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晟升了大帳,文武將官分列兩側,敖晟對隨從一點頭,示意——讓那個求見的奴隸進來。
不多久,就聽到外頭腳步聲響。
在場的很多都是高手,一聽到腳步聲,就都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怎麼感覺那麼重啊,這奴隸莫非身形巨大?
但是跟隨着士兵從大帳外面進來的人,並不龐大,他個子挺高,一點不胖,只是全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看起來精悍異常,黝黑的皮膚和隨意披在身上的破布衣衫。衆人看着他的樣貌,腦中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中動物——兇猛的黑色獵豹或者是黑虎,嗷嗚趴在蔣青的腳邊,用毛茸茸的頭蹭蹭蔣青的小腿,甩起嚐嚐的尾巴拍蔣青的腿玩兒,敖晟瞪了它一眼,嚇得嗷嗚趕緊縮了縮,躲到後面,繼續蹭蔣青。
最讓蔣青等人驚奇的是,那奴隸的手腳上,都帶着鎖鏈,拇指粗的鐵條打成的鏈子,手上還捧着一個少說也四五十斤的大鐵球……難怪聽起來那麼重了。不過這人似乎力氣相當大,帶着那麼重的鐵鏈卻依然能行動自如……當然,另一方面也說明,此人佩戴這樣的鐵鏈,已經有些年頭了。
蔣青微微皺眉……這種鏈條他依稀也有些印象,小時候似乎見過。
“參見皇上。”那奴隸走到離帥案不近不遠的地方,跪地,給敖晟行禮。
“不必多禮。”敖晟看了看他手上的鐵球,問,“叫什麼名字?爲何鎖鏈加身?”
那奴隸笑了笑,道,“奴隸無名,但是以前聽父親說過,應該叫查夜。”
王忠義差點笑出來,心說,起什麼名字不好,偏偏叫茶葉。
宋曉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是人麼你,沒看到人多慘?
王忠義知道理虧,撇撇嘴——又沒有惡意,不過還是低頭不說話了。
“這些鏈條是奴隸們必須戴的。”查夜道,“每天干活的時候取下,幹完活
休息的時候戴上,這樣可以讓奴隸的力氣變大,還有行動不方便,沒法逃走。”
敖晟聽後,皺眉點了點頭,問,“所有奴隸皆是如此麼?”
查夜點頭。
敖晟轉臉看文達,道,“給他搬張椅子坐下。”
文達點頭,給查夜搬了張椅子過來,目測了一下那球上連着的鎖鏈的長度,發現不長不短的,就是拖不到地上,心裡也忍不住暗罵,那些奴隸主都是餓狼,如此殘忍,就又去搬了個小凳子來,道,“可以將球放到凳子上。”
查夜突然有些無措起來,看了看衆人,敖晟笑,“坐啊。”
“呃……我習慣了。”查夜道,“這球不重,我力氣大。”
一旁秦望天搖搖頭,道,“坐吧,你不累我們看着累。”
衆人也都點頭,那查夜就謹慎地坐下了,蔣青問他,“不舒服麼?不用拘謹。”
“不是。”查夜搖搖頭,道,“我們奴隸,說話的時候,都不準坐着。”
衆人都皺眉,真是不看不知道,雖然在朝中之時聽到過金玲銀鈴她們多次描述奴隸的悽慘,如今一見才真正知道——原來想象中的東西,遠遠沒有真實存在來的那麼殘忍。
敖晟問查夜,“聽說你想跟我們裡應外合?”
“嗯。”查夜點點頭,道,“奴隸們都聽說晟青的兵馬來了,而且消滅了虻部,釋放了虻部的奴隸……所以,我們也想要自由。”
敖晟點頭,道“我帶兵前來,就是想要將你們解救出來,據我所知,這叢林最靠外部的部族就是蟒部,你現在前來,蟒部是準備有什麼動作了吧?”
“嗯。”查夜點頭,道,“他們本來,是很害怕的,說你帶的是天兵,但是那天你開始燒山之後,他們就都笑了,說你很笨,說不用退卻,可以戰勝你們。
衆人都下意識的看了殷寂離一眼,就見他駕着腿,悠閒自在地喝茶呢,衆人不禁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狸!
“他們想如何戰勝我呢?”敖晟問。
“今晚上,他們要偷襲。”查夜道。
敖晟等都一笑——果然熬不住了。
“是讓什麼人來偷襲?”蔣青問。
“奴隸。“查夜回答,“他們每次打仗,都是自己不肯送死的,而是用奴隸們。”
“你們就甘心被他們控制?”木凌忍不住問,“不會造反麼?”
“他們,會在每次行動的那些奴隸身上種下蠱毒,要是造反,就會死得很悽慘。”邊說,查夜邊伸手,給衆人看,木凌湊過去看了一眼,一皺眉,就見那人的手臂上,有幾個小孔,勢蟲侵入的入口。
“你中了蠱?”敖晟問,“今夜你也會參加夜襲?”
