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碩話音一落,韓建元還沒怎麼樣,韓芊先急了:“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怎麼能上陣殺敵呢?敵人來了,他跑都跑不掉!”
“你這話若是被寧侯聽見了,肯定要氣得吐血!別人家十三歲的孩子或許還在奶孃的懷裡撒嬌,但寧侯家的孩子絕對能上陣殺敵了。”雲碩輕笑道。
韓芊聽了這話,眨了眨眼睛,忽然一甩袖子轉身走了。韓建元則點頭:“陛下所言甚是,再者,寧侯父子就在西疆,駿璁過去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朕的旨意明天就送去寧侯府,你早些回去準備吧。”雲碩回頭看了一眼內間,滿意的對韓建元點了點頭。
“臣告退。”韓建元也看了一眼內間的帳幔,心想妹妹這小脾氣也只能衝着陛下耍耍了,換了別人,也真是受不了。
果然不出韓建元所料,郡主這會兒是真的生氣了,鬧小脾氣了。皇帝陛下進來的時候,她正拿了把剪刀一截一截的剪一段宮絛。
“哎呀!這不剛打了一點,怎麼剪了?”雲碩忙上前去把剪刀拿過來,又嘆道,“仔細傷了手。”
“是了!我就是那種十三歲了還靠在奶孃懷裡撒嬌的人,所以剪個東西也會傷了手!”韓芊氣鼓鼓的轉過身去,一張笑臉皺成了包子。
雲碩只覺得十分可樂,但又不能笑,生怕這丫頭會更生氣,於是忍着笑坐下來哄道:“我說的那些紈絝子弟嘛!你是女孩子,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反正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吃貨。”韓芊轉頭瞪着雲碩,哼道,“別說陛下心裡不這樣想,我自己是什麼樣子,我自己知道。”
“嗯,朕的確是這麼想的。”雲碩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韓芊的眼睛頓時瞪得更大,小臉漲紅,眼看着要翻臉。
“不過,你這樣子,剛好可以彌補朕的缺憾嘛。”雲碩輕笑道。
“什麼?!誰彌補你的缺憾!”韓芊的怒氣被這句話給打消了七八分,憤憤然轉過身去。
雲碩幽幽嘆了口氣,靠在身後的靠枕上,懶懶的說道:“朕這個人吧,夠勤奮,也夠謹慎,做事認真一絲不苟,但就是對吃喝玩樂沒啥研究。剛好身邊有你,如此也算圓滿了!”
“啊啊——”韓芊心裡的怒氣一波三折,終於被激發起來,她轉身朝着某人撲上去,卻剛好中了某人的奸計被人家按在身下,一動也動不得,再次被啃了個面紅耳赤,氣喘吁吁。
“你!你你……你陰險!”靈動的眼睛裡閃着水光,是被激吻逼出來的霧氣。
“哪有!朕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雲碩一邊忍着那股橫衝直撞的衝動,一邊舔了舔脣上的胭脂,嗯,甜甜的,有藍莓的酸甜,這丫頭剛剛肯定又偷吃點心了。
韓芊用力的推身上的人:“你起開!我要收拾東西回家了!”
“回家?”雲碩擡手撥開韓芊額頭上的碎髮,露出他最喜歡的光潔如玉的額頭和那兩道彎彎的黛眉,輕笑道:“剛剛的賭約我還沒說呢——嗯,朕要你留在宮裡陪朕,直到過年。”
“不,不是吧?”韓芊眨着眼睛,“我,我就這樣留在宮裡,那些言官大臣們的摺子還不得把你的紫宸殿給填滿了?!”
“這不關你的事。朕自會處理。”雲碩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你只管留下來,用你吃喝玩樂的本事照顧朕的飲食便好了。”
“什麼叫吃喝玩樂的事?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很看不上吃喝玩樂?”韓芊一本正經的推開身上的人,像是說國家大事一樣說道:“民以食爲天,吃喝乃是天下最大的事情!至於玩樂,可以使身心愉悅,使身體健康,跟吃喝一樣重要!身體都沒了,你還怎麼勤政?怎麼愛民?怎麼治理天下?!”
