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重了表情,手不自覺的抓緊綁着卷軸的布條,“是關於吾剛繼位那天,你把我領到書齋的那段話的後續。”
爹,我都已經暗示到這份上,你可要明白過來啊!
父親握着柺杖的手一僵,旋即他示意內侍把我搬進屋裡。緊接着,他支開了所有人,還讓暗衛悄然守在門外,這才低了聲音道:“玉兒,你想說什麼?”
“這個。”我拿下布條,然後一點點解開裹在玉筒上面的布巾:“吾拿到了,在同衛靖遠被漩渦捲走之後,意外在一個山洞……嗯,確切來說是一座山裡發現的。”
當玉筒完全出現在父親面前之後,他手中的柺杖啪地倒在地上。“卷軸……”他顫抖着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玉筒,緩緩打開。
拿出卷軸的瞬間,他整個人猛地坐在身後的椅子上:“玉兒了不起!真的了不起……”他佈滿皺紋的臉上是難掩的驚喜和讚賞。
“慢着!”卷軸打開一半後,他又立即合上。
“爹,怎麼了?”我疑惑的看着他,他迅速卷好卷軸,繫上緞帶,然後裝回玉筒裡。
“不能在這裡看,得送去書齋的密室。”他重新找了布把卷軸包好,“玉兒,這卷軸你可確認過?”
我重重點頭:“確認過,記載的篇章內容都不同於那天在書齋看的那一卷。吾也是看了這個,才知道馴龍寮的龍羣或許不會死,還有可能因禍得福。”
“那,衛靖遠那小子可看過?”父親緊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不想錯過任何情緒。
我也直視着他搖頭:“他沒看過,在吾確認的時候,幫我掌火把的他還刻意背過身避嫌。”父親聽罷安心的點頭,我暗地裡鬆口氣。
跟着那隻狐狸混久了,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越來越厲害。我暗中省去了自己扒拉衛狐狸過來看卷軸的那一段,畢竟當時小娘我急需有人分享我雀躍的心情嘛。
給他看了一眼,只是個意外……
隨後,我有陸陸續續給父親說了找到這個卷軸的過程,連他也感嘆這是命運使然。
回到寢殿,女醫官真如衛狐狸所說將小娘我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檢查了一遍,一些不能確定是否有問題的地方也用銀針試探。
於是,小娘我九死一生回來收到的第一個禮物不是大家的噓寒問暖,也不是好吃好喝滋補人身的佳品,而是扎針!哭暈……
“城主,範義求見,在內宮大門口跪着呢。”妙言腫着兩個包子眼道。
我一怔,雙胞胎不都是直接飛來飛去的麼?他怎麼突然正經起來走正門求見,還下跪?旋即,我想到了鳳青軼的話:範仁殉職,範義受傷。
依範義的性格,此行應該是來請罪的。不只是因爲他沒識破敵人的詭計,還因爲心裡對範仁的死亡懷着愧疚吧……
“從內宮門口到這裡還有好一段路,你讓傳話的人告訴他,有事寫個奏章遞上來就行,好好回去養傷。”說這話的時候,醫官妹子正細心的往小娘腳腕上敷藥泥。
片刻之後,妙言一臉無奈的跑回來:“城主,他說你若不答應讓他覲見,他就長跪不起。聽傳話的人說,他的態度很堅硬,勸都勸不動。”
看來,小娘我果然猜中了。範義來這裡,是有意讓我降罪於他,或許這樣他的心裡會好受些。想到這裡,我嘆了口氣道:“讓他進來吧。”
“城主,卑職有罪!”範義剛進來就噗通跪在地上,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不只一圈。
我端坐在寢殿中的龍座上,嚴肅而又認真的看着他那雙深凹着、還帶了一圈黑影的眼眶道:“範義,你是有罪。”我冷冷出聲,連旁邊的妙言都嚇了一跳。
“卑職請城主責罰!”他鏗鏘抱拳,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我不說話,端起妙言送來的參粥抿了一小口。然後,提筆吸飽墨汁,鋪開一卷空白的竹簡寫起來。他眉峰平展,帶着就義的氣勢不卑不亢的跪在那裡。
寫完後,我拿起小扇細心扇幹墨汁道:“你好好看看,吾列出來的這些罪狀是否屬實?”說着,我捲起竹簡遞給妙言,她拿了竹簡到他面前鋪開。
範義垂目看竹簡,視死如歸的無畏表情猛然破碎:“不可!城主,不可以這樣說!卑職……卑職……”範義向來話不多,也不善言辭,他想說什麼卻只能一臉爲難的看着我。
“哪裡不對?是不是還有遺漏的罪狀?妙言,把筆給他。”我撐着下巴看他,“你自己添上。”
“城主!卑職從未如此想過!你就治卑職的罪吧……”他推開妙言,顫抖着肩膀伏在地上:“卑職眼拙,沒有識破敵人詭計,害死了兄長,還害的城主生死未卜。城主,你這又是爲何?!”
哼,我輕笑一聲:“爲何?範義,上面寫的不是事實嗎?你所做的這些全是吾給的命令,若是要治你的罪,那當然是要給吾也算上一筆。”
“要受罰,吾同你一起!”我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顫。
“城主不可!”範義神色糾結慌亂的看着竹簡,片刻之後他咬牙發瘋般將它們盡數扯散,隨後又咔吧咔吧掰斷。
我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失措男子,心裡很是難受。他掰盡竹簡之後,用近乎哭泣的聲音道:“城主,卑職失禮!卑職……卑職……”
“你不必自責,你這樣泉下有知的範仁看着心裡也不好受。”我勉強扯出一個笑來,卻很艱澀,“吾的暗衛還在右將軍那裡,今後你一個人擔任吾的護衛,可別輸給兩個人的時候。否則,怎麼送傷害範仁的敵人下去見他?”
他直起身子,眸光顫動的看着我。半晌之後,神色慢慢變得堅強,他鄭重的扶肩道:“城主,你天的話,卑職記住了!卑職不會在如此懦弱,卑職要連兄長失去的時間一起活下去!”
“去吧,好好養傷。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到時候,吾可不會憐惜你是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