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禍水
???顏文臻搖了搖頭,沒說話。邵嫣然要她表態,可她能表什麼態?
她不是傻瓜,邵駿璁對自己的那點心思已經非常明朗了,想裝不知道也難。自己也挺喜歡這個少年的,可喜歡又怎樣?難不成真的給他做妾?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顏文臻從心裡自嘲的笑了,她雖然身份卑微,但卻從不自輕自賤。有人說,大戶人家的侍妾比小戶人家的妻室更尊貴。可那尊貴無非是做給外人看的。關起門來過日子,誰心裡苦誰自己知道。
絕不給人做妾。是必須堅守的底限。
當日邵嫣然和顏文臻兩個人回去,一進門就遇見了黑着臉的邵駿璁。一身純黑色的穿着,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冷酷異常,他的眼睛跟他的衣着一樣是深不見底的漆黑,隱隱的,還漾着令人恐怖的戾氣。
“哥哥?”邵嫣然嚇了一跳,“怎麼了?”
“文臻給大公子請安。”顏文臻深深一福。
邵駿璁冷冷的看着顏文臻,一言不發。
“哥哥,到底怎麼了?”邵嫣然上前,牽了牽邵駿璁的衣袖。
“沒你的事兒,你進去。”邵駿璁冷聲說道。
“好吧。”邵嫣然應了一聲,伸手拉着顏文臻就走。
“你不能走。”邵駿璁攔住顏文臻。
“是。”顏文臻福身應道。
“哥哥!”邵嫣然忙道,“是我拉着顏姐姐出去的!”
“說了,沒你的事!”邵駿璁怒聲喝道,“進去!”
“你……哼!”邵嫣然長這麼大都沒受過這樣的呵斥,氣得一跺腳,轉身走了。
“公子喚住文臻,不知有何吩咐。”顏文臻平靜的問。
“你去見白少瑜了?”邵駿璁問。
顏文臻一怔,擡頭看了一眼邵駿璁,心想難道他冷這個臉就因爲這個?然走的時候邵嫣然那麼大的動靜,這會兒否認也沒什麼意義,更何況自己去見誰不見誰都是自己的自由,見白少瑜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遂福身應道:“是的。”
邵駿璁冷冷的盯着顏文臻,問:“人家都已經娶親成家,琴瑟和鳴,你見了,有何感想?”
“沒什麼感想。”顏文臻輕笑道,“文臻雖然自己不幸,但卻滿心希望天下善良的人都幸福。”
“那你見到了,放心了?”邵駿璁冷笑。
“是的,放心了。”顏文臻平靜的微笑着。
邵駿璁盯着她的臉半晌不說話,忽然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拉着人往旁邊的垂花門去,直接去西苑。
“公子……”顏文臻忍着手腕上的痛,用力掙扎,“你放手!要去哪裡你儘管說,文臻自會遵從!”
邵駿璁卻冷着臉不說話,拽着顏文臻一路疾走。進了西苑的苑門後,邵駿璁回身一腳踹上門,反手把顏文臻按在了門上。
“公子……唔!”顏文臻話未出口就被邵駿璁狠狠地堵了回去,阻住了她未及出喉的嬌斥。
陽光從邵駿璁的背後照過來,模糊了顏文臻的視線,在光與影的交錯下,邵駿璁的眼神顯得是那麼黯然,如同失去星辰的黑夜。顏文臻一時心軟,不自覺得放棄了掙扎。
隨着懷裡的身體由掙扎不屈到放棄抵抗,從僵硬到柔軟,邵駿璁壓在心底的那股火卻越燒越旺。狂熱的吻也越發不羈,宛如脫繮野馬,一路攻城略地一發不可收拾。
在感覺到懷裡人漸漸往下墜的時候,邵駿璁及時放開了她。
一股清新的空氣涌入心肺之中,顏文臻的力氣也漸漸地回來了。她往後退一步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眉峰微斂,深邃的目光中釋放着邪惡和凌厲。
緊抿的嘴脣繃成了一直線,只要是長腦袋的人,都可以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一股很強烈的低壓氣息。
似乎從她認識他的那天開始,她從來都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任何大喜或是大怒。不管是生氣還是高興的時候,他都繃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隨時隨地向衆人宣佈,他辰的心情此刻很不爽。
算起來,他們兩個人算是一樣大的年紀,可是他的城府卻深不可測到令人膽戰心驚。
“以後不許再去找白少瑜。”邵駿璁盯着顏文臻,眼睛裡閃着危險的氣息。
“爲什麼?”顏文臻一說話才發現自己的嗓子莫名其妙的啞了,“我是你的犯人嗎?”