“是啊!朕也很同意你的說法,”雲碩笑道:“所以,吃喝玩樂纔是萬事之本,而你必須留在朕的身邊,負責朕的吃喝玩樂。這樣,朕才能夠更勤政愛民,才能讓這天下太平。”
“……怎麼這話被你說出來,怎麼聽都像是歪理。”韓芊看着面前這張笑臉,悶悶的哼道。
雲碩笑着撥拉了一下韓芊亂糟糟的頭髮,笑道:“好了,歪理也好,正理也好,天色不早了,該睡了。睡好了才能吃喝玩樂,嗯?”
“嗯,我要睡了,你走吧。”
“看你睡了朕再走。說不定你會害怕。”雲碩輕笑。
“不用了,我不怕先皇后娘娘來找我談心。”韓芊想起陳年舊事,給了某人一個白眼,哼道:“因爲我們關係很好,很和睦,就算她來,我也不用怕。”
雲碩失笑,無奈的站起身來吩咐蘋果兒和奶孃:“好生服侍郡主休息,朕明日再來。”
一羣丫鬟婆子們忙躬身答應着,恭送了萬歲爺離去,方伺候韓芊洗漱睡下。
第二日,封邵駿璁爲驃騎都尉的聖旨送到寧侯府,寧侯夫人再捨不得,也只得叫人給外孫子收拾東西送他隨韓建元往西疆去參見戰事,歷練成長。同時,爲了表示深深的不滿,寧侯夫人上了一道奏摺,說自己近日來研究醫學遇到了難題,需要出去走走,散散心,練練氣,並順便尋找新的藥材攻克醫學難關。然後不等皇上批覆,便也包袱款款的離京去了。
韓芊被留在宮裡居住,對於外邊的事情聽到的越發的少。但對於寧侯夫人出京一事還是瞞不住她的,寧侯夫人跟她有師徒只誼,於是她也不跟雲碩打招呼直接帶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們出宮送行。
南城門外的官道上,韓芊策馬疾馳,追上了一輛油壁大車,若說韓郡主跟木蘭將軍學得的騎術還真是不丟人,胭脂馬直接越過馬車,然後唏律律一聲嘶鳴,一個漂亮的轉身便攔住了馬車去路。
“籲——”車伕趕緊的勒住馬繮繩,朝着馬上的韓芊一拱手,“韓郡主,您怎麼來了?”
“我來給夫人踐行。”韓芊翻身從馬上跳下來,手中的馬繮繩往馬脖子上一丟,拍了拍愛馬示意它可以隨意去啃點啥。
馬車的車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清秀的丫鬟露出臉來,見是韓芊,忙笑道:“郡主怎麼一個人來了?”
韓芊笑着往後一仰頭:“怎麼可能一個人?那不是有一羣人跟着?”
馬車後面,千夜帶着一隊護衛緊緊地追了上來,姚夫人下車的工夫,那隊護衛已經把這官道前後都堵住,閒雜人等都被擋在了外邊。
“夫人,你是生氣了嗎?”韓芊拉着姚夫人的手,皺着眉頭問。
姚夫人微微笑道:“沒有。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只是在這城裡住的厭煩了,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已。”
“陛下讓駿璁去西疆效命的事兒,這回真不是因爲我。”韓芊歉然的說道。
“我知道,這事兒本來就跟你沒關係。”姚夫人拉着韓芊跨過官道兩旁的草壩子,選了一塊乾淨柔軟的草地坐下來,擡頭看着深秋時蔚藍的天空,嘆道:“生在這樣的家族,女兒家就應該相夫教子,男兒家就應該上陣殺敵保家衛國,這是命中註定的。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麼區別?”
