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晟在戲樓裡頭鬧的這一場,第二天便成爲了整個樂都百姓們談論的話題,而戲樓的生意也是好了幾倍。那個夥計唾沫星子橫飛地描述這昨晚的經過,將敖晟捧上了天,看客們也說實在看不出來,那年輕人相貌英俊功夫又好,而且爲人仗義慷慨又有智謀,沒料到竟然是皇上……有這樣的皇帝實在是晟青之幸。
一時間,敖晟的形象在百姓之中變得光輝燦爛了起來,並且很快成爲了樂都幾乎所有年輕女子的夢中情人,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且說王忠義平息了事端後,就帶着巡城的兵丁離開了客棧,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去。
“小姐。”一個侍從問那正在盯着錢袋發呆的丫頭,“我們回去吧,主人該擔心了。”
“嗯。”那丫頭點點頭,帶着四個侍從往外走。
“真想不到,剛剛那個竟然就是晟青帝敖晟。”一個侍從道。“沒想到竟然這麼年輕。”
“對啊。”另一個也說,“長得真不錯啊,而且人也有趣。”
“有趣什麼?”爲首的那個丫頭白了身後兩人一眼,道,“堂堂一國之君,沒有個君主的樣子,跟個混子似的。”
“小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呀,他還替我們解了圍呢。”
“就是呀,而且哪兒有這麼帥、功夫那麼好的混子啊?”
“你們說,剛剛站在他身邊那個白衣人,是不是就是青夫子啊?”
“我也聽到皇帝叫他青了。”
“和傳言中的差別好大啊,我還以爲是個狐媚子長相的男人呢,可是挺清秀幹練的啊。”
“就是呀,而且他還把銀子還給我們了。”
四個侍女畢竟都是雙十的年歲,看到俊朗的男子,便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爲首那個丫頭不吱聲,只是在前面走着,似乎有些心事。
五人走回客棧,剛推開門,就聽到有人說,“銀兒,你這出去透透氣,可是透了大半夜啊。”
說話的,是個女人,斜倚着牀鋪似乎正在看書,穿射一身黑色的長裙,一頭的黑色長髮,素面無脂粉,卻猶如珠粉拂面口點櫻脣辦的精緻,是位少見的。
這還不同一般的大家閨秀,身量甚高,比一般的女孩兒還看起來,個子要大了些許,身材極好,將這一身有些肅殺的黑,傳出一種別樣的華貴風情來。
只是此女子美雖美,卻給人些邪異的感覺,似乎很兇悍,不好接近。她見一大幫子丫頭回來了,便懶洋洋從牀上爬起來,道,“叫我好等啊。”
“姐姐。”被稱作銀兒的丫頭走到那女子的旁邊。
“怎麼沒精打采的?”那女子伸手拉住丫頭坐到自己身邊,“玩得不高興?”
“主上,小姐今天讓人欺負了。”一個侍從嘴快,說了出來。
“哦?”女子笑,看銀兒,“你還有被人欺負的時候,就你那刁蠻勁,不是該別人吃虧的麼?”
銀兒臉一紅,很不滿地說,“我哪兒有刁蠻。”
“主上,今天小姐可讓人欺負慘了呀。”隨後,幾個侍從七嘴八舌地把經過跟那女子說了一遍,聽得她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果真有趣,你是遇到高手了,那人武功可在你之上好多倍,纔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你的錢袋又放回去你都不知道,誰讓你平時練功偷懶的?”
“主上,我們還沒說完呢。”侍從道,“我們原先也以爲他就是哪個武林高手,可是啊……您猜那人是誰?”
“我上哪兒猜去?”女子搖搖頭。
“他竟然就是晟青帝敖晟!”一個侍從回答,又將後來巡遲兵來,敖晟如何教訓了衙役又氣沖沖走了的事情也說了。
那黑衣女子聽完後,摸摸下巴,微微皺眉,道,“哦……這到真是有趣了。”
“有趣什麼呀?”銀兒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丟死人了。”
“敖晟是黃半仙的弟弟。”女子道,“我原先還以爲跟小黃一樣,跟尊小玉雕菩薩似的呢……呵,沒想到變成修羅了。”
“姐,我明日不跟你進宮了。”銀兒道。
“爲什麼?”女子一愣。
“……我今天出了那麼大的洋相,明日要是見着了,多不好意思啊。”銀兒小聲嘀咕。
“哦……”黑銀女子看自家妹子,良久才問那幾個侍從,“這敖晟長相如何啊?有小黃那麼好看麼?”
