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我也曾在另一個人的口中聽過——那場大火,那個嘴角含笑的男子,陸涵光。
當時我還暗暗在心裡下決心要找出他的仇人。而今,我竟然搖身一變,從祁家的姑娘變成陸涵光的妹妹……
而我之前堅持要用城主之位去換她一命的女子、我喊了十七年孃親的女人,居然是殺我全家的仇人?!
這是何等的可笑?!我死盯着地面,眼淚不可抑制的洶涌而出,那些東倒西歪的花草漸漸在我的眼前化成兩個大大的字——荒謬。
“荊娘,你的‘通行牌’可是吾全力塑造的‘反擊金牌’。所以,吾嚴格限制你同她見面,在你只能探聽些毫無價值的消息的時候,吾已經將她教養成破壞衛家的利刃。當吾把她推上城主之位後,他果然沒讓吾失望,不僅打亂了你的行動,還收到了預期之外的效果。”
父親的話像冰雹一樣砸向我的耳朵,原來我自以爲人品爆發的抽中城主之位竟然是父親刻意安排的……
說話間,父親移開柺杖,隨後對着孃親一笑:“如今,你最後的陰謀已經告廢。再加上這一條混淆豢龍氏血脈的大罪,荊娘,你還有招嗎?”
“祁牧,你真是不負惡狼之名。呵!”
孃親譏諷一嘆,她看着高高在上的父親道:“我以爲你充其量只是一隻謹慎得有些偏激的看家狗。你不過是過度重視祁家權勢罷了,直到你將惡魔之手伸向自己的孩子,我才明白你是一條怎樣的惡狼!當初,若不是你千方百計的使絆子。我的孩兒何至於只活了五天?!”
他們的對峙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界點,本該讓人氣血僨張的緊張場面,在我眼裡卻突然變得像一樁鬧劇一樣可笑。諷刺的是,那個最可悲的人就是我這個自以爲肩負重任的所謂“城主”。
“祁牧,反正我也是什麼都沒有了,不如就拉上你一起去死吧!”
孃親猛地大吼一聲,握着腰間的玄扣一扯,唰啦一下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小蛇般的紅色軟劍!她眉峰一冷,手腕翻轉間,軟劍突突拉開,竟是一條銀絲連綴着柳葉形狀的紅色玄鐵利刃劍。
劍刃閃着寒光掠過父親的喉間,他勉力退開,孃親手中的劍卻猛地掃向我身旁的祁靈燕和唐雎!劍身靈蛇般流轉之際,她趁機奪過我,拉着就往外殺出去!
“……”我愣神的看着她拉着我飛跑的背影,腦袋遲緩的思慮着她的行動:荊娘這是在幹什麼呢?救我?可是,到最後一刻她不是還在利用我嗎?
禁衛軍握着武器涌上來對我們圍追堵截,小小一個別院,孃親拼殺了半天竟然連門都沒摸到。院中殺氣翻騰,劍影刀光,就連我那“大姐”祁靈燕和禁衛統領唐雎也加入戰鬥。
荊娘也由攻變守,漸有不敵之勢。忽地,她猛然將我拽到身前,我以爲她要拿我當肉盾擋劍,豈料她卻用一種極盡悲傷的嘶啞聲音在我耳邊道:“陸姑娘,對不起。”
我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她又接着道:“當初,你爹被禁衛寮除名之後。我的院子就換了新的守衛,我從他那裡知道你爹是因爲你娘難產才被除名的時候,心底是很羨慕你孃的。彼時,我也因爲女兒而對祁牧產生了別樣的情緒,我以爲他只是過分擔心祁家權力的可憐人,我以爲自己可以通過改變他的想法來改善祁衛兩家的關係……”
她說着,一道利刃猛地突破防守朝我刺過來!
荊娘頓了一下,軟劍突然又長了不少,像一根帶着利刃的長鞭一樣婉轉繞上那人的脖頸,在我瞪大眸子的瞬間噗呲鎖下濺了我一臉血!
令人膽寒的感覺將我緊縛,跳進眼眶的血花刺得眸子生疼。
就在此時,荊孃的話再次傳來:“可是,因爲祁牧這個惡魔在我懷着孩子的時候做的手腳,我的玉兒她夭折了。她才活了五天,她明明已經會笑了啊!看着她冰冷的身體,我的心如被撕碎、搗爛了。有惡毒的手從壞掉的心裡長出來,它們撐着我的雙眼、掐住我的脖子,就像是要我看清祁牧的真面目!”
“這就是你殺了陸家全家,放火燒了一切,還搶走陸家的那個小女孩……”
呵,竟然是這樣的原因?我一臉鮮血的聽着荊娘說話,表情猙獰的笑起來:“你的孩子是五天,但我是第七天被搶來的!”
她動作一頓,背上立刻被人刺了一劍。劍鋒從肩胛骨穿出,堪堪抵着我的手臂。她眼色一冷,立時迴轉劍鋒放倒那人,我聽見祁靈燕囂張大吼:“她受傷了,務必抓活的!”
“你怎麼知道是第七天?”荊娘沒在意他們的話繼續同我說着,手上舞劍的動作更加不要命了。我冷冷一笑,並不打算回答。
那天可是我的洗禮啊!
呵。她無奈的嘆口氣:“沒錯,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能讓祁牧知道孩子已經死了。否則,他會以‘不堪爲人母,損失豢龍氏血脈’的罪名將我流放,而我要爲自己的孩子報仇,要完成主人交給我的任務,就必須有一個孩子!即使無法讓他寵信我,我也會入宮探聽消息的王牌。惡向膽邊生,於是我想到了被除名的陸岷,還有他那與我同天生產的妻子。”
“我花重金收買了貪財的祁峰,他帶着人去陸家搶了孩子。雖然你身上的胎記曾一度讓我忐忑不安,但見祁牧也沒有發現異常的跡象,我就以爲自己騙過了他。”說着,荊娘自嘲的笑出聲來。
我也很想笑,可是我更想哭,但我終是沒哭:“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有意義嗎?”
荊娘沒回答,許久,她突然冷了眼眸:“這樣的激戰,禁衛軍應該都在這裡了。趁其他人還不知道你的身份,想辦法矇混出去。找個地方好好生活,再也不要露面!”
說着,她的軟劍突然集中攻向前方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