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漢人的兵將走到了敖晟和蔣青的身邊,擡眼打量,就見這兩個年輕人衣着考究氣度不凡,一看就是有錢的主。他們也是在這一帶橫行霸道慣了,看到有錢的,就想訛些,正巧這幾天手頭又緊,因此也沒多想,就笑嘻嘻地湊過來,問,“兩位,不是本地人吧?”
敖晟看了看兩人,見他們的言行舉止,心裡不滿,這哪兒有當兵的樣子,駝背彎腰,一臉的猥瑣,簡直就是地痞,就問,“你們是哪兒的?”
那兩個漢人的兵將聽後微微一愣,對視了一眼,一般平頭百姓看到有當官兵的走過來講話,必然是唯唯諾諾低眉順目的,他們也習慣了,可是眼前這個年輕人非但不怕他們,似乎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似乎很有些身份。
那兩官兵心裡不禁有些打鼓,心說,這可別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吧,想到這裡,就問,“嘿嘿,不知道,兩位是不是衙門裡頭有人啊?“
敖晟微微一笑,道,“沒有,我們只是路過的商旅。”
“哦……做買賣的啊。”兩個官兵都鬆了口氣,想了想,又問,“那……莫不是樂都來的?”
敖晟笑了笑,搖頭,“哪兒能啊,我們是巴東郡過來的。”
“哦。”那兩個官兵臉上的表情明顯放鬆了下來,對敖晟道,“我說這兩位
少爺,家境一定相當寬裕吧,我們也老在這一帶走動了,可是頭一回看到你們這麼闊氣的呢。”
說話間,那兩個喝多了的外族兵也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跌跌撞撞地摔到了蔣青的身邊,蔣青看了他一眼,他仰起臉,也看到了蔣青。
蔣青穿捉晟最喜歡的那一身白,眉目清秀人也很安靜,那士兵喝得醉眼迷離,朦朦朧朧見就覺得這眼前的人真是好看啊,大着膽子就想去抓蔣青的手。
敖晟一皺眉,擡手,將整碗沒動過的雞蛋麪都扣在了他臉上然後將那隻筷筒調了個個兒……整把筷子,全都生生插進了納異族士兵捱到蔣青衣袖的手上了……霎時間,血流了一桌。
“嗷。”那異族士兵疼得慘叫了一聲,一手捂着被燙腫了的臉,捂了一會兒又想去把筷子。敖晟冷冷一笑,一踹桌子腿,整張桌子都塌了下來,那個異族直接摔在了他腳邊,還沒來得及爬了起來,就被敖晟一腳踩住。
那異族又疼又急,酒也都醒了,嘴裡嘰裡咕嚕罵罵咧咧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而另一個見此情景,立刻也把刀抽了出來,向敖晟衝來,“當”的一聲,他舉在半空的到被蔣青隨手甩來的一塊木片撞飛了,那個外族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蔣青就反手一拽他腰帶,將他往前一甩……那人直接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呯”一聲,摔在了原先那個外族的身上,敖晟剛剛拿開了腳,等他也摔結實了,就再一次踩住。
那兩個漢人士兵一看,就知道遇到茬子了,這兩個完全就是武人,而且還是相當厲害的高手,這若是鬧大了,他倆吃不了兜着走了,想到這裡,轉身就想跑,卻聽敖晟冷冷道,“慢着。”
兩人無奈,只得戰戰兢兢停住了腳步,回頭看敖晟。
敖晟看了一眼他們剛剛坐着的桌子,道,“回去坐下,吃麪。”
兩人哭喪着臉面面相覷,正想開口,卻聽敖晟幽幽道,“從現在開始,我問你們什麼,你們才能說什麼,不聽話,砍一根手指,說假話,也砍一根手指,敢跑……就砍你們腦袋。”
“好……好漢饒命啊!”那兩個兵將跪地求饒,“我們,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坐下。”蔣青冷冷道,“剛剛說的沒聽到麼?”
“好好……坐。”兩人戰戰兢兢地回去坐好,這時候,木凌從裡頭端出了兩碗麪來,放到了兩人的眼前,笑道:“吃吧,做得很辛苦啊,一滴湯汁都不準給我剩下。”
兩個士兵苦了臉色,道,“爺爺啊……我們,我們只是替人賣命的小兵而已啊,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都不是我們做的,我們若是不聽話,也要有麻煩的呀。”
“哦?”敖晟冷笑了一聲,道,“你們竟然還知道喪盡天良是什麼意思啊?那知不知道什麼叫報應不爽啊?”
