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外的竹林中, 一身玫紅色春衫的沈慧茹，遮了層面紗，頭髮挽在一側, 別了一根精緻的玉簪, 身上珠寶玉飾, 倒是不減奢華。
阿菁有些意外, 她倒是沒料到沈慧茹會來, 看了眼身邊安安靜靜的袁素薇，阿菁微微蹙眉，難不成她知道了那些人的主意, 準備來救小姐？畢竟說到底這也是她親生女兒。
這麼一想，阿菁臉色緩了幾分, 虎毒不食子, 血濃於水, 總歸是不一樣的，若是有沈慧茹照顧小姐, 那她也可以放心不少。
阿菁拉着袁素薇的手，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袁素薇便拽着她的手，身子有些發抖，縮着腦袋, 不願再往前去。阿菁抿了抿脣, 拍了拍她的手, 安撫道：
“別怕。”
話雖是這麼說, 心底卻也有幾分擔心, 不過這幾步路遠，連小姐都能感受到暗處藏着的那些人, 看來今日當真是下了死命令，致她們於死地不可。
阿菁忍不住苦笑，王爺怕是早就知道了，故意視而不見，正好趁着這個機會除掉小姐吧，到時候就算出了什麼事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表明不是他做的。
即便是再怎麼不喜歡阿菁，沈慧茹也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的本事比她想象中的要高得多，能逃過那麼多次追殺，安然無恙地把袁素薇帶到京城不說，現在還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把她帶出來。
不知道是該誇她有膽量還是該說她不知死活？
“夫人會來，真叫我有些意外。”阿菁看着沈慧茹，說道。
沈慧茹沒說話，看了眼不遠處守在門邊的肅王府的幾個婢女，眼神暗了幾分。
阿菁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心下了然幾分，指了指竹林深處，“我們進去？”
看着幾人往竹林深處走去，青杏急了，想要跟過去，被青梔拉住，不解道：
“青梔姐姐，我們還在這裡做什麼，萬一姑娘出事了怎麼辦？”
青梔盯着幾人的背影，搖了搖頭，“你忘了王爺交代的？更何況，姑娘明顯是有意避開我們，你就算跟過去有什麼用？”
看着阿菁和那個袁素薇有些過於相似的背影，青梔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心中的怪異感越發明顯，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那兩人的背影太過相像，從後面乍一看幾乎都分不出來，尤其是今日兩人身上衣服的顏色也格外相近。
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青梔看向身邊的青杏，問道：
“剛剛那兩人，你記得姑娘是在左邊還是右邊？”
沒等青杏說話，一旁的青檸搶着說道：“當然是右邊的啊！姑娘早上穿的青衫長裙還是我選的！”
青杏立馬反駁道：“左邊！我剛剛看到姑娘就是站在左邊的。”
青檸笑她，“你這個判斷也太不準確了，”說着笑嘻嘻地看着她們兩個，“我知道青梔姐姐擔心什麼，怕我們認混了嗎？放心吧，那個女的戴着帷帽呢，這個多明顯啊！”
“是啊是啊，”青杏白了她一眼，“你可真聰明，那帷帽姑娘也有一個不說，換個人戴不行嗎？”
話音剛落，竹林深處一聲尖叫，三人臉色一變，衝了出去。
很快，人聲鼎沸的枯潭寺中便響起尖叫聲和人羣的躁動。
“有刺客！”
“快來人啊！”
“殺人了！快來人啊！”
.........