“夫人,你不要生氣。”韓芊覺得姚夫人還是生氣了,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平日裡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在姚夫人面前變成了拙嘴笨腮的小傻瓜。
姚夫人轉頭看着身邊的小姑娘,輕聲嘆道:“我沒生氣,芊兒你不要自責。包括上次的事情,我也沒生氣。陛下有陛下的立場和原則,我們沒必要也沒資格去生氣。很多事情,我們只要順其自然就好。”
“夫人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韓芊點了點頭,雙手抱住膝蓋,把下巴擱在了膝頭。
姚夫人本來就喜歡心思單純的孩子,尤其是韓芊這樣的天真且善良又有點小惡魔本質敢於跟那些迂腐的老傢伙們對着幹的孩子。這會兒見她這楚楚可憐的樣子,心生憐憫,擡手摸着韓芊的後腦勺,笑問:“那你爲何這麼不開心?是想跟我一起跑出去玩?”
“嗯。”韓芊立刻點頭,一雙眼睛裡泛着水亮亮的光。
“不行。”姚夫人搖頭,“你父母不會答應的。”
“唔……”說到父母,韓芊又蔫兒了,轉手拉着姚夫人的手,嘆道:“夫人,我爹爹的身體……到底怎麼樣啊?這幾天天氣轉涼,他好像又不怎麼好。”
“你父親的身體是因爲傷了元氣,所以天冷天熱肯定又會有反覆。他想跟以前一樣拎起劍來就上陣殺敵是不可能了,但只要用心保養,我可保他三年無恙。至於三年之後,要看眼前這三年他是否按照我的方子保養而定。我想,大長公主肯定會對他的身體十分上心的,所以你也不必太過糾結。倒是你自己……”姚夫人看着韓芊,欲言又止。
“我怎麼了?”韓芊納悶的看着姚夫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見底,不帶一絲心事。
姚夫人無奈的嘆了口氣,低聲問:“你跟陛下,你們兩個……現在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韓芊懵懂的看着姚夫人,完全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他有沒有碰你?”姚夫人低聲問。
“碰我……他親我了。”韓芊說着,小臉泛紅,像是個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不敢看姚夫人的眼睛,眼神閃爍着低下了頭。
姚夫人看小丫頭的神情,又沉沉的嘆了口氣,說道:“他們男人總是這樣,只顧自己一時痛快,根本不管別人的死活。”
“啊?”韓芊聽了這話,一時忘了羞澀,詫異的擡頭看向姚夫人,“什麼叫不顧別人的死活?難道這樣……我會……死?”
“死倒是不會,只是你還太小,男女之事最好等身體長開了再有,過早的話,會影響你長身體,還會染病,若是一不小心留下病根兒,後果不堪設想。”
“真噠?”韓芊嚇得慘白了臉,一臉的無措。
“當然。”姚夫人看着傻丫頭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叮囑道:“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只能再提醒你一件事,千萬別懷孕。明白嗎?”
“爲什麼?”
“你還是個孩子,你的身體還沒長好,這就好像是一棵小樹,苗還沒長夠呢,就開花結果,結出來的果子肯定也不好,明白嗎?女孩子的身體要等到二十歲才能長好,過早地懷孕不但對你的身體不好,孩子也不會健康。”姚夫人語重心長的說道。
“噢,我知道了。”韓芊認真的點頭,“我會聽夫人的話。”
姚夫人又摸了摸韓芊的腦袋,嘆道:“聽話就好。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了。你乖乖回去,我出去這一趟,差不多半年就回來了。你有什麼事儘管去找趙夫人和葛夫人,她們兩個會幫你的。”
韓芊點頭應道:“我知道了。夫人你一路多保重。”“嗯。”姚夫人按了按韓芊的頭頂,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馬車跟前,擡手扶了一下丫鬟的肩膀也不用梯凳直接跳上了馬車,那身段輕盈好像是二百少女,完全看不出來是六十來歲的人。
韓芊看得心裡好生羨慕,心想自己的孃親比姚夫人還小几歲,已然是兩鬢斑白了!
姚夫人的馬車要走,千夜一揮手命手下讓開去路。衆人陪着韓芊看着姚夫人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沒了蹤影,千夜才勸道:“郡主,咱們該回了。”
韓芊回頭看了一眼千夜,皺眉道:“我不回宮了。我要回家。”
“這……”千夜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上前一步躬身勸道:“郡主,屬下奉陛下之命前來保護您的,您若是不回去,陛下定然會重重的責罰屬下,屬下……求您開恩啊!”
