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敖晟在椅子上嘆出地一百零一口氣之後,終於捱了對面雀尾老頭一蒲扇。
“老頭,幹嘛打我?”敖晟揉着腦門不滿地看雀尾。
“你再唉幾聲老子就讓你唉死了!”雀尾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幹什麼啊?纔多大點年紀就唉聲嘆氣的?當皇帝還有不滿啊,乃你讓天下百姓咋辦?”
敖晟單手支着下巴,道,“當皇帝不過慾求不滿。”
雀尾眨眨眼,問,“我上次教你那招你沒用啊?”
敖晟又嘆一口氣,“用是用了,不過就嚐了個鮮。”
“那就繼續用唄。”雀尾道。
“青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敖晟無奈,“我又打不過他,哪兒還有好機會啊……再說了,自從上次之後,他可加了一萬個小心了,一點破綻沒有。
我跟秦望天打聽了一下,他說我還得練個一兩年才能趕上青呢……你說我能怎麼辦?等一兩年?”
雀尾盯捉晟看了半晌,搖搖頭,“就你這猴急樣子,也不用一兩年吧,估計一兩個月就熬出病來了。”
“可不是。”敖晟換雙手託下巴,打了個哈欠無力地道,“誰有我慘哪,別的帝王左擁右抱後宮三千遭人唾棄也就算了,我專心一志就愛那麼一個人,
可他不讓我擁也不讓我抱,看得着吃不到還得挖空了心思做流氓……我整天磨豆腐喝豆漿連口肉沫子都沒嘗着過,你說這他孃的是爲啥?”
雀尾挑挑眉,“你乾脆給你家青青灌了囧囧綁牀上做三天三夜。”
敖晟擦了擦嘴,“我每晚上做夢倒是這麼想來着,不過不敢。”
雀尾白他,“沒出息。”
敖晟撇嘴,“我要真這麼做,青說不定不見我或者就想法子死了……那我沒地方哭去。”
“所以說你沒出息,被他治的死死的也別怨別人。”雀尾道。
“老頭,給想個招唄,你看木凌那麼難搞秦望天都擺平了,青比起木凌來那就是兔子比狐狸,沒理由人連狐狸都吃掉了我連只兔子都吃不住,我已經比秦望天更不要臉了!”
雀尾一擺手,“你家青青跟那木凌不是一個種的,再說了,你跟那望仔都是狼種,狼跟狐狸配種還靠譜些,狼跟兔子能配種麼?”
“那我乾脆做太監去得了。”敖晟趴在桌子上埋頭嘆氣。
“你想個招刺激一下你家青青麼。”雀尾道,“比如說找個好看些的丫頭讓他吃醋。”
“哇……”敖晟睜大了眼睛看雀尾,“你可別害我啊,這種把戲我可沒資本玩,青是死心眼,他若是見我移情別戀了,吃醋傷心什麼的不說,轉身走個無影無蹤我就眼淚流了,到時候連你祖墳我都給你刨開!”
雀尾橫了敖晟一眼,“沒良心。”
敖晟搶過他的酒葫蘆喝酒,“算了,多喝些借酒裝瘋回去強了他。”
“就這一葫蘆你能醉哪兒去?”雀尾涼冰冰給敖晟潑冷水,“以你家小青青的xing格一定把你扔井裡讓你自己清醒清醒。”
“呃……”敖晟趴伏到桌上,“人生還真是無趣,你說我拼命想當皇帝除了過癮還爲了什麼?一點不划算。”
“會不會是你倆總在宮裡的原因?”雀尾突然問。
“啊?”敖晟不解。
“嗯,我總覺得你家青青在皇宮的時候,顯得比較緊張,你看上次打仗那會兒,他在外面整個人就挺活絡的,到了宮裡總是束手束腳。”
雀尾說完,又笑了笑,“不過也難怪,你畢竟是皇帝麼,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以免落人口實麼。”
“嗯……”敖晟摸着下巴,皺眉沉思了起來,“老頭,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還有啊,你不說你家青青是在黑雲堡長大的麼?”雀尾問。
“對。”敖晟點頭。
“那種江湖門派,很熱鬧的。”雀尾聳聳肩,“跟皇宮裡頭不一樣,我之前聽小木跟我說啊,他沒跟望仔去修羅堡之前,黑雲堡裡頭都是幾千人一起吃飯的,現在也是,可熱鬧啦,所以說,你家青青雖然沉默寡言,但也應該不是一個喜歡寂寞的人吧,你看能不能弄得熱鬧些,讓他放鬆點,就不會那麼緊張了。”
“熱鬧……”敖晟嘴角抽了抽,爲難道,“嗯,這個麼,我不是很喜歡熱鬧的xing子,怎麼弄?”