“不是。”邵駿璁冷聲道,“但你從牢房裡出來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我……”顏文臻一時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是我的人,什麼都得聽我的!包括吃飯,睡覺,進進出出!見什麼人,做什麼事,都必須通過我的允許。”
“憑什麼?!”顏文臻終於積蓄起了一定的力量,怒聲反問。
“就憑沒有我,你現在還在牢房裡呆着呢!”邵駿璁冷聲說道。
“好!”顏文臻冷笑點頭,“這麼說,邵大公子是想要文臻爲奴爲婢,終身服侍你了?”
“我不缺少奴婢,你不用如此自輕自賤。”邵駿璁冷聲哼道。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不是奴婢,卻要一言一行都聽從你的安排?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顏文臻反問。
“自己想去。”邵駿璁說着,轉身往裡走,並吩咐迎上來的寧嬤嬤,“從今兒起,顏文臻住在這裡。”
“啊?”寧嬤嬤詫異的看了一眼顏文臻,輕輕地嘆了口氣。
“怎麼,有什麼不妥嗎?”邵駿璁聲音比目光更冷。
寧嬤嬤忙道:“沒什麼不妥,反正西苑這邊房子也多。”
“讓她住我的院子。”邵駿璁說完,似乎是怕寧嬤嬤還不明白,又補了一句,“就我院子的西廂房。”
“……是。”寧嬤嬤忙應了一聲,叫過兩個丫鬟來吩咐,“你們兩個去秋棠院,把顏姑娘的東西收拾一下搬過來,放進大少爺院裡西廂房去。”
兩個丫鬟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顏文臻看了寧嬤嬤一眼,一聲不吭的去了西廂房。
“這就算是登堂入室了?”寧嬤嬤站在院子裡看着被顏文臻狠狠摔上的房門,喃喃的問。
“嬤嬤,那原本西廂房的東西搬哪兒去?”一個小廝上前問。
“這事兒可別問我,這你得去問大少爺!”寧嬤嬤冷笑搖頭,酸溜溜的說道,“以後有關顏姑娘的事兒你們都得去問大少爺,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大少爺一發話,多大的事兒都不是事兒,何況顏文臻在秋棠院的東西並不多。
西廂房一共三間,兩明一暗,原本是邵駿璁的小書房,裡面傢俬櫥櫃一應都是齊全的。秋棠院裡顏文臻的東西一共裝了三個大箱子,六個小廝兩個人擡一個,搬過來往西廂房一放,全了!
豆蔻和梧桐兩個丫鬟依舊跟了過來,兩個人開了箱子,豆蔻負責把裡面的書籍和菜譜抄本都拿出來放到那張小巧精緻的書案上,梧桐負責把顏文臻的衣裳和首飾一一拿出來放進櫥櫃裡。
“姑娘,都收拾好了。”兩個丫鬟近前來回道。
“好,這屋裡只有一張牀,要委屈你們兩個晚上打地鋪了。”顏文臻嘆道。
“姑娘別說這話,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打地鋪也是應該的。”豆蔻忙道。
“是呢,大姑娘房裡的人也是打地鋪的。奴婢不委屈。”梧桐笑道。
顏文臻點了點頭:“好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先下去吧。”
一連三天,顏文臻都沒出這間西廂房。
飯桌上,邵駿璁也不挑食了,給什麼吃什麼,吃的倍兒香。
邵嫣然卻不願意了,把手裡的勺子往桌上一放,噘嘴道:“這白果豬肚湯一點都不好吃!還有一股怪味!”
“有嗎?”衛依依也嚐了一口,蹙眉道,“果然。這廚房是怎麼回事兒?做事越發不上心了!”
