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是一條從西往東奔流入海的古老河流。
她流域廣闊,從雪峰而下,流過草原,帶着黃沙,蜿蜒東流,奔騰入海。
說不清楚她已經流淌了多少年,她哺育了這個古老國家的文明,也給這個國家的人們帶來無數的災難。
她幾乎每年的夏天都會決堤,每年都會帶走無數條生命。她也灌溉了萬里良田,哺育了兩岸的百姓,養活了數萬萬人。
“母親,會有很多人死嗎?”韓芊問大長公主。
“是啊。”大長公主嘆了口氣,“整個澤縣都被淹了,雖然這不是什麼富裕的大縣,但也有幾十萬百姓,上萬傾的土地……”
“那皇帝哥哥會怎麼辦?”韓芊靠在枕上,滿眼都是擔心。
“不知道,陛下肯定會有辦法的。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自己的身體,別讓他在爲你擔心了,知道嗎?”
“嗯。”韓芊點了點頭,悶悶的躺了下去。
大長公主在旁邊陪了韓芊一會兒,見她依然精神不怎麼好,便吩咐大家:“都散了吧,留兩個人在旁邊服侍就行了。這幾天下來,大家也累了。”
顧氏,封氏等人都答應着。衛恬恬吩咐自己的丫鬟蘭香:“你留下來照顧郡主,蘋果兒她們這幾日熬的厲害,讓她們都去休息一會兒吧。”
蘭香褔身答應。蘋果兒等人都說不累,不想離開。
大長公主吩咐道:“就這樣了,以後大家還要輪流照顧郡主,都不要擠了,大家排開。”
衆人聽從大長公主的吩咐,不相干的都離開。
韓芊躺在牀上忽然轉身,喊了一聲:“恬恬姐。”
“嗯?”衛恬恬停住腳步,回頭問:“怎麼了?”
“你能不能陪陪我?”韓芊小聲問。
大長公主回頭看着女兒可憐的小眼神,對衛恬恬嘆道:“你就陪陪她吧。”
衛恬恬低頭應了一聲“是”,轉身回來,拍拍蘭香的肩膀低聲吩咐:“你去吧。”
蘭香褔身,隨着衆人退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了衛恬恬和韓芊兩個人。
衛恬恬坐在韓芊身邊,低頭微笑看着她,輕聲問:“每次有事兒要我幫忙的時候都會叫我‘姐’。說吧,這次是什麼事兒?”
“恬恬姐,我想聽聽洪災的事兒。”韓芊拉住了衛恬恬的手,低聲說道。
衛恬恬嘆了口氣,勸道:“你這病剛好一些,聽那些做什麼?聽了反而糟心,不利於你的恢復。還是好好養着吧。”
“恬恬姐。”韓芊眨着眼睛看着衛恬恬。
“嗯?怎麼了?”衛恬恬被她看得有點茫然,一時搞不懂這丫頭爲何這麼委屈的樣子,好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動物一樣。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沒用?”一向趾高氣昂,連好吃懶做都表現的非常理直氣壯的韓芊,流露出了從來沒有過的失落,甚至謙卑。
“不是。”衛恬恬在心中沉沉一嘆,剛剛,他們所有的人都在這個傻丫頭對洪災流露出特別的關心之時勸她不要多問不要多管,只要養好自己的病就可以了,不要去給皇上添麻煩。
他們全都忽視了這丫頭的真正心思,忽視了她的渴望,渴望長大,渴望分擔。
“不是這樣的。”衛恬恬握着韓芊的手,微微閉上眼睛想了想,才無奈的笑道:“姐姐跟你道歉。對不起,我們都習慣保護你,卻忘了,我們的芊芊已經長大了。”
“不怪姐姐。是我一直太沒用了。”韓芊自嘲的笑了。
衛恬恬是聰明人,知道在這樣的話題上糾結沒有什麼用處,於是輕笑着問:“你是不是想爲洪災作些什麼?姐姐能幫你什麼?”