“對的。”查夜點頭,道,“這個蠱蟲,會從我的手臂一點點地往上爬,如果明天早上還不能將它取出,它就會吃掉我的心臟,我會痛苦而死。”
衆人都皺眉,好殘忍。
“那些奴隸們也是麼?”敖晟問。
“對的。”查夜點頭。
“你們這樣來投誠了,裡應外合,豈不是把自己送上死路?”敖晟問。
查夜想了想,道,“如果你們能在明天早上之前消滅蟒部,逼迫蟒王給我們解毒,那我們還有些生還的機會,但如果不可以,那也不要緊,只要你們能消滅蟒王,救出其他的奴隸們,我們死也是可以的。”
“好小子。”王忠義道,“是個爺們。”
宋曉踹了他一腳——咋呼什麼呢,少廢話!
王忠義有些不滿地白他——宋曉,俺他孃的官職跟你一樣的!
宋曉也想起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踢王忠義踢習慣了。
“木木。”秦望天問正摸着下巴端詳查夜胳膊上蟲洞的木凌,“能治好麼?”
“嗯。”木凌看了看,道,“這是噬心蠱。”
查夜顯然吃了一驚,看着木凌問,“你竟然知道噬心蠱?”
“嗯。”木凌擺擺手,道,“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蠱蟲,你們總共多少個人啊?”
“我們今夜偷襲的,有十人。”查夜回答。
“十人?”敖晟有些吃驚,笑問,“蟒王有什麼法寶給你們?竟然覺得用十個人來偷襲,就能消滅了我四十萬大軍?”
“下毒。”查夜道,“蟒王最善用毒,他以前打仗都是讓我們用毒的。”
“下毒……的確是個好招。”殷寂離點點頭。
敖晟想了想,問,“你們下完毒,是否就要回去稟報?”
“嗯,不是。”查夜回答道,“我們這次下的是毒霧,會讓你們失去戰鬥力,然後我們放信號通知埋伏在叢林裡頭的蟒王,帶着人攻進來。”
“哦……”敖晟點頭,“不失爲一條好計策。”
“他讓你們用什麼毒霧,你知道麼?”木凌問。
“嗯……是一種沾到了,就會讓眼睛暫時失明的毒霧。”查夜回答。
衆人看木凌,就見他摸着下巴仰臉想着,嘴裡唸叨,“毒霧有很多很多種啊……嗯,讓眼睛暫時失明……不過倒是有辦法讓那些毒霧一點作用都沒有,嗯,總之有辦法的。”
衆人也都放下了心來,殷寂離笑了笑,道,“這算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如這樣,我們來個誘敵深入,你們來放毒,我們幫你們去毒,然後你們發信號,引蟒王進來,我們甕中捉鱉。”
查夜愣了一下,擡頭看衆人,問,“你們……能給我們去毒?”
衆人都看木凌,木凌對他招招手,道,“來來來,胳膊給我。”
查夜茫然地伸出了胳膊,衆人就見木凌將裝蠱王的盒子拿出來。
敖晟看了看蔣青,低聲問,“那盒子是不是大了些?”
蔣青也覺得納悶,身旁秦望天小聲說,“太胖了,最近吃太多!”
果然,就見木凌將盒子打開,裡頭一條白玉一般肥嘟嘟的大蟲子,似乎正在睡覺。
“唉。”木凌戳戳它,“起來,吃東西!”
鈉王被戳了一下,動了動,用一隻肥嘟嘟的觸角揉揉剛剛被戳到的地地方,仰起頭來,瞄了木凌一眼。
木凌將它抓出來,讓查夜將手伸過來。
查夜有些害怕,這蟲子看起來真嚇人。
“沒事,手伸出來。”木凌道。
查夜將手伸了過去,蠱王在那個洞口嗅了嗅,張嘴,一口咬住……隨後,查夜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伸進那個洞裡,有些疼,皺起了眉頭。
“別動。”木凌道,“一會兒就好了。”
查夜點頭,咬牙忍住,不多會兒,衆人就看到蠱王向後一縮……隨後,嘴裡叼着一條正在不停掙扎的紅色蠱蟲出來……然後一吸……哧溜一聲,那條蟲子就被蠱王吞下去了,蠱王又去洞口聞了聞,隨後又咬住,不多時,再一次像剛剛那樣,抽出了一條蟲子來吃掉。
衆人都皺起了眉頭,每次看到蠱王吃東西,都有一種再也不想吃飯的衝動。
蠱王將兩條蟲子吃下之後,又聞了聞,就拜拜尾巴,轉回身瞅了木凌一眼,木凌問,“沒啦?”
蠱王繼續擺擺尾巴。
木凌將盒子打開,蠱王爬進去躺好,木凌蓋上蓋子,藏進懷裡,對查夜道,“好了!”
查夜眼看着兩條蠱蟲被吃了,激動了起來,道,“也就是說,其他那些奴隸的蠱毒也都可以去掉了?”
敖晟一點頭,道,“你們回去,好好地準備,今夜,來我大營之中,我們按計行事!”