“不是要你熱鬧,是環境熱鬧。”雀尾道,“你要是有空,就帶他出去逛逛吧。”
“逛逛?”敖晟微微皺眉,“逛街?”
“總之就是你有空,帶他離開皇宮一會兒,這樣不會讓他整天那麼緊張,不緊張你不就好辦事了麼?”
敖晟摸摸鼻子——有理!
……
當晚,蔣青吃了晚飯正在房間裡想着待會兒晚上做些什麼,就見敖晟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蔣青見他穿着一身便裝,有些不解,“你做什麼?”
“青,咱倆上街。”敖晟道。
“有事?”蔣青以爲敖晟想去查線索什麼的,卻見敖晟一擺手,笑道,“今晚上樂都有花燈會,咱倆去逛逛?”
“花燈……”蔣青看看敖晟,“可是你……你這樣出去會不會不方便。”
“不方便什麼?”敖晟一笑,“能傷得了你我的有多少人?再說了還有好些影衛呢,樂都是我的地盤,在樂都若是不安全,在皇宮也一樣。”
蔣青聽後點點頭——這倒是。
“走吧。”敖晟拉起蔣青,和他一起溜出了皇宮的後門,逛街去了。
樂都的南門大街,是最繁華熱鬧的地方,此處有樂川河穿過,河上大大小小有九舅十一座石橋,最大的能容五輛馬車並排通過,最小的只要一步就跨過去。街臨河河傍街,兩邊商鋪林立水中畫舫如織。今日滿月,街頭由南至北拉了好幾條長繩,上頭掛滿了各色的彩燈,河裡漂着河燈,五彩繽紛美不勝收。街上也是人山人海,樂都的百姓向來睡得晚,本來夜間出來的人就多,今日更是不得了,到處都是相依逛街笑鬧不止的情侶們。
蔣青和敖晟上了街,看到那麼多人也有些吃驚,敖晟伸手抓住蔣青的手,蔣青有些緊張,在樂都會不會讓人看見,敖晟看看他,道,
“青,這麼多人,萬一衝散了呢?我可找不着你了。”
蔣青想想也是,而且街上大多數人都手拉着手的,男男女女都有,他倆手牽手,也不會引起什麼人懷疑,因此便也坦然了。
兩人一路走着,看看花燈,敖晟還弄了些小點心,跟蔣青邊走邊吃,儼然是剛長大的毛小子來逛夜市。蔣青見他吃得嘴角都是,伸手給他擦,
敖晟心情大好,這雀尾的招還真是出在點子上了,蔣青那就是在宮裡緊張!
又逛了一陣,兩人到了一座小樓前,就聽裡頭有戲文傳出來,還有人叫好之聲,就來了興致,敖晟拉着蔣青道,“青,聽不聽戲?”
蔣青點點頭,兩人撩開門簾,走進了樓裡,果然就見臺上正演戲呢,下頭好些人坐着叫好。
敖晟和蔣青入了內,夥計正站在門口招呼客人,見了兩人,趕忙走過來,道,“兩位爺,我們已經滿場了,不如等下場吧。”
敖晟問,“等下場要多久?”