“姐姐,我不知道我的封地怎麼樣,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看過那些賬本,我不想讓母親去操心這些事情,我知道她這段時間已經很累了。所以……你能幫幫我嗎?”
“你要把你封地的糧食捐給那些受災的百姓嗎?”衛恬恬問。
韓芊笑了笑,點頭道:“是啊,反正我也用不到。家裡總有我一口飯吃嘛。而且,好像我也真的做不了別的什麼,也……只能這樣了。”
“好。姐姐幫你去查查賬冊。”衛恬恬摸着韓芊的額頭,又笑着問:“那你現在可以安心的休息了嗎?”
“嗯。”韓芊點頭,比了比眼睛又忽然睜開,羞澀的看着衛恬恬,“我想皇帝哥哥了。”
衛恬恬看着她,‘噗嗤’一聲笑了:“這事兒我幫不了你……皇帝是你的皇帝哥哥,對別人她可沒那麼大的耐心。而且,我跟你講,大長公主跟陛下剛又鬧了矛盾……”衛恬恬湊到韓芊耳邊,把雲碩要帶韓芊去宮裡跟大長公主對上的事情跟韓芊講了一遍,最後又悄聲說道:“我如果是你的話,最好先把大長公主哄好,只有她點了頭,你跟你的皇帝哥哥將來才能更幸福。你也不想看着你最親的人和最愛的人之間總有矛盾的,對吧?”
“嗯!”韓芊用力的點頭,“姐姐說的有道理!”
“所以,這兩天先忍忍吧,實在忍不住非常想他,可以給他寫個信,讓吳緲幫你送進宮裡去。”衛恬恬悄聲建議。
“好吧。”韓芊點點頭,心裡開始犯愁寫信的事兒——本來就不喜歡讀書的她要如何去寫這封信呢?真是不容易啊!
“好啦,你好好想,我去幫你看看你封地的賬冊。”衛恬恬說着,站起身來,想要走的時候又忽然問了一句:“你是要把你的糧食都捐出去嗎?”
“是啊。”韓芊眨了眨眼睛,傻傻的問:“怎麼,我全捐出去,家裡會不給我飯吃嗎?”
“哈哈!傻瓜!”衛恬恬笑着捏了一下韓芊的鼻子,轉身走了。
所謂‘郡主’,自然是一郡之主,皇室朝廷並以郡爲封邑給貴族女性的封號。
這樣的封號不是大雲朝開創,而且已經沿用了數百年。但大雲朝卻完全沿用了前朝的舊制。初時只有太子,親王之女封爲郡主,後來長公主,有軍功的公侯之女也有封爲郡主的。
而韓芊自然是因爲後面,因爲她的母親是公主,父親是有功於社稷的侯爵,而且他爲朝廷做的事情都在暗處,很多功勞都不能表彰,所以先帝景隆皇帝在韓芊一出生的時候就封她爲郡主,並把大雲朝江南一處富饒的郡縣給了她做封地。
韓芊長到今年十四歲,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封地每年產糧多少,產絲多少,產麻多少。她完全沒爲這樣的事情操過心,甚至到了今天才想起自己是個有封地的人。
衛恬恬去賬房查了韓芊封地的賬本,發現這小丫頭真的是個小富婆。
當然,她的富有也是因爲有一個很會持家的母親,她的母親又爲她安排了一個很會經營的管家,所以十幾年下來,單隻這一個郡所積累的財富,足以讓衛恬恬大吃一驚。
這些財物如果捐獻出去,足以拯救剛剛受災的澤縣所有的災民了。
動用韓芊目前所有的私人財產可不是小事兒,所以衛恬恬看完賬冊便去找大長公主去了。
大長公主聽了衛恬恬的話後,無奈的嘆息苦笑:“你說,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女生外嚮’了吧?”
封氏摸了摸懷裡女兒毛茸茸的腦袋笑道:“難道養女兒都會這樣嗎?”