“不一樣啊主上。”侍從擺手,道,“小黃那是俊俏,敖晟是帥氣。”
“哦。”女子瞭然地點點頭,道,“那就難怪了。”
“難怪什麼?”銀兒擡眼看她,道,“有什麼好帥的,這種男人多得是。”
“行了,你明日,非得跟我入宮不可,現在快去睡吧,記得明天打扮的漂亮些。”黑衣女子說完,便放下了書,單手支着腮幫子靠在牀上出神,自言自語道,“敖晟……比我想象中的要有意思啊。”
……
敖晟氣沖沖走出了戲樓,蔣青追上幾步,跟他並肩往回走。
“氣死了。”敖晟小聲來了一句。
蔣青一笑,道,“是你欺負別人,怎麼你還被氣死了?”
敖晟有些無奈地轉臉看蔣青,道,“我不是說那個。”
蔣青點點頭,道,“墨相年歲大了,又有朝政要處理,難免會有些疏忽的地方,相信葉無歸和汪乾坤一定會補上這個疏漏的。”
敖晟點頭。
“至於百姓怕軍兵這種事情。”蔣青想了想,道,“這倒也得分兩頭來看,一來軍兵們拿着武器又比較威嚴,讓人看到了就本能有些懼怕。
而至於其他的,我看宋曉似乎也已經有所察覺了。”
敖晟輕輕嘆了口氣,道,“樂都尚且如此,那別的地方就更加了……特別是那些還在外族手中的地方。”
蔣青笑了笑,拍拍敖晟,“你可以整頓吏治,多派些巡查的人。”
“青。”敖晟突然道,“這次見了南王之後,如果順利,我想出宮走走,看看現在天下究竟什麼樣子了。”
蔣青一愣,看敖晟,“你是說,出遠謾?”
“對。”敖晟點頭,“儘量少帶人,我想各地走走看看。”
“這個麼……那朝政呢?”蔣青問。
“朝政可暫時交給季思打理,咱們也不用去遠,就在周邊轉轉,十天半個月地就回來。”敖晟道,“整天在宮裡,都不知道外頭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不知天下如何治天下?”
“嗯,說的好。”蔣青想了想,點點頭,“也不失爲一個好主意,回去和大臣們商量一下吧?”
“你要陪我一起去啊。”敖晟道。
“嗯。”蔣青點頭,“這個自然。”
……
兩人進了宮,就看到王忠義拽着他兩位兄弟汪乾坤和葉無歸跑來了,那兩個都是文人,讓他帶得直喘。
敖晟進了書房,將剛剛在戲樓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葉無歸趕緊道,“皇上,臣等已然發現衙門裡頭缺乏管理,衙役也大多很不像話,已經準備着手整頓了。”
敖晟點點頭,道,“儘快整頓好,那樣糊塗仗勢欺人的官差趕緊換掉。”
“是。”葉無歸和汪乾坤都點頭,隨後,兩人對視了一眼,汪乾坤突然問敖晟,“皇上,您要不要試試坐堂審案子?”
敖晟一愣,問,“坐堂審案子?”
“這個有趣啊。”王忠義心情大好,葉無歸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摻和,王忠義扁扁嘴不說話了,退到一旁。
“怎麼想到要朕去審案?”敖晟笑問。
“哦……臣等最近幾日整理衙門裡的事物,發現有好些案子都堆積着沒有審,大多都挺有意思。”葉無歸道,“臣等覺得,皇上也許會從中有所得。”
敖晟挑挑眉,摸摸下巴,道,“聽着倒是挺有意思,不過朕從沒審過案子,萬一審錯了怎麼辦?”
