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璋錦本以爲柳先生起碼再過上一個月纔會離開, 誰知道說離開便離開，不等他隔了幾日再想去見上一見，就已經沒人了。
看着面前緊閉的大門, 沈璋錦忍不住擰着眉頭, 問道：
“魏平, 你覺不覺得很奇怪啊, 我怎麼覺得這麼怪異呢？”
魏平點了點頭, “小的也這麼覺得，”說着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 說道：“總覺得柳先生莫名其妙地失蹤，又忽然之間出現, 跟着又不見了, 像是, 像是，”魏平撓了撓腦袋, “像是故意似的。”
沈璋錦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也有這種感覺，但是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想問又不知道該問誰。
魏平安慰道：“算了，少爺, 柳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您就不要再操心了, 老爺還讓您趕緊回府唸書呢。”
沈璋錦抿了抿脣, 招招手, “你私底下讓人查一查阿菁姑娘的身份。”
魏平驚愕，看向自家少爺, 爲難道：“少爺，您這是”這不是爲難人嗎？阿菁姑娘是肅王府的人，若是讓肅王府的人知道他們這麼做，不死也得脫層皮。
沈璋錦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
賞花宴那日，他原本就有些懷疑阿菁姑娘和姑姑之間，她們肯定是認識的，他絕對沒有看錯！
只是兩人似乎都故意隱瞞起來，他後來問姑姑，也不過是說認錯人罷了，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
他姑姑一直待在京城，阿菁姑娘他是知道的，是肅王南下帶回來的，但是具體什麼身份沒有人知道，按道理講兩人不可能會認識的，可偏偏她們就是認識，如果不是阿菁姑娘曾經到過京城的話，那就是姑姑去過南方。
還有那日祖母忽然暈倒的事情，他後來問了府上的下人，祖母就是見了姑姑之後纔會忽然暈倒的。
往年府上不是沒有辦過賞花宴，姑姑都不曾來過的，偏生今年就來了，若是像其他人那樣都是爲了見見肅王府的人倒還說得過去，可他記得很清楚，姑姑的樣子絕對不像是要來見阿菁姑娘，甚至是故意想要避開一般。
“魏平，”沈璋錦忽然問道：“我姑姑一直都住在京城的，是嗎？”
“好像，”魏平想了想，“是吧，小的也不清楚啊，少爺想知道問老夫人不就行了嗎？您不知道老夫人還能不知道？”
對啊！沈璋錦眼前一亮，他怎麼忘了呢？祖母肯定是最清楚的！就連當年柳先生入府，也是祖母派人去請的，還能有誰比祖母更瞭解當年的事情？
“走！”沈璋錦說完轉身上了馬車。
“去哪兒？”魏平還沒反應過來。
“回府！”
“是！”
***
大殿的香爐中升起縷縷香菸，散在空氣中，淡淡的，有宮女推門而入，要給爐中的煙換上新的。
皇后半靠在美人榻上，擡了擡眼皮，問道：
“可是燃盡了？”
宮女福身道：“回娘娘的話，已經燃盡了，奴婢給您換上。”
皇后擺擺手，閉上了眼睛，“換上吧。”這幾日心緒不寧鬧得晚上都沒能睡幾個安穩覺，這白日裡倒是乏了不少，坐了一小會兒就開始犯困，忍不住又抿了口茶。
“是。”
“娘娘！”林嬤嬤急急忙忙走了進來，看到一旁的宮女，語氣微頓，放慢了腳步。
“怎麼樣了？”皇后登時坐起身來，目光掃了一圈，沉聲道：“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伺候了。”
“是。”
很快大殿上便只剩下皇后和林嬤嬤二人，林嬤嬤快步走了過來，不等她走到跟前，皇后便急忙問道：
“怎麼樣？她是嗎？還有沒有其他人活着？”
林嬤嬤捂着胸口，喘了口氣，才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
“錯不了，是青玉山莊的人，時間和地點都對得上。”
“哐當”一聲，皇后拿起一旁的杯子便砸了過去，氣得渾身發抖，咬牙道：“當初拿羣廢物都是吃乾飯的嗎？連個女人都抓不住！跑了不說，現在還成了秦嘉煜的女人！”
“真是一羣廢物！”
“娘娘消消氣，消消氣，”林嬤嬤說着輕拍着皇后的後背，安撫道：“您先別急，爲這麼幾個小丫頭片子氣壞了身體不值當，別生氣了。”
皇后拉着林嬤嬤的手，仰頭看着她，“嬤嬤，你說我能不生氣嗎？沒抓住人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在肅王府上！”
說着扶着林嬤嬤的手從塌上走了下來，“嬤嬤，你也知道，我這些年本就在防備着秦嘉煜，可皇上他根本就不懂我的苦心，兵權這麼重要的東西都交給了秦嘉煜，你說要是讓秦嘉煜知道了當年的事，我還能有活路嗎？”
“都怪那個賤人！”皇后忍不住罵了起來，“當年我就說不能留活口留活口，誰知道她竟然擺了本宮一道！真該親手殺了她！”
死都死了還給她埋下這麼大一禍害！
林嬤嬤垂眸，忽然說道：“娘娘，您忘了，當年的袁夫人可是懷恩侯府的姑娘，現在可是高夫人了，活得好好的，是不是？”
