣傳之下, 很快便在京中傳開。
對於此事，京中人的看法不一，不少人擔憂這會不會又是下一個“肅王”？畢竟子承父業, 這兒子萬一從小被教歪了怎麼辦？
當然, 也有人欣喜, 主要是朝中的一波重臣。
畢竟, 當今聖上沒有子嗣, 肅王又是嫡親的弟弟，倘若沒有意外的話，這孩子極有可能成爲儲君, 雖說肅王有些殘暴，但那也是有原因的, 想當年還是九皇子的時候, 不是一樣的聽話懂事又乖巧可愛嗎？
聖上體弱, 子嗣艱難。
肅王殘暴，難爲君主。
唯有這未出世的孩子, 成了朝臣心中的希望。
若是悉心照顧，加上名師輔導，相信一定會成爲他們大岷的一代明君！
一時之間，朝中的重臣心潮澎湃，對於肅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抱了極大的期待。
可惜, 還沒來得及高興一下, 就被一個消息打懵了。
肅王妃要打掉孩子！
不不不, 準確來說, 是肅王要打掉孩子, 肅王妃自然不敢有異議。
這造孽的！
不少大臣暗暗罵着，絲毫不敢懈怠地就要跑去覲見皇上, 恨不得抱住皇上的大腿哭訴，瞅瞅肅王這個沒良心的，像話嗎？那可是孩子啊！是我們皇家的血脈啊，多不容易啊！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
原本還懼怕肅王的大臣們，這次也顧不得其他了，跪在景仁帝的書房外死活不肯起來，大有要跪到死的節奏。
這也不怪他們，主要是事關整個下一任帝王，就是拼了命也得上！
不得不說，他們大岷王朝能夠走到今天，也多虧了這些盡心盡力的重臣。
只是，
秦嘉煜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冷笑一聲，吩咐道：
“最好直接跪到死，到時候本王親自給你們辦後事！”
真是活膩歪了，都敢管到他頭上了！
“是！”
肅王府侍衛的聲音宛如黑白無常一般，讓人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衆人嚥了咽口水，心下有幾分後悔。
不過，沒等一會兒，書房裡面傳來景仁帝的怒聲還有砸杯子的聲音，讓大家鬆了口氣，心下又堅定起來。
景仁帝確實很生氣，少見的發了火兒，指着秦嘉煜的鼻子，罵道：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不想要就不要！混賬東西！”
秦嘉煜不在意地聳聳肩，“我不喜歡孩子，就不想要了。”
除了阿菁，他對誰都沒有特別喜歡，即便是聽到阿菁懷孕，有了自己的骨肉，除了剛開始有點發懵，其他就沒有再多的感情了。
高興？沒有。
不高興？也不是。
就只是單純的無感而已，再說了，他知道女人生孩子就像進了一次鬼門關一樣，運氣好的，順順利利生下來，運氣不好的，死在這裡也不少見。
想到這兒，秦嘉煜眼神陰了下來，他可不打算讓阿菁去遭這個罪，他沒那個勇氣去冒這麼大的風險，現在的生活就挺好的。
再說了，他問過太醫了，趁着月份小，打掉的話對女子身體沒有太大的傷害，再等等月份大了，說不定還要遭罪。
“胡鬧！”景仁帝氣得腦仁兒疼，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這是你自己決定的事情嗎？”
“爲什麼我不能自己決定？”說着，秦嘉煜忍不住笑道：“皇兄覺得還有誰敢替我做決定不成？”
聽着這大逆不道的話，蘇盛忙上前，拍着景仁帝的後背，望着秦嘉煜，賠笑道：
“王爺這說笑了，皇上也是關心您，您是他唯一的親弟弟，您的孩子將來還要叫上一聲皇伯父的，關心侄兒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你說是不是？”
秦嘉煜嗤笑一聲，沒說什麼，別以爲他不知道皇兄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想把阿菁生下來的孩子抱來自己養嗎？
景仁帝捂着胸口，坐了下來，抿了口茶，這才緩過神來，看着秦嘉煜，壓了壓怒氣，說道：
“這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你難道就不想留下嗎？”