大概是敖晟當皇帝當慣了,有那麼點威嚴在,小二冷眼一瞅敖晟就覺得這主非富即貴,再看他的衣着,更加確定,就道,“還得等半場,大概個時辰。”
“半個時辰啊。”敖晟看蔣青。
“太久了,要不然別等了吧?”蔣青道,這時候,人羣又傳出來了叫好之聲,敖晟看了看人羣,笑道,“說起來,來京城那麼久,還是頭一回聽戲呢。”
蔣青在旁聽得一愣,心裡也有些無奈,敖晟這皇帝當的……別的皇帝好些都在花園裡養個戲班,全國最好的戲子都在裡頭呢,沒事就拉來唱一曲,可敖晟大概出生到現在都沒聽過戲……但是若現在等一個時辰再來聽,回去就晚了,明日還要早朝,改天吧……敖晟又不是經常能出來,還有好些事呢。
“夥計。”蔣青客客氣氣地對那夥計道,“能不能行個方便加個座?我們來趟不易,看半場也無妨,可以多加銀兩。”
夥計猶豫了起來,敖晟則是轉臉看蔣青,心中納罕,蔣青這是在爲他求那夥計不成?心中是又甜又酸,甜的是蔣青竟然肯爲了他求人,酸的是他竟然一句話就讓青去求人了。敖晟轉臉瞪了那夥計一眼,心說你敢說個不字我就拆了你外加你的戲樓。
夥計讓敖晟這一眼瞪得差點坐地上,本能地感覺此人得罪不起,就道,“呃,行行,加座可以,不過位置偏些。”
“無妨,多謝了。”蔣青一笑,夥計初見蔣青見他冷冰冰的似乎不好親近,沒想到說話這麼和氣,也笑臉相迎,道,“公子太客氣了。”說着,就吩咐跑腿的加一座。
敖晟輕輕一拽蔣青的手,道,“你以後,別爲了我求人。”
蔣青一愣,淺淺笑開,道,“這怎麼是求人呢,只不過和他打個商量而已,不礙事。”
敖晟心中感動,正這時,卻聽旁邊有一個聲音傳來,“慢着!”
敖晟和蔣青都一轉臉,就見兩個灰衣青紗外罩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這兩人身材都不高,挺魁梧的,手上拿籽摺扇,頭髮高束,臉上膚色有些黑。
走在前面的一人臉上似乎有怒氣,瞪了那夥計一眼,道,“爲什麼他們能加座,本公子給十倍的價錢,卻不能加?”
“呃……”夥計啞然,怎麼說呢,這兩個年輕人剛剛進來聽說沒座了,就說給十倍銀子加座。這夥計其實是戲樓的掌櫃,聽着那年輕人的話,瞅着他的態度聽囂張,有些不順眼,所以沒答應。但是蔣青和敖晟,一來蔣青說話有商有量的,讓人看了舒服,二來敖晟氣勢太強,這樂都是天子腳下,你知道得罪哪位權貴?因此他就答應了,沒成想,讓人抓了個把柄。
“呃……這兩位是熟客,加座是正常。”夥計慌忙扯了個謊,想糊弄過去。
“哦?”前面那位年輕人收起摺扇上下打量了一下蔣青和敖晟,冷笑,“熟客?那我問你們,這臺上現在唱的什麼戲,你們知道麼?”
敖晟和蔣青面面相覷,兩人都不是好風月的人,上哪兒知道去?都有些哭笑不得。
“哼。”那個年輕人冷笑連連,拿扇子指着那夥計,道,“你們這些汁人,狗眼看人低!今天我就好好教訓教訓你!”
敖晟和蔣青聽到此人說話,心中微愣,再看此人,五官是比一般汁人要突兀明顯一些,皮膚也黑了很多,原來是個異族啊。
“哎呀……”夥計還沒來得及還嘴,就讓那年輕人一腳踹趴下,年輕人伸手一指他,對身後之人道,“給我扒了他的皮!”
“是!”身後那位顯然是這年輕人的隨從,上來就要打人,夥計嚇壞了,趕緊抱頭求饒,這回,看戲的好些人也聽到騷亂了,都紛紛回頭來看熱鬧。
“哎呀當家的!”好些店裡跑腿的也都上來要阻止那年輕人打人,但都被踢飛了。
“慢着。”蔣青伸手攔住那年輕人,年輕人一愣,推開一步,驚訝地看着蔣青,剛剛架開他那一掌,蔣青開來似乎根本沒用內力,卻震得他手臂微麻,心裡吃驚。
“有話好說,別打人啊。”蔣青將夥計扶起來,問他,“沒事吧?”
夥計捱了幾下打,揉着有些腫的腮幫子,搖頭,“多謝公子啊。”
這時候,好些看戲的客人也都說了,“有話不能說啊,幹嘛打人啊?”
“哼。”剛剛踹開伙計的那位年輕人輕蔑地笑了笑,道,“都說汁人知書達理,我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不止狗眼看人低,還人多欺負人少,不過如此。”
蔣青微微皺眉,敖晟瞅了瞅那人,笑道,“蠻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的就是你。”
“你說什麼?”那人立刻就火了,外族一般最恨聽汁人叫他們蠻子,擡手指捉晟,“你罵誰蠻子?”