韓芊不悅的哼道:“他能怎麼責罰你?大不了你也別回去了,跟我一起回公主府好了。”
“……”千夜咧了咧嘴,轉頭向蘋果兒求救:剛是我載着你追來的!你必須站在我這邊!
蘋果兒壞壞的笑了笑,轉身跟上韓芊,拉過胭脂馬的繮繩笑道:“郡主,奴婢沒有馬,能不能勞駕您把奴婢帶回去?”
“好。”韓芊率先上馬,伸手把蘋果兒也拉上了馬背。
“唉……”千夜無奈的看了看左右,左右的護衛們也是一臉的無奈。
“別愣着了!上馬,保護郡主要緊!”千夜說着,飛身上馬追着韓芊回城。
得知韓芊出城送寧侯夫人,跟寧侯夫人談心之後便徑自回了大長公主府,雲碩的心裡很是不自在。然而,雖然他是皇上,也逃不過生老和病死,寧侯夫人身懷絕世醫術,一般都得罪不得,皇上也不例外。
於是,心情鬱悶的皇帝陛下只得把自己的煩躁都發泄給了朝堂上的大臣們。
比如被閉門思過的禮部尚書邵錫蘭,比如整日裡彈劾邵大人左右不是的六科廊給事中尚世廉,比如監督西南戰事的西南經略唐蕭逸,比如督運戰事糧草的戶部尚書姚大人。
總之,這陣子朝臣們一個一個都被皇上點了名,不管是忠臣還是良將,又或者貪官以及污吏,只要皇上不自在,這些人就沒誰能自在的。
諸位大臣們之中,最不自在的當屬邵大人。
邵大人在逼良爲妾於國孝期間四養外室並生下庶子庶女的事情被抖落出來的當日,邵夫人就犯了心口疼,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折騰,請了好幾位太醫來鍼灸醫治都不見效,最後還是邵大人親自出馬才把夫人的‘心口疼’給按了下去。
安撫好了夫人,邵大人想起了女兒的事情,因問邵夫人:“素雯是怎麼回事兒?陛下居然在朝堂之上說出讓她在庵堂裡誦經禮佛的事情?”
邵夫人一聽這話更加惱火,遂把當日邵素雯的事情跟邵錫蘭如實說了。邵錫蘭聽完後氣得跺腳,怒罵:“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如今已經這樣了,又能怎麼樣?”邵夫人心灰意冷的躺在牀上,雙目無光看着帳子頂。
“別的先不說了,素雯出家的事情刻不容緩,你打發人去一趟慈心庵,請那裡的主持師太收留她吧。好歹是皇家庵堂,就算是出家,也沾着皇家的恩澤,讓她好生在那裡研修佛經,說不定將來能修出什麼造化來也不一定。”在這種時候,邵錫蘭只能把死馬當活馬醫,自己給自己打氣,不能倒下。
“知道了。我明兒就叫人去,先給那邊的主持師太送二百兩香油錢去吧。”邵夫人想了想,又嘆道,“素雯這事兒也不過是一線之差。若非那個韓錦忽然出現壞了事兒,只怕那事兒就成了。”
“能用銀子辦的事兒都不叫事兒,趕緊的去辦。”邵大人捻着鬍子說道。
“老爺說得好聽,您倒是用銀子辦了好些事兒呢。”邵夫人酸溜溜的哼道。
邵錫蘭皺眉道:“就這麼一件事兒,你究竟要怎麼鬧?現在外邊都鬧的沸沸揚揚了,你再鬧起來,索性這個家還要不要了?”
“罷了!我又能怎麼樣?”邵夫人的臉皺成了苦瓜,“那孃兒三個要怎麼樣呢?”