“知道……知道。”兩個漢人士兵點頭連連。
“說吧,最近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了?”敖晟問。
“我們……因爲要應付御駕親征的皇上,所以前兩天,劉弼之知府下令了,讓我們的兵馬,將街上的乞丐啊什麼的都抓起來,然後……因爲怕人告狀,所以把各家的孩子都搶了,關在了一起。
“孩子秘在哪兒了?”敖晟問。
“就在……知府衙門的大牢裡頭。”士兵小聲回答。
“什麼?”蔣青吃驚,“你們將孩子關在大牢裡頭?”
“我……這也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
“吃麪!”木凌不等他辯解,就逼着他吃麪。
那兩人苦着臉,伸筷子吃麪……才發現,這麪湯怎麼是黑色的啊?要了命了!
“劉弼之如此無法無天,他是不是想造反?”敖晟笑問。
“嗯……是有那麼點意思吧,我覓職小啊,也不過聽到些傳言。”官兵小聲嘀咕……嘶,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了。
敖晟看了看兩人,問,“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們見到他?”
“您……給錢就行了啊。”漢人士兵揉着肚子,道,“呃……很多外來的商賈,想要在這裡做生意,或者有什麼要他幫忙的,就直接往裡頭送銀票,送得越多,他辦事越起勁。”
敖晟眉頭皺得更緊,問,“如何往裡投遞?“
“呃……這個簡單。“那士兵捂着自己的肚子,道,“只要到了他府門前,送上你的名帖,然後往名帖裡頭,夾上些銀票。這個銀票的數目,是開命,門倌會根據你開命的多少,來決定事情的輕重緩急。不過最好那門倌也塞一點,不然他不給你好好辦事。然後……劉大人看了開命之後,若是滿意,應該會馬上就見你,若是一般,就會叫家人給你帶個信,挑個日子,若是實在不滿意了,就將你晾在那裡,你等再久也沒有人來搭理你,你那事情也就黃了。”
“到上庸府來做買賣的,非得給劉弼之送銀子麼?”蔣青不解地問。
“那是啊,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麼,這兒就是劉大人說了算,你若是在這兒開鋪子沒交錢,讓他知道了,那你可就慘了,輕則鋪子被砸血本無歸,重的,那是要吃牢飯掉腦袋的!”
“那劉弼之也算是生財有道了……不過,他如此囂張,官職也不過是一個知府小縣官而已,沒有他的上級治得了他麼?”
“沒用。”士兵老實回答,“有外族給他撐着呢。”
“嗯。”敖晟又略想了想,問,“他爲何跟異族如此來往密切?”
那兵將捂着肚子皺眉,道,“爺,這事兒不能說啊,說了掉腦袋的。”
“說了呢,掉不掉腦袋兩說。”蔣青笑道,“不說呢,就死定了!”說完,擡腳一踩眼前趴着掙扎的兩個外族士兵……兩個士兵悶哼了一聲,混了過去。
“我們說……說!”兩個士兵趕緊老實交代,“嗯,他好像,跟虻部的藩王,有過什麼約定,他們在暗中,籌集黃金,修造兵器……似乎是想造反,人都聯繫的差不多了,據說這次還有什麼人的協助,成功的可能xing很大。”
敖晟臉上現出淡淡的笑意來,蔣青自然瞭解敖晟這種笑容的意思,劉弼之非除去不可,不然直接威脅晟青安慰。還有這次幸虧在路上遇到了那個樵夫,不然的話,一旦敖晟和南面的部族開展,自己的後方非但不支援還給來個釜底抽薪,到時候腹背受敵,真的是危險了。
敖晟又想了想,問,“有什麼買賣,是外地客商經常來這裡做的?”
“哦,大多是買南面的特產去北方,又或者將北方的糧食拿到南面這兒來賣的,都有,不過,嗯,劉弼之大人比較喜歡大的商賈,小打小鬧的,他看不上眼,最好是米鋪啊、錢莊之類。”
敖晟點了點頭,看了看木凌,木凌見他們捂着肚子,就道,“吃完啊,誰都不準剩下!”
“爺……您饒命啊。”那兩個兵將捂着肚子,問,“這……太疼了!您給我們吃的啥啊。”
木凌挑起嘴角一笑,道,“三尸丸。”
“三三……”兩人一聽名字就知道麻煩了,這鐵定不會是補品啊,就道,“饒命啊,我們該說的都說了!”
“哼……欺壓百姓,知道爲什麼叫三尸麼?”木凌笑眯眯道,“就是要讓你們疼他個死去活來,總共死三次,兩次活過來,最後一次,就真的成屍了!”
兩個兵將傻眼了,敖晟叫來了影衛,將這四人,秘密地押回營地去,讓宋曉他們連夜審問。
影衛們押着人走了,敖晟又給蔣青要了碗熱面,道,“青,快吃,吃完了找個地方落腳,我們明天一大早去縣衙門,找那劉弼之辦事去!”