旁邊服侍的人立刻跪下了。寧嬤嬤忙上前把豬肚湯端走,賠笑道:“郡主和姑娘別生氣了。這吃飯的時候最忌諱生氣了,傷身體。奴才這就叫他們另做一份湯來。”
“算了!再做也是一樣。”邵嫣然一甩帕子站起身來,“不吃了。”
“唉,你……”衛依依看着女兒的背影,皺眉道,“你還沒吃什麼東西呢!”
“不吃就不吃吧。”邵凌霄說着,朝寧嬤嬤擺手,“算了,你去告訴他們不用做了,這些菜也不少了。”
“你有慣着他們!”衛依依怒道,“今兒一道湯都做不好,明兒還不知道又弄出什麼事兒來糊弄主子呢!這些該死的奴才……”
“依依。”邵凌霄握住妻子的手,小聲說道:“我們在戰場上什麼苦沒吃過?算了吧。廚子也不容易。”
衛依依這纔想起自己府裡所有的下人都是兵丁軍士的家眷,這些人都是因爲死了男人實在沒辦法過活,被她和邵凌霄收進府裡的。就是跟前服侍的這些女孩子,也都是那些死去士兵的女兒,爹死娘嫁人的,沒人要了才投奔了來的。於是嘆了口氣,說道:“罷了,你們都起來吧。”
“謝郡主。”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們磕了個頭,才站起來。
“好了,我也沒胃口了,都撤下去吧。”衛依依看着丈夫和兒子都已經放下了碗筷,擡手指了指一桌子的飯菜。
寧嬤嬤忙對身後的人招手,大家紛紛上前來以最快的速度把飯桌上的東西撤了個乾淨。
邵凌霄對衛依依說道:“我今兒去唐將軍府上有點事情,中午可能要留在那邊府上用飯。”
“我給唐老夫人準備了一棵老山參,你幫忙帶過去吧。跟唐將軍說我有空就去看老夫人。”衛依依說着,又吩咐身後的丫鬟:“你去拿來。”
丫鬟答應着出去,不多會兒把老山參拿來給了邵凌霄,邵凌霄出去了。
邵駿璁送走了父親,轉身向母親告退,衛依依叫住他:“你且站住,我有話問你。”
“是。”邵駿璁躬身應道。
“你跟那個顏文臻,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衛依依問。
“沒怎麼回事兒。”邵駿璁說道。
“你就算是喜歡她,也要注意個分寸!”衛依依生氣的說道,“你就在自己的院子裡胡鬧!讓丫鬟小廝們都看在眼裡,保不準哪個嘴巴不嚴的就把這事兒給添油加醋的傳出去,別的不說,就是你外祖父知道了,也要先打斷你的腿!”
“是,母親的教誨,兒子記住了。”邵駿璁應道。
“你記住了?”衛依依嘆道,“你呀,就這會兒記住了,離了我這裡,你還是我行我素!我看那個顏文臻就是個禍害,誰沾着她都不得好!”
“母親!”邵駿璁皺眉叫了一聲。
衛依依看着兒子的樣子,冷聲說道:“她不能住我們家了!她之前不是個廚娘,自家開着酒樓嗎?我給她銀子,讓她自己出去開個酒館吧。你說,多少銀子夠?五千兩?一萬也行。”
“母親!”邵駿璁擡手一撩袍角,給母親跪下了。
“兒子啊!娘就你一個兒子!”衛依依把邵凌霄拉起來,無奈的嘆道,“你的祖父祖母死的早,我跟你父親算是靠着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庇佑纔有了今天,你是邵家將來的希望啊!我不能讓你毀在一個女人手裡。”
“母親你放心!兒子行得正坐得端,難道幾句閒言碎語還能把我怎麼樣?再說,文臻一個孤女,上無父母庇佑,下沒有兄弟扶持,你就算給她十萬兩銀子讓她出去開酒樓,那早晚也是要被人家給算計了去!你這樣不是救她,是害她!她剛從順天府的大牢裡出來,難道您還要把她逼進去?”
衛依依好笑的問:“你這是什麼話?怎麼成了我逼她?”