“接到府裡來吧,事情已經鬧成這樣,索性過了明路光明正大的好了。”邵錫蘭咬牙道。
邵夫人心裡一萬個不願意,這會兒也說不出什麼來。身爲一家主婦,她有責任安置好後院的所有事情,包括老爺的小妾和庶出的子女。
第二日,邵府的管家娘子果然拿了二百兩銀子去了慈心庵,交給慈心庵的主持師太,說是爲庵堂捐獻的香油錢,有勞她好生照顧他們家姑娘。
皇上下旨令邵素雯在庵堂裡修行的事情,慈心庵這邊自然得到了消息。就算沒有邵府的銀子,邵素雯也要在這庵堂裡住下去,如今有人給送銀子,主持師太樂得人財兩全。當下收了銀子,又擇日給邵素雯剃度,並賜了法號:空凡。
這個冬天就在雞飛狗跳中度過。
隨着一場又一場的大雪紛飛,雲都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年。
今年一開春便有喜訊,先是西南邵將軍打了勝仗,把善於用毒善於用蠱神出鬼沒的暹羅國軍隊挫敗,大雲軍隊在密林中前行幾十裡,收回之前被暹羅佔去的疆土又乘勝追擊。
皇上收到這個奏報之後龍顏大悅,朝堂之上也終於迎來了春天。
隨後,四月初,寧侯命人封了霍安的人頭送進了京城。
之前皇上在西疆發下的誓言終於變成了事實,這又讓皇上滿心歡喜。當下便下聖旨,加封寧侯爲鎮國上將軍,加增食邑八百戶;封寧侯之子衛凌浩爲武華殿大學士並三等郡候爵位,賜食邑六百。封忠毅候世子韓建元爲上輕車都尉加受昭武大將軍並賜三等郡候爵,食邑六百,韓建開升爲輕車都尉加受四品安遠將軍,而親手奪了霍安腦袋的小將邵駿璁則被皇上特旨爲上騎都尉並加受五從四品信武將軍。
在這一系列的封賞之中,邵駿璁的官職是最小的,但卻因爲他是個剛滿十四歲的少年郎,又是親手砍下霍安腦袋被皇上特旨加封,而成爲了這次封賞名單中風頭最勝的一個。
當即,雲都城乃至大雲朝上下,普天同慶。寧侯府,鎮國公府,忠毅侯府等這些武勳之家甚至放起了鞭炮煙火以示慶祝。
大長公主也很高興,終於有人爲自己的丈夫女兒報了仇,這口悶了一年的氣終於吐了出來,自然要好好地慶祝一下,更何況三個兒子有兩個得以封賞。
顧氏和封氏妯娌兩個見大長公主難得高興,便商量着選了個好日子在家裡擺了兩桌宴席,請了幾家至親過來,小作慶祝。
當日被請來的有勇毅候府那邊的賀氏,韓家的大姑奶奶韓芮母女,姑太太靖海侯夫人帶着孫女蕭蓮卿,戶部尚書姚大人的夫人以及孫女姚娉婷,以及西南經略使唐將軍夫人蘇氏,隨着蘇氏來的還有她孃家的侄孫女定侯府的大姑娘蘇瀾。
一衆女眷趁着春光正好聚在大長公主府的花園裡吃酒聽戲,說笑家常。韓芊則同衛曦月,蕭娉婷,蘇瀾以及韓錦等幾個姑娘家不喜歡聽戲,便遠遠地跑去牡丹花從中禍害那盛開的牡丹花兒。
“這個霍安,終於死了!”韓芊躺在榻上長嘆一聲,順手摘了一朵粉色的牡丹蓋在臉上擋太陽。
姚娉婷是見過那霍安的放肆霸道的,如今聽說這個可惡的傢伙死了,也由衷的嘆息:“死了好,他活着終究是西邊的禍害。”
“小姨媽!那‘醉楊妃’可是花匠精心培育的!這滿園子的牡丹也只有一兩株,你居然……”衛曦月痛心疾首的指着韓芊臉上的牡丹花,一臉的慘不忍睹。
“啊?”韓芊把那朵牡丹花拿起來認真的看了看,笑道:“別說,這花瓣兒軟軟的,還真像是喝醉了酒的美人。”說完,她又把那朵盤子大的花朵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蘇瀾笑道:“再好的花,在郡主的眼裡也不過是凡物罷了。要我說,這花再好也比不上郡主的容貌好。”
韓芊聽了這話忙把牡丹花從臉上拿開,朝着蘇瀾嘿嘿笑道:“你這是損我呢吧?”