大長公主指着韓鈺笑道:“我跟你講,還真是這樣!我放在掌心裡疼了十幾年的閨女,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別人,唉!”
“那您還笑得這麼開心?”衛恬恬笑問。
“終於長大了嘛!”大長公主嘆了口氣,笑聲裡帶着幾分滿足又有幾分淒涼,“終於知道爲別人着想了!”雖然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這個母親。
“那大長公主的意思是怎麼樣呢?”衛恬恬其實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但還是要問這一句。
“還能怎麼樣?她自己的東西,自然是她說了算。你去安排吧。”大長公主笑道。
衛恬恬起身應道:“那兒媳叫三爺去跟戶部的大人去說,還是直接通知陛下?”
“隨便吧。”大長公主輕笑道,反正這麼大一筆錢財不管是給戶部還是直接給皇上,都會砸出一聲響。
大長公主的預料自然不會差。
第二日,雲碩剛接到吳緲派人送來的韓芊給他寫的信,還沒來得及展開看,吳緲的得意徒弟吳四寶便匆匆跑進來,跪地回道:“陛下,戶部尚書姚大人求見。”
雲碩冷冷的看了吳四寶一眼,生氣的哼道:“誰讓你進來的?!”
“陛下……”吳四寶嚇得一哆嗦,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皇上比鍋底還黑的臉,硬着頭皮回道:“陛下,姚大人說有要事求見,是……有關賑災的事情。”
“……”如今朝政第一要事便是賑災,災區每天都有無數條性命被死神奪走,雲碩身爲一國之君,決不能在這種時候任性,於是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叫他進來!”
吳四寶暗暗地舒了一口氣轉身跑出去,傳了聖諭,把姚延意帶了進來。
“臣姚延意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姚延意進殿後跪拜行禮。
“起來,什麼事,快說。”雲碩一絲耐心也沒有,只想讓姚延意說完正事兒趕緊的滾蛋,他好安靜的看寶貝丫頭給他寫的信,這是丫頭寫的第一封信吧?簡直迫不及待。
“陛下!有糧食了!有賑災的銀子了!布匹也有了,什麼都有了!”六十多歲的姚延意此時跪在紫宸殿內,高興地像個孩子。
“什麼?都有了?哪兒來的?”雲碩也萬分意外。
“韓郡主!韓郡主把她的所有私人財產都捐出來了。”姚延意起身,搖着手地上一個賬本,“陛下,有四十五萬石糧食,一萬兩千二百匹布,還有藥材……好多!”
“韓郡主……芊芊?!”雲碩頓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是!是的!”姚延意把手裡的賬冊送到皇上的面前,高興地說道:“陛下,你看看!”
雲碩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放擡手接過那本賬冊,但卻沒有去翻。
從賬目方面,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跟戶部尚書大人比,這不是他擅長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不管韓芊有多少財與物,他震撼的是姚延意說的那兩個字‘所有’。
她把她的所有都拿出來,給了災區。
雲碩知道,韓芊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東西,貧窮或者富足在她那裡根本沒有概念,她根本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些糧食,布匹,銀錢以及藥材等能拯救多少人。他甚至可以確定這傻丫頭長這麼大就不知道一兩銀子能買什麼,更不知道一斤糧食是多少。
她毫不猶豫的把所有都交出來,甚至都不是爲了誰,不是爲了自己,更不是爲了那些大臣們,雲碩就是這麼篤定的想,她應該只是單純的想讓災區的人活下去。
如果換成別的人,做這樣的事情肯定會大肆宣揚。然而她,卻也只是把賬冊交到戶部,如此而已。
這就是自己喜歡的丫頭,乾淨,純真,沒有一絲算計,做什麼都理直氣壯,理所當然,所有她做的一切都是她願意的,所有她給予的都是她樂意的,從不勉強,無需勉強。
“那去吧。”雲碩把賬冊交給姚延意。
“是。”姚延意雙手接過賬冊,又猶豫道:“陛下,這次澤縣水災嚴重,臣想這賑災欽差尤爲重要。關於人選問題,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交由內閣擬定人選,晚上把名單遞上來朕再決定。”雲碩說完不等姚延意說話便吩咐吳四寶:“更衣,朕要出宮。”
“陛下?”姚延意詫異的看着皇上,心想這個時候您出宮幹嘛去呀?
