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妍走出零下一度之後踱步進了小巷,想避過外面那條繁華的街。
那條小巷很深很長,鄭秀妍一個人走的有些發毛,低頭小跑了許久,在看到遠處的路燈之後,才緩緩的喘了口氣。
然後小小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她望向路燈下,那裡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也同樣微微喘息,想來剛纔也跑了很久。
他看着小巷裡的鄭秀妍,衝她揮了揮手:“走夜路都怕,你說你發什麼脾氣.......趕快過來。”
帽檐下的陰影遮住了鄭秀妍全部的容顏,看不清此時此刻的表情,但她沒有動,依然倔強的站在那裡。
很多年以來,只要楚景言揮揮手,鄭秀妍就會到他的身邊去。
特別是在直視自己的內心之後,她說要好好的對待楚景言,要保證自己得對楚景言好,那她便千方百計的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好。
李靜淑每每談及小時候的楚景言,眼神中總是不會離開悲傷。
因爲他覺得楚景言過得苦,過得淒涼。
這種感受讓鄭秀妍習以爲常,並且逐漸接受這種設定,所以她可以不要自己的脾氣,不要自己的原則,站在楚景言的身邊。
哪怕.........哪怕他還有另外的女人。
哪怕他還愛另外的女人。
鄭秀妍緊緊攥着單肩包的肩帶。她忽然發現,原來這是自從成年之後,她第一次反抗楚景言的意志。
董事長大人自從成爲董事長以後。就已經很少能有人不聽他的話了。
楚景言懸在半空中的手僵持了很久之後才緩緩放了下來,看着鄭秀妍說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能不能告訴我?”
“就算是想哭的話,你好歹也說句話行不行?”
鄭秀妍的眉頭徹底皺了起來,這兩年以來他原來一點兒都沒變,就連以前聽起來好像是示弱的話現在聽起來,好像也沒了那股味道。
鄭秀妍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兒了,越來越不對勁兒了。
就跟現在正坐在包房內等待醫生的小肥婆一般。她們好像都感覺自己有了些許變化。
這種變化好像自從楚景言回來之後就開始變得明顯了起來。
泰妍越來越活潑了,臉上那種浮現於表面的幸福看都不看就能感受得到。
鄭秀妍越發的沉默和不願回家。
而小肥婆.........可能是後知後覺。她現在才發覺了不對勁兒。
那麼這個人回來是爲了什麼呢?
就憑我愛他嗎。
鄭秀妍邁開了步伐,往路燈照射下的地方走了過去,小巷內空蕩蕩的,她一個人慢慢的往上走。走到了坡度最高的地方,然後低頭望向楚景言問道:“你爲什麼要回來?”
聽着鄭秀妍的話,楚景言忽然笑了起來:“兩年了,你就想對我說這個。”
鄭秀妍抿了抿嘴脣。
“我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楚景言站在路燈下,望着鄭秀妍說道,“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也不會再有這麼長時間的離開,我只想..........”
“只想什麼,只想好好在一起?”
鄭秀妍忽然覺得自己好聰明。眼前這個男人的說辭自己竟然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看來李順圭有時候說的也不全是屁話,不管什麼樣的男人,說出來的誓言或者其餘什麼類似的話。都是一樣的。
看着楚景言有些變了神色的臉,鄭秀妍忽然覺得有些暢快,她都忘了有多久沒見過楚景言發怒了,現在自己三言兩語竟然就能讓他動了肝火?
從楚景言這個角度來看鄭秀妍。
那張清麗的笑臉此時此刻.......充斥着報復之後的快感。
楚景言以爲自己知道鄭秀妍這樣反常的原因,他默默的後退了幾步,重新說道:“是我錯了。”
“人都是順從着別人的意志活着的。楚景言。”鄭秀妍開口道,“我原來以爲你是天下最厲害的那個人。原來以爲你真的可以當我的保護神。”
“可事實呢,結果呢?”
“你什麼都沒有完成,包括以前對我的承諾。”
鄭秀妍看着楚景言那越來越面無表情的臉,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過了,但總有股力量迫使着她繼續說下去。
“楚景言,你什麼時候才能把一個和你就差上牀其餘什麼都做過的人.....當成大人來看待呢?”
楚景言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站着。
原本開來了一輛轎車,穩穩的停在楚景言身邊,董事長大人指了指鄭秀妍,轎車便駛向了她的方向。
“回家去吧,別讓阿姨擔心。”
“以後這種地方,不準去。”
轉過身,楚景言接着說道:“我不管你爲什麼會說這些話,但你以後別說了.......真的別說了。”
鄭秀妍邁不過去的那道坎兒,讓楚景言十分的焦慮。
原本以爲見面之後便可以冰釋前嫌的董事長大人,忽然覺得問題開始變得棘手起來,而回到零下一度之後,發現早已散場,看着人羣中偶爾幾個望向他充滿着不善和大多畏懼的眼神,楚景言心中頓時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煩躁。
他是誰?