蘇瀾忙笑道:“這可不敢。本來麼,郡主乃是我大雲未來的皇后,什麼花在您的面前都得失了顏色。”
“果然是損我。”韓芊隨手把那朵花丟開。
“小姑姑又這樣,小心祖母看見了。”韓錦微笑着上前去把那朵花撿了起來,輕輕吹掉花瓣上的泥土,轉身交給畫眉:“去找個瓷瓶用水供起來吧。”
畫眉接了那花兒下去,韓錦另拿了一把摺扇給韓芊:“小姑姑,用這個擋太陽吧。那花兒粉不但會迷了眼睛,弄不好還會害得你起疹子,還是不要貼臉上的好。”
“我家錦兒越來越會疼人了。”韓芊笑嘻嘻的接過扇子擋在臉上。
蘇瀾又拉着韓錦的手笑道:“錦兒,你父親封了候爵,等他回來請了聖旨,你兄長便是世子,也該被陛下封爲郡主了。”
韓錦淡然笑道:“這還是沒影兒的事兒呢。父親的侯爵又不是世襲罔替的,哪裡來的世子和郡主。”
“嗨!這還不是早晚的事兒嗎?你父親的爵位雖然不世襲,可你祖父的一等侯爵卻是世襲的。”
“蘇姐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韓錦立刻變了臉色。
韓芊也冷冷的看向蘇瀾,蘇瀾這話說的倒像是咒忠毅候,韓芊再大大咧咧,也聽出了端倪,心裡也不高興了。
“哎呀,對不起,是我失言了!真真該死。”蘇瀾忙自責道,“郡主和錦兒不要生氣,請原諒我這無心之過。”
韓芊冷冷的瞥了蘇瀾一眼,淡淡的說道:“不會說話就少說。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多說多錯’嗎?”
“是是!郡主教訓的是。”蘇瀾忙低頭答應着,又輕聲嘆了口氣,說道:“可不就是多說多錯麼,不然素雯姐姐也不會被陛下下旨賜往慈心庵修行。”
韓芊冷笑道:“我說呢,原來你是替邵素雯鳴不平來了?”
蘇瀾怯怯的看了姚娉婷一眼,低聲說道:“呃……我沒那個意思,郡主誤會了。”
“有沒有那個意思都無所謂。邵素雯是皇上下旨讓她出家的,你若是想爲她求情,就去找皇上。在我們這裡說三道四的,白費了心機也沒什麼用處,”韓芊捏了一塊點心,掰碎了丟到那邊的花蔭下引着鳥雀兒來吃,又回頭笑道:“哦,也不能說沒用處,搞不好我一不高興再去皇上跟前說她幾句壞話,她連在皇家庵堂裡修行的機會都沒有了,直接被趕出去做行腳僧也不一定。”
“呃!不會吧?”蘇瀾顯然是被韓芊的話給嚇到了。
“會不會,看我心情。”韓芊輕笑着拍拍手,扭頭對衛曦月和姚娉婷說道,“走吧,這裡太熱了,我們去水邊釣魚去。”
“走啦走啦!”蕭蓮卿忙拉了蘇瀾,一邊走一邊勸道:“你不要管那些閒事了,邵素雯死活關你什麼事兒?”
蘇瀾不敢再說什麼,遂跟着衛曦月等人一起去了湖邊。
大長公主府後花園的湖是引得活水,這水從鎮國公府的園子引過來,在這裡拐了個彎兒又從忠毅侯府的園子轉出去,經過勇毅候府的園子再回到原來的河道里,跟雲都城的護城河相連,形成一個水系。所以這水裡的魚是散養的,不好釣,但絕對有大魚。
韓芊等人跑到柳蔭下,各自取了丫鬟弄好的魚竿直接拋到水裡,幾個妙齡少女穿紅着綠的坐在水邊等魚兒上鉤,也着實是一道不錯的風景。
不遠處的水榭中,顧氏,封氏以及挺着大肚子的衛恬恬同韓家的大姑奶奶韓芮以及她的妯娌們如蕭如意等人湊在一起吃酒聽曲兒,衆人時不時地說句笑話,湖上便起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
“哎呦。”衛恬恬忽然捂住了肚子。
“怎麼了?”顧氏忙問。
“好像有點疼。”衛恬恬皺眉道。
“是不是要生了?”韓芮緊張的問。
“算算日子,還有半個月呢。”衛恬恬搖頭道。
“那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了?”蕭如意緊張的問。
那邊大長公主一席上幾個老夫人都聽見了動靜,靖海侯夫人忙起身來問:“是吃了冷東西?還是別的什麼?好端端的怎麼會肚子疼?”