“你只管去安排一下賑災物資的事情,晚上二更時分來這裡等朕。”雲碩一邊說着,一邊擡手開始自己解腰封。
吳四寶趕緊的拿了一套赭色的燕服來給他換上,他甚至等不及吳四寶給他扣好腰封便擡腳往外走,吳四寶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後面把腰封扣好。
姚延意無奈的看着皇上大步流星的出了紫宸宮,也急匆匆的出宮去辦正事去了。
一出宮門,吳四寶便湊上來問:“陛下,咱們去哪兒?”
雲碩回頭冷冷的看了吳四寶一眼,沒說話。
千夜一把拉過吳四寶低聲罵了一句:“笨蛋!這種時候陛下能去哪兒?!你師傅是怎麼教你的?笨的跟豬一樣怎麼在陛下跟前當差?”
“呃?”吳四寶傻傻的摸了摸後腦勺。
千夜直接吩咐車伕:“去大長公主府。”
吳四寶如夢初醒,擡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這種時候,陛下肯定是要去看郡主了!還能去哪兒!笨死了!
對於皇上能來,大長公主一點都沒意外。她甚至都沒在家,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把大長公主府交給了顧氏照看。
顧氏恭恭敬敬的把皇上迎進門,送到韓芊的院子裡便帶着人退下去了。
雲碩進門便看見睡在榻上的韓芊。她面向裡背向外安靜的睡着,因爲天熱,牀上的帳子沒有落下,進門便可看見她,一把烏黑的頭髮散在枕畔,香妃色薄被搭在腰間,單薄的肩膀上,珍珠色的衣衫因轉身而扯開,露出那那一塊比珍珠更瑩潤的肌膚。
雲碩輕聲嘆了口氣,擡腳走到牀邊,先站在那裡安靜的看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坐在牀邊。
他只是安靜的坐着,甚至沒有去拉高薄被爲她蓋住那一片露在外邊的肩頭。不是貪戀那一片裸露,實在是怕輕微的動作便打攪了她的美夢。
韓芊這一覺睡得很沉。
之前連續的高熱耗費了她很多的體力,在完成心頭最關切的一件事情,知道自己對其他再也無能爲力之後,她便放心睡去,甚至連一個夢都沒做。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屋子裡只點了一支蠟燭,光線昏暗,她甚至看不清楚坐在牀邊的人是什麼模樣。但那氣息非常的熟悉,是她一直渴望的,恍若夢裡。
“皇帝哥哥?”韓芊不敢確定的喊了一聲。
“嗯。”雲碩伸手摸了摸韓芊的額頭,把她額上的碎髮撫開,輕聲問:“睡醒了?”
“真的是你啊?”韓芊想要坐起來,但因爲身體虛弱,有點吃力。
“躺着吧。”雲碩勸道。
“呃……那個,她們呢?”韓芊略顯尷尬的看向別處。
雲碩伸手把她扶起來,直接攬在懷裡,好笑的問:“朕伺候你還不夠?還要找誰?”
“不是,你……”韓芊笑的更加尷尬,“皇帝哥哥,你還是幫我叫蘋果兒進來吧。”
“唉!”雲碩心塞的嘆了口氣,朝着外邊咳嗽了一聲,吩咐道:“來人。”
蘋果兒,吳緲以及吳四寶都應聲而入。
“你。”雲碩指了指蘋果兒,“過來。”
蘋果兒忙應了一聲,小步跑了過來。
雲碩又問韓芊:“你要她做什麼?”