蔣青伸手拉了拉敖晟的袖子,看他——你就別火上澆油了。
敖晟擺擺手,一笑,道,“我早聽去過南部的人說,那些蠻子,都是未開化的,不會說人話,動不動就動手打人,吃的是生肉喝的實水,冬天圍樹皮夏天就光着,果然不假啊。”
“你……你有種再說一次?”年輕人顯然惱羞成怒
敖晟卻比慌不忙挑起嘴角一笑,“我有沒有種不用你知道,不過你有沒有種呢,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兩個年輕人聽後都一愣,對視了一眼,瞬間有些尷尬。
蔣青微微皺眉,仔細看了看那兩人,就見他倆臉上雖然挺黑,但是手卻是白的,而且說話聲音怪異,也沒有喉結…
…身子看起來是挺魁梧不過感覺和頭不太協調,顯然是墊厚的,大概是爲了掩飾身材的……再看,腳不大……是女的。
“你……胡說什麼?”那人壓低了聲音警告敖晟,“再胡說我宰了你!”
敖晟冷冷一笑,道,“就這麼幾下三腳貓功夫就別張口閉口宰了誰,別哪天被宰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還有啊,狗眼看人低的不是汁人而是你,你開口說十倍價錢加座,我們卻是原價加座,只不過我們是和夥計商量,而你就趾高氣昂。”
那年輕人一愣,雖然臉上擦得挺黑,但是看得出來,臉面上一紅。
看戲的坐在後排有幾個也聽到了,道,“這小哥說得好啊!”
“有錢他孃的了不起啊?”
“掌櫃的做得對!”
……一時間,所有看戲的客人都起鬨讓那兩人出去。
“算你恨。”那人走到敖晟面前狠狠瞪他一眼,“給你個忠告,下次別然我遇見你,不然見一次砍一次。”
敖晟一笑,道,“我也給你個忠告,我們晟青以白爲美,本來就長得醜,所以別再往自個兒臉上抹黑了。”
那女扮男裝的丫頭瞪捉晟牙都快咬碎了,本來麼,這世上哪個女人都聽不得人家說他醜,更何況敖晟這種英俊不凡的男人。
“走!”那人憤憤地吆喝了身後的隨從,快步出了戲樓。
戲樓的老闆爲了感謝敖晟和蔣青救了他的命,給兩人在二樓最好的位置上開了一桌,讓兩人坐下好好看。
敖晟心情大好地入座,蔣青無奈地看他,“幹嘛欺負一個外族丫頭。”
敖晟聳聳肩,“這叫長長記xing,我可是幫她。”說話間,叫小二,“小二,來一壺好茶再來點心,要最好最貴的。”
“好嘞!”小二歡歡喜喜地走了,蔣青轉臉看敖晟,敖晟一向都挺節儉的,今日怎麼如此浪費。
敖晟看出蔣青心思,笑道,“反正不用我出錢。”
蔣青更不明白了,敖晟從袖子裡拿出兩個紅色的錢袋來,往桌上一扔,道,“那倆丫頭還挺有些財產的。”
蔣青拿過兩個錢袋一看,就見裡頭一打好幾萬兩的銀票還有金子銀子一大堆,睜大了眼睛看敖晟,“你怎麼拿人家錢袋?”
敖晟樂了,“青,我那不是拿,是偷。”
“你。”蔣青讓敖晟氣壞了,壓低聲音道,“你堂堂一個皇帝,去偷人姑娘的錢袋?”
敖晟一笑,道,“她們不是仗着錢財欺人麼?我倒是看看她們沒錢怎麼過。”
蔣青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道,“算了,還給她們吧,萬一出了什麼事呢?別害人了。”
敖晟將兩個錢袋搶了回去,藏起來,“不給。”
蔣青眯起眼睛看他。
敖晟捧着端上來的鐵觀音,大大方方地遞給夥計一張一萬兩的銀票,樂得夥計歡天喜地跑了。
“這是我偷的,青,你想要,自己想法兒偷。”敖晟笑道,“不然給我親一口,我就給你。”
蔣青有些無力地看捉晟一臉的流氓樣子,讓他氣得說不出話來,轉念一想,跟自己有什麼關係,決定不管了,端起杯子喝茶看戲,
隨手拿了一塊龍鬚糕塞到嘴裡,“嗯……好吃。”
蔣青這隨口一讚不要緊,敖晟叫來夥計,扔了一大錠金子給他,“去把所有的龍鬚糕都拿來!”
“是!”夥計捧着金子就跑了。
蔣青扶額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