秦嘉煜：“我不打算要孩子，和第幾個沒關係。”
“你！”景仁帝氣結，手一揚，“啪”地乾脆直接把杯子砸了過去，秦嘉煜面無表情，微微側身，杯子落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蘇盛一看肅王的神態不對，擔心激怒了他，忙寬慰道：“皇上，王爺定然是知道您的好意，但這畢竟是他們夫妻的事情，您說是不是？”
“這分明是”景仁帝條件反射就想罵過去，頓住，看了眼蘇盛，頓時瞭然幾分，呼了口氣，點頭道：“你說得也對，這件事朕確實不該插手的。”
秦嘉煜挑眉，總覺得皇兄這話裡有話的樣子。
景仁帝轉頭，看向肅王，斂了眸，道：
“你不想要這孩子，可有問過你王妃的意見？”
秦嘉煜擰眉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阿菁自然站在我這邊，也是不想要的。”
景仁帝笑了笑，搖搖頭，“嘉煜啊，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女人。”
秦嘉煜嗤笑道：“其他女人跟我什麼關係？”他只要關心阿菁就好了。
“沒有哪個姑娘不願意做母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的，”景仁帝勾了勾脣，看着自己的親弟弟，“除非她不喜歡那個男的，不願生下他的孩子。”
果然！
秦嘉煜臉色變了又變，即便明知道皇兄這話是故意刺激他的，卻還是剋制不住心中那股異樣感。
景仁帝笑：“嘉煜，肅王妃究竟是自己不想要，還是因爲你不想要，她只好也不想要呢？你到底問過她沒有？”
秦嘉煜不語，臉色沉了下去。
景仁帝心中大喜，面上不顯，嘆了口氣，說道：“嘉煜，不是朕說你，你既然喜歡阿菁姑娘，那就要儘可能地尊重她，不是一味地讓她屈服於你，不得不聽你的，你忘了上次她爲什麼會離開嗎？”
秦嘉煜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直接轉身就走。
“皇上，這”一旁的蘇盛有些擔憂道。
景仁帝擺擺手，“沒事的，”說着眯了眯眼睛，“只要有肅王妃在，他就發不了瘋的。”
***
“你想要這個孩子嗎？”秦嘉煜剛一回來，拽着阿菁，就直接問道。
阿菁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秦嘉煜盯着她，又問了一遍，“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阿菁眨了眨眼，“王爺不想要的話，我們就不要吧。”
“不管我想不想要，”秦嘉煜抿抿脣，壓下心底涌上來的那股煩躁感，“你呢？你自己想不想要？”
阿菁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有點吧。”
其實說實話，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她是真的沒想到的，畢竟太醫曾經說過她身子受過傷，不易有孕的，先前連葵水都不怎麼準時的那種，誰知道竟然有了孩子。
阿菁沒養過孩子，唯一養過的就是小姐，談不上養，應該說是相互照顧着吧，但她好像也沒有照顧好小姐，現在乍一聽說自己有了孩子，更多的感覺是茫然又陌生吧。
說不上來心底的感覺，秦嘉煜抿緊了脣，阿菁若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他會想是不是因爲她不喜歡他纔會這樣，不想要待在他身邊纔會這樣，可她若是想要這個孩子，他又會覺得不高興，好像這個孩子會奪走她全部的注意力一樣。
秦嘉煜悶聲道：“你要是想要，那就留下吧。”
看得出來他的情緒不是很高，阿菁想了想，試探道：“其實我也沒有很想要，王爺要是不想要，那就不要了。”
本以爲這麼說他會高興些，結果依舊不高興的樣子。
一直到晚上躺在牀上，阿菁剛閉上眼睛想要睡覺，就聽到身邊人幽幽地問道：
“我不喜歡小孩子。”