“去後面。”韓芊扶着雲碩的肩膀下了牀,又扶着蘋果兒往後走。
就那麼一瞬間,雲碩立刻明白了韓芊爲什麼非要找蘋果兒,頓時失笑,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韓芊去後面解決了人生三急之一,回來時,香橙等人已經把洗漱的東西都準備好。
她洗過臉換過衣服,重新站在雲碩面前,方問:“皇帝哥哥你怎麼會來?你不是在忙金河決堤的事情嗎?”
“嗯。”雲碩的指尖輕輕地滑過她明顯消瘦了的臉頰,最後落在那尖尖的下巴上,嘆道:“很想你,所以一定要來看看你,不然其他事都做不成了。”
“唔……”韓芊忽然覺得心裡酸酸的,不由自主的伸出胳膊投入雲碩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其實她也很想他,但卻不敢去打擾他。她知道自己沒用,所以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去擾亂他的心神。
“感覺怎麼樣了?好些了沒。”雲碩摟着心愛的姑娘,以手指做梳子輕輕地梳理着她的長髮。記得剛見到這丫頭的時候她毛茸茸的腦袋上只梳着兩隻羊角辮。
而如今,她已經長髮及腰,只等有人來綰青絲成雲髻,十里紅妝娶回家了。
這漫長的等待,就像是焦慮的等待化蛹成蝶,痛苦,而緩慢。
卻又那麼快,就像是一陣春風過後的花開。
“好多了。”韓芊把臉從雲碩的懷裡擡起來,藉着昏暗的燭光看着他,輕嘆道:“皇帝哥哥你好憔悴啊!很累吧?是不是災區的事情很難處理?”
“不,已經差不多了。”雲碩捧着韓芊的臉,輕聲嘆了口氣,“你知道你自己有多憔悴嗎?從現在開始,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趕緊的把丟掉的肉肉給朕長回來,朕可不喜歡風一吹就倒了的小病貓。”
“唔……我纔不是病貓!”韓芊低聲反抗。
雲碩拍拍韓芊的後背,低聲說道:“那就趕快好起來,恢復之前的樣子,好讓朕放心。”
“嗯。”韓芊在他懷裡點頭。
“謝謝。”雲碩低頭在韓芊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朕得走了。”
“你吃晚飯了嗎?”韓芊這纔想起還有這麼一件重要的事情。
“回去吃。”雲碩放開懷裡的姑娘,又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好好養身體。”
“知道了。”韓芊沒有任性的去挽留,儘管她很想雲碩能留下來陪她吃飯,但也更明白他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這種時候他能來看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了,那些大臣們還不知道會瘋成什麼樣。
雲碩不捨得離去,韓芊轉身吩咐蘋果兒:“餓了,有什麼吃的?”
“有,有!”蘋果兒忙答應着,轉身吩咐小丫鬟:“快去把粥給郡主端來。”
丫鬟們趕緊的跑去小廚房,回來的時候端了四罐粥:枸杞百合養胃粥,紅豆山藥粥,紅棗小米粥以及鹹味的魚片粥。
韓芊看了也忍不住笑了:“弄這麼多?你們把我當成豬啦?”