“嗯。”蔣青點頭。
吃完了飯後,敖晟令人將小姑娘和老太太送到蜀中去暫避,安頓她們的生活,隨後,就跟蔣青、木凌、秦望天一起,走出了小巷子,上街找客棧落腳。
“真是豈有此理!”秦望天一想到那劉弼之竟然將無辜的幼童關在冷的地牢裡頭,就氣不打一處來。
四人走到了街市之上後,敖晟停下了腳步,他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對秦望天道,“大哥,我想分頭行事。”
秦望天點了點頭,道,“你是不是想,你和蔣青明着去見那知府,然後我跟木木暗中調查?“
敖晟點了點頭,“的確。”
“嗯,”木凌也點頭,“這法子不錯,我們順便看看他們還做了多少壞事。”說完,和秦望天一起,別過敖晟和蔣青,離開了。
等兩人一走,敖晟拉起蔣青,道,“走,找個地方落腳。”
“嗯。”蔣青跟他一起往前走,此時,夜也深了,上庸地處南部,白天雖然悶熱,但是晚上卻很有些涼意。
上庸畢竟只是邊陲小鎮,遠遠不如樂都熱鬧,敖晟和蔣青手拉着手在夜晚的街道上走着,手心相貼的地方是熱的,在這裡有一點還挺好,絕對沒人認得他們。
敖晟看蔣青,問,“冷不冷?”
蔣青笑,看了敖晟一眼,道,“不冷,你呢?”
敖晟也失笑,捏了捏蔣青的手,道,“才離開沒多久,突然有些想念樂都了。”
“嗯。”蔣青點頭,“這裡和樂都很不一樣。”
“我真想叫大軍來,將這上庸府的知府衙門全抄了,然後救出那些被抓的無辜孩童,順便把劉弼之那廝千刀萬剮了!”
蔣青微微搖了搖頭,道,“可惜,你想要通過他來揪出他們整張網,然後斬草除根。”
敖晟點頭,“唉……所以還要忍耐,明日,竟然要去買通那個狗官。”
“這也算是一種體驗麼。”蔣青拍拍他肩膀,笑道,“教你如何對付那樣的官員。”
敖晟搖了搖頭,覺得鬱結的心情稍稍舒展了一些,前方不遠處,有一家客棧,看起來還挺大,兩人就走了進去,進屋一看……果然,大多都是外族。
敖晟到了掌櫃的櫃前,道,“掌櫃的,要兩間上房。”
敖晟其中一間房其實是給那些影衛們要的,他這次出來,宋曉齊贊等給他派了很多影衛,分別按時回去報備,他們需要時時刻刻知道敖晟在哪兒,以及下一步準備做什麼。此時,影衛們也早已將敖晟他們吃麪打聽到的消息都告訴了宋曉他們。
“太他孃的不是東西了。”王忠義是火爆脾氣,“難怪一路走來看起來好像人都死絕了似地,原來都給藏起來了。”
“嗯。”殷寂離摸着下巴,道,“當日陳公公被殺前,似乎很肯定我們這次南征會危急重重,並有可能全軍覆沒。”
“他是聯繫這裡的情況麼?”齊贊問,“的確,如果腹背受敵,是很有可能全軍覆沒的。”
“如果真的能有如此大的威力,那就絕對不止是一個劉弼之和幾個地方官那麼簡單了,其中必然還有些玄機。”殷寂離微微皺眉,“皇上這次,是想要潛入他們內部去……必須要謹慎才行啊。”
衆人聽完之後,也都點點頭,替敖晟他們擔心。
敖晟和蔣青在掌櫃的帶領下,來到了房間,客房簡陋,蔣青拍了拍牀鋪,覺得挺硬,怕敖晟睡不慣,敖晟失笑,“哪兒那麼嬌貴了……”說到這裡,湊過去,在蔣青耳邊意味深長地說,“看摟着誰睡,對不對?摟着你的話,睡石牀我都樂意。”
蔣青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敖晟將蔣青拉過來,按在了牀上,笑問,“要不要試試?這張油嘴滑舌?”
蔣青耳朵有些發燙,最近敖晟說話越來越直接,好像比以前更加變本加厲了,原本以爲做過之後,他會更成熟些,沒想到,做了之後,他就越來越過分,整天跟只餓狼似的。
兩人正在房間裡磨蹭,突然,就聽到外頭一陣騷亂。
敖晟和蔣青對視了一眼,都坐了起來,一個影衛出現在了窗口,“皇上。”
“出什麼事了?”敖晟問。
“異族和漢人打架,據說這種事情很常見。”影衛回答。
“誰佔上風?”敖晟笑問。
“是異族。”影衛有些無奈,“據說異族打死漢人不犯法,漢人要是傷了異族,就麻煩了。”
“哦……”敖晟摸了摸下巴,轉臉對蔣青道,“青……我想着個好法子,可以去見見那劉弼之。”
蔣青微微一愣,隨即笑着點頭,“的確是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