“不疼了。沒事兒了。”衛恬恬歉然的笑了笑,朝着大家擺擺手,“大家不必擔心,或許是笑岔了氣兒。”
“真的?”靖海侯夫人不放心的問。
“真的,姨媽不要擔心,我這會兒一點事兒都沒有了。”衛恬恬笑道。
“可別大意了!你這兒大着肚子呢!”靖海侯夫人跟寧侯夫人從十幾歲時認識,一直姐妹相稱,比親姐妹還親,衛恬恬再靖海侯夫人眼裡跟女兒無異。
“是是,我知道。姨媽放心。”衛恬恬連忙保證,“我會小心的。”
靖海侯夫人又叮囑韓芮等人:“你們也都悠着點。”
“知道啦!”賀氏忙起身應道,“老太太您放心吧,我們會看護好恬丫頭的。”說着,她攙扶着靖海侯夫人的手臂把老太太送回到位子上去,又給大長公主,姚尚書夫人和靖海侯夫人唐將軍夫人等斟酒斟茶,服侍了一通方又回來。
旁邊女先兒正在說一段野史,幾個少奶奶們聽得專心。
衛恬恬剛吃了一口東西,又覺得肚子裡像是被誰扭了一把,擡手忙按住的同時她也痛的皺起了眉頭。
“又疼?”顧氏眼尖,已經看見了衛恬恬驟然蒼白的臉色。
“嗯。這次比剛纔厲害些。”衛恬恬吸了一口氣,皺眉忍着。
“快叫穩婆和醫女來!”封氏忙吩咐身後的丫鬟。
裡面那一桌老太太們見狀都坐不住了,連大長公主都起身過來詢問。
衛恬恬一下子被幾個長輩圍在中間,頓時覺得不好意思,忙到:“我沒事兒,這陣子又過去了,大長公主和姨媽太太們不必擔心,我想……我想可能是要生了。”
“哎呦呦,這孩子可真會挑日子!”靖海侯夫人拍手嘆道。
大長公主忙問封氏:“穩婆怎麼還沒來?不是說了隨身服侍的嗎?”
“剛還在,因到了吃飯的時候,兒媳叫她們先去吃飯了。”封氏着急的轉圈兒,又催旁邊的人,“快去叫人!”
“彆着急彆着急!”唐夫人蘇氏忙道,“恬恬這是頭一胎,也沒那麼快。還是先把人送回產房再說吧,這水邊風大,可不好在這裡生呀!”
“說的是!快,快叫人擡軟轎來。”大長公主一疊聲的吩咐。
這邊一片驚慌,不遠處那羣釣魚的姑娘們自然也被驚動了。
韓芊第一個丟了魚竿跑了過來,看着衆人圍着衛恬恬,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兒:“三嫂子要生了嗎?”
靖海侯夫人一看是她,忙擺手道:“去!小姑娘家別往這裡湊!去跟你們姐妹們玩去吧。”
“啊?”韓芊不明白爲什麼姑母會趕自己走,還傻傻的站在那裡不動。
尚書夫人姚寧氏忙過來勸道:“哎呦,生孩子這事兒小姑娘家別摻和,乖乖地聽話,趕緊的帶着那些姐妹們躲遠點兒。”
“爲什麼呀?”韓芊不解的問。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別添亂了,你們都趕緊的去別處玩兒。”大長公主不耐煩的擺擺手,“芊芊,你身爲主人,要替母親招呼好這幾位姐妹們,還有錦兒,嗯?”