阿菁瞬間清醒，翻了個身子，窩進他懷裡，仰頭看着他，“可是這是我們的孩子啊！”總不能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吧？
秦嘉煜身子一僵，夜色中，聲音有些壓抑，
“因爲是我們的孩子所以纔想要留下嗎？”
“當然了！”阿菁毫不猶豫說道：“這個孩子是我們兩個人啊，”說着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柔聲道：“將來他會叫王爺爹爹，叫我阿孃，不是嗎？”
驀地，
秦嘉煜翻了身，小心避開她的肚子，一雙清潤柔和的眸子望着身下的人，心底一片柔軟，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道：
“對，你說得對。”
只要你陪在我身邊，什麼都是對的。
心底是接受這個孩子了，但是在看到阿菁妊娠反應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極爲暴躁的，若不是怕傷到阿菁，真恨不得把那孩子拎出來打一頓。
懷胎十月，阿菁胖了些許，肅王倒是瘦了不少。
快十個月的時候，秦嘉煜已然將整個大岷所有經驗豐富的產婆拉到了別院裡。
那一日，陽光正好，恰是春日午後。
焦急地等在房門外，他詫異地低喝，
“爲什麼她會慘叫？”
一旁的蘇安頓覺頭疼，耐着性子解釋道：“王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
“爲什麼？”
“.......因爲疼吧。”
“疼？”秦嘉煜皺眉，阿菁是個多能忍疼的人，都喊出來了，那得多疼？若不是蘇盛和蘇安按住他，他就要直接衝進去了。
好不容易鎮定了些，待看到青梔端出來的血盆子，當下白了臉，
“怎麼會有血？她怎麼了？”
這下連一旁的蘇盛都有些忍不住了，“殿下，女人生孩子，都會流血的。”
“是嗎？”
“是！”滿廊道的下人齊點頭。
因着有肅王妃在，府上的下人膽子也大了不少，有人笑道：
“王爺，王妃這是頭胎，沒十幾個時辰不行的。”
“是嗎？”秦嘉煜瞬間冷了臉，“再過兩個時辰不出來的話，我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登時一片安靜，衆人頭上齊冒冷汗，差點兒忘了王爺的本性！
好在秦嘉煜這會兒也沒工夫搭理他們，來回踱着步子，時不時冒出些奇怪的問題，直到房間內響起嬰兒的啼哭聲，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產婆歡喜道：
“恭喜王爺！是個兒子！母子平安！”
話音剛落，肅王就忍不住衝了進去，根本沒看那孩子一眼。
蘇盛則是笑眯眯地看着小世子，產婆奉承道：“小少爺長得多好，一看就是個有福的！”
蘇盛笑着點點頭，可不是個有福的嗎？將來的帝王你說呢？
看到躺在牀上渾身無力不知生死的阿菁，瞬間紅了眼眶，腦子裡嗡了一下，一片空白，宛若當年看到熊熊烈火中她遠去的背影一般，心都像被挖走了一樣。
“王爺.......”
虛弱的聲音響起，溫和的眼神柔柔地看了過來，狂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趴在她牀邊，貼着她的臉，輕呼了口氣，才道：
“我們以後不要孩子了！”這一個就夠遭罪的了！
阿菁無奈，有些疲憊道：“孩子呢？你看了嗎？讓我看一眼。”
秦嘉煜擦了擦她的額頭的汗，掖了掖被角，“以後你就別管他了，只看我就行，小孩兒有什麼好看的。”
說着不等阿菁說話，便又道：“我陪着你，你好好休息，嗯？”
阿菁哭笑不得，不過也確實很累，慢慢閉上了眼睛，呢喃道：
“你....你可要....對孩子....好點兒”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答應了沒有，阿菁迷迷糊糊地想着，以後有了孩子，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了.........
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