邵駿璁面露哀求之色,小聲說道:“母親,我們府裡收留了那麼多無家可歸的人,也不少她一個。”
“你別跟我來這一套!若論花言巧語,你還差遠了!”衛依依哼道。
“母親……”邵駿璁的確不善花言巧語,這會兒被他母親一說,更不知道怎麼說了。
知子莫若母,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性子,衛依依明白的很,這種時候也不願再逼他,便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你早起不是說要去西校場嗎?去吧去吧。”
“母親。”邵駿璁看着衛依依的神色,忽然間悟了什麼,忙道:“您不許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打發她走。”
衛依依聽了兒子這話,既無奈又心酸:“難道你老孃我在你眼裡就是這種人嗎?”
“不是,不是……”邵駿璁忙道,“娘,是我錯了。您別生氣啊。”
“行了行了!你以後注意些分寸就是了!我也沒那麼無聊,總想着管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衛依依說着,起身往臥房裡走,“你去吧,我換了衣裳要去你外祖母那邊。”
“是。”邵駿璁躬身退了出去。
從這天起,衛依依就打心眼兒裡看顏文臻不順眼,具體說不上來什麼原因,總之是各種不順眼,再加上寧嬤嬤從旁邊這樣那樣的說,便越發覺得顏文臻就是個禍害。
“你看看,她一出生就剋死了她娘,十五歲就剋死了她爺爺,又害得白家的生意差點黃了!最後還把自己的親爹給弄進了監獄裡,直接就死在了裡面!幸虧白家的二太太慧眼才把自家兒子跟她的婚事退了。不然,現在白家還不知道怎樣呢!”寧嬤嬤扁着嘴,哼道。
衛依依聽了這話,心裡自然越發的不喜歡顏文臻,只是她不屑於跟老孃們兒說這些閒話,因冷笑道:“行了,你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廚房的綠豆糕做好了沒有?這幾天天氣越發的熱了,嫣然又酷暑,飯都吃不下去,你叫他們好生弄,回頭她又嫌味道不好,不肯吃。”
“這事兒郡主放心,奴才已經叮囑了做點心的廚娘,去跟文臻討要了她那配方,這回一定做得跟她做的一個味道,奴才保證大姑娘會喜歡的。”寧嬤嬤笑道。
聽了這話,衛依依無奈的嘆道:“說到底,我這兩個孩子都離不開顏文臻這丫頭。”
“這丫頭的廚藝那是沒的說,只是品性和命格實在是不好。”寧嬤嬤搖頭道。
“說的是啊!我們駿璁要娶的是正室夫人,將來能撐起這個將軍府,搭理上下瑣事的人,而不是一個會烹製山珍海味的廚娘!”衛依依搖頭道。
“郡主說的是。”寧嬤嬤點頭道。
衛依依擡手拿了扇子煩躁的扇了兩下,又道:“說起來我們駿璁也不小了,應該定一門像樣的婚事了。”
“哎呦,這事兒只要郡主一鬆口,那帝都城的好姑娘還不盡着咱們大少爺挑哇?”寧嬤嬤忙道。
“你明兒找兩個官媒來,看看咱們帝都城裡有多少好姑娘。”衛依依說道。
寧嬤嬤忙道:“郡主,這事兒奴才還有個愚見,不知道當不當講。”
“你說。”衛依依低頭用一把小銀剪子修着整齊的指甲。
“您看中了哪家姑娘,然後進宮求皇后個恩典,給咱們大少爺討一道皇后賜婚的懿旨,豈不更好?”
衛依依輕笑道:“皇后賜婚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你當是隨隨便便誰都能求的?”
“哎呦我的好主子!”寧嬤嬤說着,湊近了衛依依的耳邊小聲說道:“瞧咱們大少爺的性子,不管咱們選哪家的姑娘,他肯定是不依的。與其讓他到時候跟您鬧的母子不合,倒不如討一道皇后賜婚的懿旨,到時候他縱然千般不願意也說不出啥來。免得把這無明業火都發到您的頭上。不是老奴多嘴,咱們家小爺自小兒就有那麼一股子牛勁兒,那是撞到南牆不回頭的!郡主就這一個兒子,若是母子之間因爲這事兒有了嫌隙,可就不好了。這叫什麼來着……對,這叫禍水東引!”
“呸!”衛依依聽完立刻啐了一口,“你個老東西哪裡來的這許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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