***
皇宮
景仁帝看着肅王，有些頭疼，忽然跑來皇宮，不由分說便要拉着他喝酒，這便罷了，竟然還把皇后拉來了。
“小九，”景仁帝看着一旁臉色不太好的皇后，無奈道：“你要喝酒，朕陪你喝便罷，把你皇嫂拉來做什麼？”
肅王慢條斯理地倒着酒，說道：
“皇兄，只我們兄弟二人喝酒未免太過無聊。”
景仁帝眉頭皺了皺，這話有些過分了，什麼叫兩人喝酒太過無聊？難不成他把皇后當什麼了！
不等景仁帝開口，肅王又道：“還記得我小的時候偷喝皇兄的酒，結果被父皇知道了，我們兄弟二人都捱了頓罵。”
聞言，景仁帝笑了出來，喝了口酒，才道：
“那時候你還小，什麼都想嘗試一下，我又管不住你，就讓你喝了，誰知道一眼就被父皇看出來了。”
“是啊，”肅王晃着手中的杯子，感嘆道：“可不就是一眼嗎？當初母后一眼就不喜這個女人，不願你娶她爲妻，可是你喜歡，她便隨你去了。”
皇后瞬間白了臉。
“嘭”地一聲，景仁帝面色鐵青，看着肅王，怒道：“嘉煜！”看了眼身邊的皇后，“還不快跟你皇嫂道歉！”
“道歉？”秦嘉煜冷哼一聲，跟着站起身來，不等景仁帝反應過來，猛地一把掐着皇后的下巴，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便灌了進去。
“你不是有本事嗎？敢跟本王耍心眼兒？鄭蘭慧，別以爲本王不敢動你！敢在本王背後動手，信不信本王讓你生不如死！”
“咳咳咳”他反應極快，力氣又大得嚇人，皇后根本就來不及閃躲，硬生生地被他灌了下去，掙扎着。
“秦嘉煜！”景仁帝暴怒。
秦嘉煜看也不看景仁帝，冷笑一聲，看着皇后，“你怕酒裡有毒，所以不敢喝，是嗎？”
“放.....放開.....放開”皇后掙扎着。
秦嘉煜擡腳“嘭”地一聲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嘩啦——
桌子直接翻倒在地，上面的酒菜也灑了一地，滿地狼藉。
秦嘉煜扔掉手中的杯子，猛拽起皇后，皇后頭上的髮飾散了一地。
“當個王妃不滿足，想當皇后，是嗎？”
鄭蘭慧拼命搖着頭，頭皮被他扯得生疼，看向景仁帝，哭訴着：
“皇.....皇....皇上”
“你反了不成！”景仁帝大怒，“來人！給朕把肅王拿下！”
門外立刻衝進來一波禁衛軍。
蘇盛看了一眼殿中的情形，大吃一驚，剛剛肅王交代不許外人進來，聽到殿中有摔東西的聲音，他也沒放在心上，肅王素來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砸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沒想到這次竟然直接打了皇后？
秦嘉煜冷眼看了一圈，又看向景仁帝，“皇兄不是答應過我，若是我捉到當年害我的人，任我處置嗎？”
景仁帝愣住，擰眉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隨即看向被秦嘉煜摁在地上的皇后，“你懷疑皇后？”
心中的怒氣稍稍降了幾分，沉聲道：“朕知道當年的事情你受了不少委屈，可這和你皇嫂無關，你還不”當年出了事，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他，就連父皇都曾懷疑過他，可是母后知道他們兄弟二人的感情。
不說別的，不管是他還是小九做了皇帝，都不會對自己的親兄弟出手的，更何況，那個時候連他自己也以爲最後會是小九當皇帝，誰料想最後出了那樣的事情。
“懷疑？”秦嘉煜眼神陰鶩下來，腳下一個用力，只聽“喀嚓”一聲，皇后尖叫着，登時就要昏過去，被秦嘉煜硬生生地踩着，昏不過去。
“混賬！”景仁帝捂着胸口，猛咳起來“咳咳咳”指着秦嘉煜的手直髮抖。
“我很確定！”秦嘉煜看着景仁帝，“皇兄，還記得我問過你，母后是怎麼過世的，你是怎麼說的？”
景仁帝僵住，“你，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秦嘉煜陰着臉，“你可真是我的好皇兄，娶了這麼個毒婦！”說着一把抓着皇后的頭髮，拖至身前，“鄭蘭慧，本來我想跟你好好算一算當年的賬，可是現在，”
秦嘉煜頓住，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直接一掌扇了下去，“本王沒那個耐心！”
說着看向景仁帝，“皇兄，我告訴你母后是怎麼死的吧，就是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命人在母后的藥膳中動了手腳！不然母后身子怎麼可能敗得那麼快！”