汪乾坤一笑,道,“皇上放心,審案這種事情,只要能追根究底,查到鐵證如山,便沒有審錯這回事的。”
“好。”敖晟點頭,“那就明日早朝之後,朕去縣衙。”
蔣青提醒敖晟,“明日南王金玲不是要晉見麼?你好像說要宴請她的。”
“差點忘了。”敖晟拍拍頭,對葉無歸和汪乾坤道,“那便下午過去吧,你們先忙你們的。”
交代完後,衆人散去,早早入睡。
敖晟回到寢宮,洗漱之後躺在牀上,看隔壁的蔣青。
“還不睡?”蔣青問他,“明天還見金玲呢,黃小先生都說她不好對付,你得養足精神纔是。”
敖晟盯着蔣青看着,道,“養足精神睡覺不頂用,你讓我親兩下吧。”
蔣青蓋被子,熄燈睡覺不理他……果然,當夜敖晟又從隔壁鑽過來了,摟住了蔣青躺好,親了兩下摩挲一陣,方艙休,安心地睡去了。
等到敖晟的呼吸均勻綿長了,蔣青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其實一直無睡意,心頭想得也挺多……敖晟已經是個非常好的皇帝了,能夠體會百姓疾苦,整天掛心朝政,二十歲的人,一點玩鬧心都沒有,實在是難得……想了想他這些年過的日子,蔣青微微有些心疼了起來。
輕輕嘆了一口氣,卻聽原本已經睡着的敖晟幽幽地開口,“要是覺得心疼,就親我一下吧。”
蔣青驚了一跳,臉微紅,用被子悶住敖晟,翻身睡覺。
……
次日大早,敖晟精神奕奕地起了牀,換上黃袍,和蔣青一起出了院子。
“聽說那金玲是個少見的美女。”敖晟道,“南國一帶還傳言她有迷惑人心之術。”
蔣青聽後微微皺眉,“當真?”
“呵。”敖晟笑了笑,道,“世人似乎總有些荒唐的認知。”
“怎麼說?”蔣青問他。
“你想啊,好些人都喜歡在形容某個女人多麼漂亮的時候,加上一句,能夠魅惑人心……其實未必漂亮的就會魅惑人心了。人心長在人肚子裡,
會被別人魅惑了去,大多是因爲自己身上有問題。”敖晟無所謂地道,“漂不漂亮,只是個皮囊而已麼。”
蔣青笑了,就問,“那如果我長成王忠義那樣呢?”
敖晟原地站住,看了蔣青一眼,蔣青對他笑,敖晟突然有些惱羞成怒起來,“青,你別胡說八道!我晚上該做噩夢了。”
蔣青大笑,這時候,就見到院子後面的迴廊上,木凌興匆匆跑了過來,身旁跟着最近幾天跟他混得挺熟的嗷嗚。
用敖晟的話說,嗷嗚是個實惠xing格,晚上睡覺了,它會回到蔣青的院子裡去,天熱就在院子裡睡,天涼了鑽進屋裡……這表明它認蔣青是他主人。
不過白天它卻經常會往木凌和雀尾那裡跑……因爲那裡吃的東西比較多。
“木凌?”蔣青見木凌急匆匆的,就問,“出什麼事了?”
木凌笑眯眯,道,“我聽說,那個南王金玲是個大,我想去看一眼。”
敖晟和蔣青有些無力地對視了一眼,果然是愛湊熱鬧的xing子,無法,只好帶着木凌一起去,讓他躲在屏風後面看一眼。
敖晟上了金殿之後,羣臣朝拜一如以往一般,就有皇門官進來通稟,說南王金玲和妹妹銀鈴,帶着準備送給敖晟的禮物三樣,在宮外等候了。
敖晟眼皮微微跳了跳,這些外族怎麼來朝見的時候都喜歡送禮?上次虎.wang就給他弄了只嗷嗚來,不知這次金玲給他帶什麼來。
另外,敖晟也有些納悶,這金玲怎麼朝見還帶着個妹妹來?
雖然想得挺多,但敖晟還是擺了擺手,吩咐了一聲,“讓她們進來吧。”
皇門官下去通傳,沒多久,衆人就看到有兩個女人嫋嫋婷婷地走了上來。走在前面一些的,是個高個,穿着華麗的黑色盛裝,身後跟着的矮一些,年紀也小一些,穿鬃色的華麗服飾,都是難得一見的大。她們的身後,跟着幾個侍從,都是女人,擡着三個樟木的箱子,應該就是送給敖晟的禮物吧。
朝中幾乎所有人都聽說過金玲是美女了,就都下意識地細看,敖晟靠着龍椅,看的卻是一旁的屏風。
倒也不是敖晟看蔣青看入迷了一眼都收不回來,只不過屏風後面本來就挺窄,蔣青坐在玉臺上了,木凌站在他一旁,想要從縫隙裡往外看美女,幾乎整個身子都趴在蔣青身上了。敖晟看的眉毛都挑起來了,心說木凌你看完了沒?你再吃青豆腐我回去告訴秦望天,讓他做到你下不了牀沒法禍害人。
在滿朝羣臣驚歎於這位金玲的美麗之時,金玲也擡眼,打量龍椅上的敖晟。很出乎她的意料,敖晟正雙眉微皺看着屏風的方向,似乎是在看別的什麼……
直到金玲帶着銀鈴款款下拜給敖晟行禮了,敖晟纔回過神來轉回頭,一擺手,道,“南王不必客氣,”邊說,邊吩咐文達,“去搬兩張椅子來。”
文達點頭跑開了,金玲暗自點頭,敖晟果然不是泛泛之輩,想到這裡,擡頭與敖晟對視,敖晟很是坦然地跟她對視了一眼,順便也掃了一眼她身後的那個人,一身白衣低着頭,大概就是妹子吧,看來還挺靦腆。敖晟也不管那麼多,就是轉眼瞄木凌——你看完了沒?看完了就走吧,我都沒壓着青那麼久過。
金玲覺得有些奇怪,一般男人看到漂亮女人,少說都會多看一眼,或者眼中露絲讚許什麼的,但是敖晟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中咯噔了一下——外界都傳言敖晟喜歡男人,莫非是真的?