韓錦不明所以的看了靠在顧氏身上的衛恬恬一眼,福身應道:“是,祖母。”
“可是……”韓芊還想說什麼,卻被蕭蓮卿一把拉走,“走啦!還是聽祖母的吩咐吧。”
封氏也朝着韓芊擺手,低聲勸道:“妹妹乖,帶着大家去那邊玩兒去吧。我們這兒有這麼多人呢,你三嫂子不會有事的。”
韓芊不放心的看着衛恬恬,衛恬恬朝着她笑了笑,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兒。
“走吧。”姚娉婷拉了韓芊,幾個姑娘們離開了水榭。
婆子擡了軟轎來,封氏顧氏兩個人趁着衛恬恬不疼的時候把她扶上軟轎,四個粗壯婆子擡着人往前面去了。
大長公主和幾位老夫人,顧氏,封氏和幾位少奶奶們全都跟了過去。園子裡只剩下了韓芊和幾位未出閣的姑娘們湊在一起呆呆的坐着,誰也沒了閒聊說笑的興致。
“爲什麼她們不叫我們往前湊?”韓芊不解的問蕭娉婷。
蕭娉婷是這幾個人裡面年齡最大的,聽韓芊這樣問,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女人生孩子是很痛苦的,她們自然是不想我們看到恬恬姐痛苦的樣子,怕嚇到我們,將來不敢生孩子唄。”
“有多可怕?”韓芊問。
“難道你沒聽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閻王殿門前點個卯兒嗎?”蕭蓮卿嘆道。
“不是吧?”韓芊一臉的不可思議,看看面前的衆人,反問:“生孩子而已啊,不是說瓜熟蒂落嗎?”
“老人是這樣說啦!可事情總有例外嘛。”蕭蓮卿說着,朝着天空雙手合十拜了拜,“希望天上諸神,佛祖菩薩都保佑恬恬姐母子平安吧!”
姚娉婷見狀也雙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喃喃道:“希望神佛菩薩保佑恬恬姐平安生產。”
韓芊看着衛曦月,蘇瀾甚至韓錦都有樣學樣的朝着天空拜,遂也跟着拜了拜,心裡想的確是寧侯夫人臨走的時候跟自己說的話。
幾個小姐妹們拜完了神佛,又恢復了沉默。連旁邊的魚竿晃動,魚兒咬鉤大家都沒注意,只顧着爲衛恬恬擔心了。
韓芊終究是坐不住,忽的一下子站起來,對韓錦說道:“錦兒,你在這裡陪着幾位姐姐,我先去看看。”
“小姑姑?”韓錦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韓芊已經跑遠了。
“算了,讓她去看看吧。”姚娉婷嘆道。
“我不敢去,上次我嫂子生小侄子,痛了一天一夜,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蕭蓮卿說着,小臉煞白。
“真的?”韓錦死死地攥着手裡的帕子。
“嗯,我騙你做什麼?”蕭蓮卿又嘆道,“要不人家都說,不生子不知報娘恩呢。且不說十幾年如一日的教養之恩,單說母親懷胎十月生下孩子,這便是天大的恩情了。”
“是啊。”姚娉婷點頭嘆息。
韓錦轉頭看向前院的方向,心裡也很想知道衛恬恬現在是什麼樣子,生孩子到底是什麼樣子,可她沒有勇氣去看,她害怕。
韓芊倒是不害怕,一口氣跑到了她三哥的院子裡,一踏進院門便看見丫鬟婆子們匆匆忙忙的在院子裡奔走。還有幾個穿着醫女服飾的人在門口指揮着婆子們要這個要那個。
“唉,怎麼樣了?”韓芊拉住一個丫頭問。
那丫頭還沒說什麼,廂房裡便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那丫頭忙道:“三奶奶這會兒疼的厲害,郡主你快別進去了,奴婢要去催熱水。”說完,那丫頭便一陣風兒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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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明一下,邵駿璁,之前的名字爲俊聰,今天起改了。前面章節的以後慢慢改,從這一章往後,這少年就是新的名字。以爲之前的兩個字略顯敷衍,感覺沒文化,而駿璁又是我下一本書的男主,所以,嘿嘿,給他改了兩個有點文化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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