“好!”查夜站起來點頭,一臉欣喜地轉身就跑了,也被跟敖晟等人告別,蔣青突然想到,這查夜年紀似乎不大,而且大概是奴隸出生吧,沒有接觸過多少人,一派的天真和簡單。
將查夜送走之後,木凌拉着秦望天跑去準備今夜要用來驅散毒霧的東西了。
小黃看殷寂離,“爹爹,燒山真的管用啊。“
“嗯。”殷寂離點點頭,道,“不過只能對於蟒部有用,一旦這次用裡應外合之計,將蟒部解決了,必然會讓剩下的兩部謹慎起來,龜縮不出了。”
“而且我們不能宣揚奴隸們裡應外合的事情吧。”蔣青道,“否則,剩下的部族一定會對奴隸們更加的嚴苛。”
殷寂離笑了笑,轉臉看蔣青,道,“夫子……宅心仁厚啊。”
蔣青一愣,就不說話了,敖晟拍拍他,道,“放心,那些奴隸主自己根本沒有戰鬥力,他們依靠的就是奴隸,如果將奴隸都迫害致死了,那不等於是斷了自己的手足麼……倒是那些奴隸的生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悽慘,唉……若是能早些來救他們就好了。”
“現在來也不晚。”殷寂離笑道,“嗯……”
“怎麼了?”轅冽看出殷寂離有些什麼主意了,就問他。
“嗯。”殷寂離突然笑了笑,道,“說不定,這次我們能再多引出一個冤大頭來,順便也一起消滅了!”
蔣青一愣,問,“什麼法子?”
沒等殷寂離開口,敖晟就道,“殷相是不是想,我們誘敵消滅了蟒部之後,先別出兵佔領蟒部,而是讓查夜他們先去通知其他部族,就說蟒王已經用計成功,但是人手不夠,讓他們支援?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吃掉他們一大塊!”
“哈哈。”殷寂離難得拍手笑了起來,道,“了不得,真不愧是雀尾老爺子教出來的人,這心眼就快比我強了!”
衆人都點頭,覺得此計甚妙,這些蟒部的兵士沒什麼了不起的,而且奴隸主不得人心,一旦打起仗來,稍微一鼓動,至少有一半的奴隸們會倒戈相向!現在最怕的不是他們不攻打出來,而是他藐縮完拉鋸!他們出來的越多越好,全出來纔好呢!
正這時侯,齊贊從外頭走了進來,敖晟見他臉上似乎有些欣喜,就問,“怎麼了齊贊,有好消息?”
齊贊一笑,點頭道,“皇上英明,有好消息!兩個!”
“說來聽聽。”敖晟來了興致。
“虻部的奴隸們,就是被我們釋放的那些都回來了,他們用給他們的銀子買了武器,說要替我們打仗,叢林一帶他們比較熟悉,他們說要在前面給我們開路,以免被那些奴隸主的毒計算計了!
敖晟聽後和蔣青對視了一眼,點頭,道,“好!這的確是好主意!”
“還有呢?”敖晟問。
“我從一個奴隸那裡,打聽來了轅岢的下落。”
“當真?”敖晟一喜。
齊贊點頭,“那奴隸說,他們之前運送過大批的金銀去大漠的腹地,因此見過轅岢的地盤!他還說,轅岢現在就在叢林裡頭。”
“好!”敖晟大喜,笑了一聲手,隨即就停住了,若有所思,似乎有了什麼主意。隨後,他淺淺一笑,道,“嗯……我們可以把那些退守的部族連窩端了。”
衆人都看他,敖晟站起來,拉着一旁一臉茫然的蔣青,對衆人道,“總之,一步步來,今晚先依計行事,我們爭取幾天之內,攻下這些南蠻,活捉轅岢!”說完,拉着蔣青走了。
留下帳中衆人面面相覷,王忠義問宋曉,“唉,皇上有什麼招了?”
宋曉聳聳肩,笑道,“反正肯定是好招。”說完,和王忠義一起去木凌哪兒,問他今晚該如何準備了。
殷寂離也笑了笑站起來,一旁小黃問他,“爹爹,皇上那是什麼主意,你知道麼?”
殷寂離想了想,笑道,“你別說,我還真是想不到……唉,所以說一代新人換舊人啊,我算明白了,這天下啊,沒有最強的人,只有一大幫子更強的,在後頭等着呢。”說完,溜溜達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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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晟拉着蔣青風風火火回到了自己的軍帳,就讓鄒遠拿來地形圖撲在帥案上面,敖晟仔細地用筆圈劃了起來,蔣青站在一旁靜靜地看他。
敖晟忙碌了一整,放下筆,看蔣青,“青,如何?”
蔣青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晟兒……我完全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敖晟一愣,蔣青伸手捏捏他耳朵,“你越來越聰明瞭,殷相都比不上你了。”
敖晟讓他捏了兩下耳朵,伸手一把將人拉過來,道,“青,都說了在軍營裡不準逗我,不然我可忍不得。”
蔣青一笑,道,“我是安撫你的情緒,你看起來激動,說着,又伸手捏了兩下。”
敖晟深吸一口氣,湊過去,在蔣青嘴角親了一口,道,“下次要安撫我情緒,記得用嘴,別用手……”說完,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