堂堂盛世萬朝的董事長,首爾華商協會主席,未來二十二家跨國集團的圓桌會議首腦,這世上哪還有什麼需要糾結的問題,那自己眼下到底是在做什麼?
原本一時興起到頭來感覺像是竹籃打水一般。
楚景言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所以分外的煩悶。
喻瀟驅車來到了他的身邊,小聲詢問:“先生,我們回去了嗎?”
楚景言看了看零下一度依然閃爍着的門牌。衝喻瀟伸了伸手,喻瀟會意從口袋中掏出煙盒遞給了楚景言。
濃郁的菸草混着清冷的空氣一起吸進肺裡,楚景言胸口的煩悶並沒有得到一絲絲的驅散。
鄭秀妍果然不愧是鄭秀妍,哪怕只是三言兩語,都能讓楚景言變成這幅模樣。
坐進車內,喻瀟又問了一遍楚景言是否現在就回住處。
窗外開始下起了淅瀝的雨絲。
車窗很快被打溼,外面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一到這種時候人就變得這麼脆弱敏感,楚景言心想着於是說道:“去全州。”
喻瀟點了點頭。然後啓動了車子,隨即才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於是十分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我們是去......全州?”
楚景言笑了笑說道:“對。要是車子的油不夠的話,現在就去加。”
車子在黑夜中行駛,下雨不能開的太快,直到下半夜才駛進了全州境內,然後便是楚景言親自駕車,他也只來了一次,憑着模糊的記憶找了一段時間之後,車子停在了一棟居民樓下。
喻瀟疑惑的看了看陌生的環境,接過楚景言扔來的一根菸。疑惑的問道:“先生,我們來這做什麼?”
雨已經停了,黑夜就跟水洗過一般的乾淨。把車窗和車頂的全景天窗全部打開,又放下了座椅,楚景言躺在上面,有點上了一根菸。
喻瀟如法炮製,跟着躺了下來。
吸了口煙,楚景言說道:“來放鬆一下而已。你不覺得這裡的空氣特別好?”
喻瀟狠狠吸了幾口空氣,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好的地方。
楚景言看了眼喻瀟。笑了笑沒有說話。
兩個地位懸殊的男人此時此刻就這麼躺在椅子上,抽着一包煙,說着葷素相間的段子,聊着聊着自然也就聊到了女人,喻瀟覺得自己在這方面沒法和楚景言比較,拋開他那些金光閃閃的身份不說,光是楚景言那副好皮囊,他就遠遠都比不上。
“我可沒你想的那麼厲害,你玩過的比我多的多,我比不了你。”楚景言笑着說道,“而且可能是我個人的緣故......我好像有點跟大多數人的做法有點不太一樣。”
喻瀟問道:“哪兒不一樣?”
楚景言看着某一扇還亮着暖色燈光的窗子,對喻瀟說道:“我試試給你看一下,哪兒不一樣。”
說着董事長大人便下了車,掏出電話說了些什麼,臉上的笑容讓喻瀟目瞪口呆。
就在董事長大人掛掉電話沒多久,一樓大廳的電梯門便開了,一個穿着睡衣的女孩提着一個袋子小跑着衝了出來。
啪—
袋子被女孩扔在了地上,整個人撲在了楚景言的身上。
楚景言抱住了女孩,然後原地轉了一個圈。
女孩未施粉黛的小臉俏麗無比,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楚景言撲閃撲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同時驚喜無比。
然後她又抱緊了楚景言,問道:“你來找我是因爲肚子餓了嗎?”
低頭看着腳邊的袋子,裡面裝着各種各樣的零食和一盒切好的紫菜包飯,楚景言揉了揉金泰妍剪短了的點頭,笑道:“我每次餓了都會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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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瀟從車內走了下來,有些侷促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金泰妍這才發現原來周圍還有人在,急忙鬆開了楚景言。
看清金泰妍的臉之後,喻瀟不禁驚歎了一聲,隨即便恭恭敬敬的衝她鞠了一個躬:“泰妍小姐,見到您真高興。”
金泰妍也立馬回禮:“您好。”
然後她起了袋子,笑嘻嘻的對楚景言說道:“都是夏妍的零食,不過我帶了紫菜包飯和媽媽做的小菜,對了,還有啤酒。”
喻瀟十分有眼力勁兒的知道了現在不是自己該繼續留下來的時候,便小跑着去到了不遠處的便利店。
楚景言提起袋子和金泰妍鑽進了車內,金泰妍一擡頭,便看見了水洗過一般的乾淨夜色滿天的繁星。
“真美。”金泰妍感嘆道。
楚景言望着金泰妍的側顏,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真美。”
金泰妍回過神來,聽着楚景言的話,一時間笑了起來。
“你是真心的嗎?”
“當然了。”
“那我信了。”金泰妍頗爲自得的點了點頭。
“好啊..........”楚景言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