其實金玲不知,別說敖晟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蔣青,就算沒有蔣青,再美的美女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有多少感覺。敖晟自幼就與她娘相依爲命,齊皇后,那是當年晟青第一的大,比起她的雍容華貴美豔無雙,金玲還稍稍差了些火候。
木凌終於看清楚了,嘖嘖了兩聲皺皺鼻子,似乎覺得沒有想象中的好看,就捏了蔣青的腮幫子一把,轉身跑了。
蔣青揉揉臉,轉頭,就見敖晟磨着牙瞪木凌離開的地方,有些無奈地擡腳輕輕踹了他一下。
敖晟纔回過神來,轉回頭,專心應對金玲。
“南王。”敖晟客氣兩句,“舟車勞頓,辛苦。”
“多謝皇上關心。”金玲臉上笑顏如花,客客氣氣地回答,“沿路上觀賞晟青大好風光,很是快樂……對了,金玲今日還要謝謝皇上,昨日沒有爲難小妹無禮。”
敖晟微微皺眉,問,“昨日?”
金玲一笑,看身旁低頭坐着的銀鈴,道,“你昨日冒犯了皇上,皇上沒有怪罪,今日還不去賠禮?”
銀鈴很不情願地看了看金玲,卻見金玲眼眉一皺。銀鈴無奈,只得站起來,走上一步,略微擡頭看了敖晟一眼……一看敖晟黃袍加身,威嚴中卻也透着隨意,跟昨晚上判若兩人,銀鈴心頭突然微微一動,低頭,原本硬邦邦的強調軟了幾分,低聲道,“銀鈴昨夜無知冒犯,皇上恕罪。”
敖晟和蔣青都一愣,仔細一看,方纔明白了過來,竟然就是昨夜在戲樓跟敖晟發生衝突的那個丫頭。
敖晟心說,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不過轉念又一想,這妹妹不僅不聰明而且還有些笨,姐姐不知道如何,不過她一來就挑明瞭昨夜之事,倒也不失爲一步好棋。
“昨夜?”好些大臣都面面相覷,“什麼昨夜?”
敖晟微微皺眉,這還真不太好說,如果說是去散心的,羣臣說不定覺得他經常夜間外出……
正在爲難,就聽王忠義道,“哦,差點沒認出來啊,不就是昨晚上那個假小子麼?”
衆人看他,眼裡狐疑——你知道?
王忠義看看瞅着自己的衆臣,道,“看什麼?昨晚皇上考察民情去了,正好遇上這丫頭被衙役欺負。”
蔣青和敖晟同時鬆了一口氣,羣臣紛紛震驚——敖晟竟然還會外出考察民情?
其實考察民情這個詞,是王忠義剛剛學會的,昨天晚上跟汪乾坤葉無歸他們一出了書房,王忠義就納悶,爲什麼讓皇上離開皇宮去縣衙審案。
葉無歸跟他說了,離開皇宮那就是體察民情……然後王忠義就記住了這個新詞,今日特意拿出來顯擺顯擺。
金玲下意識地看了王忠義一眼,收回視線淺淺一笑,這晟青有能人啊……敖晟手裡的臣子夠機靈的。說話間,擡眼看敖晟,就見敖晟也不惱怒,反而是單手支着下巴,嘴角挑起,似笑非笑地也在看她,那眼神,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蔣青坐在屏風後面,他自然瞭解敖晟的每一個舉動和神情,金玲剛剛看來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其實是給敖晟難堪,也就是說,她是有一些敵意的…
…敖晟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那樣子,是已經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