皇后頓住，看向林嬤嬤，“嬤嬤的意思是？”
林嬤嬤手掌一橫，冷聲道：“娘娘怕什麼，這件事和您又沒有什麼關係，真要追究起來，總能查到當年的蛛絲馬跡，高夫人能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是不是？您和她自小一起長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不過是多了些憐憫罷了。”
“可這，”皇后有一絲猶豫，“她到底不是當年的沈慧茹，會不會被發現？”
“怎麼會？”林嬤嬤安慰道：“您忘了，那沈少爺不還整日姑姑長姑姑短的，早就看成了自家親姑姑，還有誰會懷疑？”
皇后眯了眯眼睛，“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個人要處理掉。”
“柳子行？”林嬤嬤心下了然。
“你去把他帶過來，本宮有話親自問他，”皇后說着便坐了回去，想了想，“不，讓沈慧茹也進宮一趟，這兩個人還有用處。”
“是，老奴明白。”林嬤嬤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
肅王府書房中
“.......消息都遞出去了？”
“是，都已經按照王爺的吩咐遞了出去。”
手指在書桌上漫不經心地敲打着，發出“噠噠”的聲音。
半晌，上面才傳下來吩咐，
“讓他放機靈點兒，務必要讓那女人主動出手，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
“嗯，下去吧。”
“是。”
剛一打開書房門，便看到站在門口的阿菁，那人愣了一愣，拱手道：
“見過阿菁姑娘。”
阿菁笑道：“許久都沒見高侍衛了，原來是給王爺辦事去了。”
笑不達眼底，雙眼看着高遠，高遠心中微凜，不等他想好怎麼說，裡面就傳來王爺的聲音，
“阿菁，進來吧。”
阿菁看了眼高遠，走了進去，經過他時，忽然開口：“高侍衛可要保護好王爺，不管發生什麼事王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說的對嗎？”
高遠不懂她的意思，只道：“保護王爺是屬下的職責。”
阿菁彎了彎眼睛，沒說什麼，徑直走了進去。
“終於伺候好你心愛的小姐了，嗯？”還沒走到跟前，就先聽到這麼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實在是難以想象剛剛那個冷靜沉穩的話也是這個人說出來的。
阿菁哭笑不得，上前站在秦嘉煜的身後，俯身摟着他的脖子，“王爺說什麼呢，小姐怎麼會是我心愛的？”
“哼”秦嘉煜冷哼道：“不是嗎？我看你都把恨不得把她供起來了！”說着眼神冷了幾分，那女的他早就看不順眼，遲早要除掉她！
阿菁探過頭，掰着秦嘉煜的腦袋，盯着他的眼睛，開口道：
“王爺，你不會是在想怎麼除掉小姐吧？”
秦嘉煜面不改色，睨了她一眼，“我倒是想啊，我要是真把她殺了，還不知道你會怎麼跟我鬧呢！”
阿菁笑了出來，跟着坐在他懷裡，搖了搖頭，說道：
“王爺要是真的殺了小姐，我不會和你鬧的。”
“哦？”秦嘉煜挑眉，“是嗎？”他怎麼就這麼不相信呢？
“對，”阿菁點點頭，握着他的手，輕聲道：“因爲我會跟她一起死。”
哐噹一聲
........
沉默
良久
“阿菁，”秦嘉煜開口，聲音沙啞，“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阿菁笑：“我沒有開玩笑，”說着靠在他胸口的位置，柔聲道：“王爺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死心塌地地跟着小姐嗎？那是因爲我這條命是小姐給的，如果沒有她，我早就不知道被人賣到哪裡或者是直接被人家打死了，那還會有機會見到你呢？”
“所以，”阿菁仰頭，看着秦嘉煜，“王爺，答應我，不要殺小姐，好嗎？”
秦嘉煜沒說話。
阿菁忍不住用力仰頭，夠到他的下巴，輕輕地親了親，喃聲道：“王爺，答應我。”
肅王如墨的黑眸看着她，“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阿菁微微起身，湊了上去，格外主動又親暱，貼着肅王的脣瓣，呢喃道：
“記得，我會陪着你的，永遠，永遠。”
幾乎在一瞬他的氣息就開始急促起來，灼熱的雙眸死死地盯着阿菁，勉強壓抑着，最後一絲理智咬牙道：
“你給我刻在心裡！”
驀地，“刺啦”一聲，身上的衣物應聲而落，比起往日格外柔軟的人兒，更讓人心動。
阿菁迷濛着眼睛，看着身上的男人，身份尊貴，權傾天下，俊美無雙，卻也殘暴無情，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她。
忍不住在心底微微嘆息，抱緊了身上的人，再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了，他會原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