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叢林荊棘上拳頭粗的尖刺,幾欲將頭撞上去!呃,不是我的頭,而是站在我身後的衛家長子衛靖遠的頭。
“你們是故意的!衛靖遠,我告訴你,就算這裡遍地是荊棘我也不會屈服的!”我扶着尖刺的手指不斷用力,指甲在尖刺油光發亮的硬殼上刮出咯啦聲。
我要出谷,這裡實在呆不下去了!
衛靖遠綴着火焰般赤紅的羽毛的頭繩在耳側飄晃,一根純黑的皮鞭隨意地環在腰上,面若冠玉,劍眉星眸,俊逸出挑到只怕豢龍城再挑不出第二個人來。
只可惜,他品貌非凡的軀殼裡是龍神也捉摸不透的九曲迴腸,手段不知高要出他爹幾重天去。
“祁靈玉,你抽完風沒?抽完該回去沐浴齋戒了。”衛靖遠叼着根草,斜挑俊眉看我。
“你閉嘴!”我把牙齒磨得咯咯響以表示我此刻的慍怒,手下一個用力,指甲蓋都快翻過來了……
噝!我倒吸口氣,眼淚汪汪地看着參天的巨大荊棘樹:“連你也欺負我!就不怕小娘我一把火燒得你斷子絕孫啊!”
“噗!”身後傳來衛靖遠的笑聲,我硬是咬牙忍痛把淚花給憋回去。
“女人真是麻煩!”他不悅地開口,長鞭已經纏上了我的腰。我只覺眼前一晃,身子已經落在衛靖遠的坐騎應龍上。
我終於爆發,顧不得矜持擡着腳就朝躍上龍背的衛靖遠狂踢:“我不要回去當什麼傀儡城主!你放我下去!”
毫無準備的他被我踢落龍背,應龍鼻子一哼竟一翅膀把他扇給回來了……
“祁靈玉你鬧夠了沒有?”他忽地擡手鎖住我的脖頸,“若不是天意,我也不願承認你這個笨到死的人是下一任的城主。以我這麼好的才華輔佐你,你應該謝天謝地纔是,跑什麼跑?”
我下意識地擡腳想把他踹飛,但是在看到他眼底的怒火時我緩緩收回了腳,忍着令人發昏的窒息感我扯出一個笑容:“我回去……回去……還不行嗎?”
小娘我能屈能伸,留得小命在,不怕出不去,讓你衛狐狸得意先。
“哼!”他將我扔在一邊,拉起應龍脖子上的鐵鏈一登腳下的鐵釦,應龍張開厚實的肉翅膀呼啦衝上雲霄。
我盯着遠處的大霧愣神,想我自小運氣極差怎麼就被城主繼承人麼個大餡餅砸在當頭?不會是大家商量好了來坑我的吧?求真相啊摔!
想想我豢龍氏,不得不感嘆其是集天地精華生出的一朵“奇葩”,史書上載,自古以來的君主換代無不是父位子承,但百年前一位城主卻推出一項規定:抓鬮繼位。老城主離任之際,凡是豢龍氏祁姓子孫均可前來試一試運氣。
只是,似乎大家都不太喜歡抓到城主之位……那天抓鬮的時候,一個個像上刑場似的……
於是,當我揮舞着手上的土黃厚紙片朝着父親大呼上面的龍畫得好醜時他的嘴角明顯抽了一下,接着便是深深的嘆息。叔叔伯伯們一個個躲過大劫似的鬆口氣,便帶着自家孩子出了大殿,空留我在原地傻愣着。
衛靖遠嘴角含笑地瞄我一眼,連禮也懶得見:“恭喜祁姑娘。”他身後的衆人也跟着他道賀,這些豢龍城的官員都快變成他衛家家臣了。
我眉腳一抽,忍住想上去踹他兩腳的衝動:“客氣,客氣,呵呵。”
衆官退去之後,我便衝到父親的書房,下狠勁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當即痛得我一個沒站穩撲通跪在地上眼淚橫流:“父親,女兒自知不過就是一塊朽木,變不成良柴的,您威武聖明把二哥推上繼承者的位置怎麼樣?反正您是一城之主,在即將退位的時候耍一次‘無賴’衛家也沒辦法的不是嗎?”
“荒唐!”他一拂衣袖,花白的鬍鬚一顫一顫的。“我讓妙言那丫頭給你看的規則你又沒看是不是?”
我揉了一下眼睛:“妙言抱給我的那堆竹簡?”
“就知道你沒看!你這個不成器的逆女,大殿之上咋咋呼呼,衆官都知道了爲父還怎麼瞞天過海?”父親手中的權杖狠狠砸在地上,滿臉痛心和失望。
我詫異地看他:“父親,你是說你其實已經想好對策了?”
“想到了又有什麼用?施展對策的機會還不是被你咋呼沒了!氣死吾也,氣死吾也!”他隨意抓過一捆竹簡砸在我的肩膀上。“馴龍術你不會,女紅膳食你不會,就只會讀些不管用的破書!別說你二哥,就連你那已經嫁人的大姐也比你強上不知多少倍!偏偏是你……偏偏是你!難道,這真的是天意?”他踉蹌着坐在椅子上,目眥欲裂。
我只是咬牙流眼淚,剛纔竹簡砸在肩上的那一下着實痛到心坎裡去了。偷瞄了一眼父親,我暗暗腹誹:當初你被選上的時候不也是最差勁的?
雖然我也不想當這個城主,但是被父親這樣說心裡還是堵得難受。同其他女孩子一樣,我的願望就是自由自在地活着,然後尋一個愛我的夫君攜手一生,誰知道會突然出了這麼個把我人生都打亂插曲?
“罷了,大局已定爲父也不便說什麼,你好自爲之,別把祁家五百年的基業丟了就行。否則,爲父就算是進了黃土,也要和祁家列祖列宗一起來找你算帳!”父親怒喝。
忽地,我只覺後背生寒,眼淚都不敢流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立刻讓妙言搬來了父親給的那堆竹簡。隨手一翻,果然全是抓鬮的各種規則和細節經過,有些地方父親還用硃砂筆圈起,仔細一看那些地方全是可以做手腳的漏洞……
我對着竹簡一陣頭暈,好好的機會就被我這麼毀了!我的自由,祁家的未來全被我這雙不爭氣的手給弄沒了。
真是悔不當初!
“姑娘,你哪裡不舒服?”妙言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卻沒力氣搭理她。
我一臉悲催地趴在桌子上,心裡難過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