景仁帝身子一個踉蹌，向後跌去，蘇盛連忙扶住他，拍着景仁帝的胸口，擔憂道：
“皇上，皇上，皇上。”
“我沒有！”皇后仰頭，看向景仁帝，辯解道：“皇上您還不相信臣妾嗎？臣妾沒有！臣妾爲什麼要這麼做！”
“是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秦嘉煜咬牙，“因爲她知道當年是你動的手！可是你卻騙她你懷了身孕！她不忍心傷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才一直忍着沒有說！”
皇后臉色煞白，身子顫抖起來，連....連.....連這個他都知道了？
景仁帝這才記起，皇后確實有過身孕，他當時還專門去告訴母后，可是一直希望他能有個孩子的母后看起來卻沒有很高興的樣子，他還以爲母后是因爲牽掛小九，特意安慰了一番，現在回想起來。
噗——
“皇上！皇上！”蘇盛臉色大變，驚叫道：“快傳太醫！快傳太醫！”說着看着肅王，懇求道：“王爺您就不要再說了，這不是往皇上心窩裡面捅刀子嗎？老奴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景仁帝擡手，壓下喉嚨處涌上來的噁心感，深呼了口氣，“讓他說，”說着看向秦嘉煜，“你說，還有什麼事情，你今天一併說了出來！”
秦嘉煜笑，笑意不達眼底，“皇兄想知道？好，那我就告訴你！”
“德安可不啞，不過是知道了些事情，不得不被人毒啞罷了！”
“還有秦嘉毅的那雙腿，”秦嘉煜蹲了下去，捏着皇后的下巴，“恐怕也有你的手筆在裡面吧。”
“至於那些說是被本王殺掉的皇子公主，”對上秦嘉煜的視線，皇后打了個寒顫，“又有多少人是死在你手上的，嗯？”
景仁帝閉了閉眼睛，小九雖然行事喜怒無常又暴躁易怒，但這種事情從來不會輕易開玩笑，尤其是........
再開口時，聲音沙啞，雙目通紅，看着狼狽不堪的皇后，“阿慧，朕想知道，小九說的都是，都是真的嗎？”
“......唔唔唔....”皇后拼命搖着頭，艱難說道：“....不是不是....不是真的，皇上，臣妾”
“讓我猜猜，”秦嘉煜笑了起來，“今天是佛誕日，你應該派了人守在枯潭寺吧，準備一舉殺了青玉山莊留下來的那兩個人。”
皇后身子一僵。
秦嘉煜大手慢慢撫上她的臉，輕柔得不可思議，“你怕被人知道，還讓德安和顧馨那兩個蠢貨一起去，萬一出了什麼事，有她們兩個給你擋着，是嗎？”
“枯潭寺背後是懸崖峭壁，掉下去不死也活不了，那麼多人每年總會有人失足落下去的，不是嗎？”
“其實不管袁素薇死沒死都不重要，橫豎她是個傻子，你想要阿菁死，是嗎？我這麼喜歡阿菁，若是知道她死了，一定會痛不欲生，你就是想看我痛不欲生的樣子，是嗎？”
“你怎麼和當年一樣讓人噁心呢？”
蘇盛嚥了咽口水，不過短短几句話，他聽得膽戰心驚。
“當年我就該”肅王語氣溫柔，“直接挖了你的眼！”
下一秒
“啊啊啊”
“皇上！”
“皇上！”
“皇上！”
饒是蘇盛也瞪大了眼睛，肅王，肅王，肅王竟然當着皇上的面，
把皇后的眼睛挖了出來！
血淋淋的扔在地上！
“怕什麼！”肅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經昏過去的景仁帝，對着面上都是血的皇后，惡劣地說道：
“你放心，等本王心情好了，說不定給你個痛快。”
說着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不是慣會耍心眼兒嗎？可惜啊可惜，本王沒興致陪你玩兒那些無聊的把戲。”
一個月已經是他最高的耐性了，從猜到是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放過她，不過是想借着她的手除掉袁素薇罷了。
這樣，阿菁就不會生他的氣了。
驀地，心尖一痛。
“王爺！王爺！”殿外青檸跌跌撞撞衝了進來，看清周圍的情形，先是吃了一驚，顧不得其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爺饒命！”
青檸三人是他安排跟在阿菁身邊的，今日是下了死命令的，跟在阿菁身邊，半步不許離開，皇后手上的那些人，他今日要殺的一乾二淨，一個不留！
可是，現在
秦嘉煜變了臉，抓起地上的青檸，“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我不是讓你守在她身邊的嗎？誰給你的膽子回來的！”
青檸咳了口血，艱難道：
“王爺！姑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