“郡主吃吃看,您剛病癒,奴婢們也拿不準您這會兒喜歡什麼口味,所以就把您日常喜歡的都備着了。”
“好吧。”韓芊點了點頭,“每樣給我盛半碗。”
……
心情好了,能吃能睡了,韓芊的身體恢復的很快。她就是那種少吃一頓就瘦一圈,好好睡一覺就能胖半斤的人。
而云碩,則在韓芊捐贈的糧食,布匹,銀錢,藥材等東西全部到位之後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去澤縣,以微服私訪的方式體察民情,而且要求蕭霖和姚延意兩個大臣對此事嚴格保密,決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所以,當韓芊老老實實在家裡養了七日之後跑去宮裡去見雲碩的時候,雲碩剛剛帶着千夜,千尋,邵駿璁等一干精兵悍將悄然出京,直奔澤縣去了。
“哼!”韓芊憤憤的推開滿臉無奈的吳緲,轉身跑了。
“哎呦喂!我的祖宗唉!這下可麻煩了!”吳緲無奈的跺腳轉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韓芊一口氣跑出皇宮,站在天街上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忽然覺得肚子岔了氣,便一手按在疼的地方彎下腰去。
“郡主,郡主郡主……”吳四寶氣喘吁吁地追了出來,對着韓芊連連作揖,然後看韓芊一直彎着腰站着,乾脆跪下了,引得天街兩邊的護衛們都紛紛側目,各自猜測皇上是怎麼惹着了未來的皇后娘娘,需要紫宸殿的公公跑出來跪地賠罪。
“閃開!”韓芊此時有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泄,誰頂上來就是誰,她的小暴脾氣瞬間爆發,擡腳踹了吳四寶一腳,捂着肚子轉身就跑。
吳四寶不敢怠慢又趕緊的招呼一隊護衛緊緊地追了上去,一直追着韓芊的馬車到了大長公主府。
“怎麼了,這是?”顧氏跟低着頭一邊哭一邊跑進來的韓芊撞了個對面,閃身攔住隨後跟進來的吳四寶問。
“哎呦!少夫人!您快去勸勸郡主吧。”吳四寶的臉皺成了苦瓜。
“那你得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啊!”顧氏也很着急,小姑子大病初癒,興沖沖的進宮去卻哭着回來了,這可是大事兒啊!
吳四寶急的直轉圈兒,急得想去撞牆,但還是沒敢把皇上去了災區的事兒說出來。那不僅僅是殺頭的大罪,那是要株連九族的,他不敢。
“嗨!”顧氏無奈的甩了一下手裡的帕子,轉身進去了。
吳四寶站在原地朝着顧氏拱手作揖:“少夫人,拜託您拜託您!您一定要好好勸勸郡主啊!可千萬別再給氣病了!奴才真是萬死莫贖啊!”
顧氏緊走幾步跟進去,便見韓芊趴在大長公主的懷裡嗚嗚的哭。
“哎呦,到底怎麼回事兒呀這是!吳四寶又什麼都不肯說?!”顧氏焦急的嘆道。
大長公主拍着女兒的後背耐心的哄,然後朝着幾個兒媳婦都擺擺手,示意大家先退出去。顧氏看了一眼封氏,又看了一眼衛恬恬,妯娌三個帶着旁邊的丫鬟婆子們都退了出去。
“好啦!跟孃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大長公主把女兒從懷裡拉了出來,皺眉問,“哭成這個樣子,真是丟死人了,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
“娘!他去了災區!”韓芊把頭埋進大戰公主的懷裡,說玩這句話之後又哭了。
“嘖!”大長公主皺眉嘆息,“怎麼好端端的跑去了災區?!這麼熱的天……瘟疫橫行,流民動亂……唉!真是太沖動了!”
“嗚嗚……娘!我要去找他!”韓芊一邊哭一邊說道。
“胡說!”大長公主嚴厲的叱道,“你去能做什麼?陛下去就已經是添亂了!你跑去不是亂上添亂?”
“萬一他感染了瘟疫怎麼辦……”韓芊哭道。
“感染了瘟疫你去也幫不上忙!”大長公主呵斥完了,又嘆了口氣,“你彆着急,孃親去找寧侯夫人,請她多派一些太醫去災區,讓更多的人去陛下身邊,好不好?”
“不好……”韓芊依偎在大戰公主的懷裡搖頭。
“那你要怎麼樣?”大長公主無奈的問。
“我要去找他!”韓芊堅持道。
“你!”大長公主急了,但看着懷裡哭得稀里嘩啦的女兒,又心疼的要命,這剛病好了又這麼折騰,小身板兒能受得了嗎?於是只得摟在懷裡哄:“我讓你三哥去,好不好?你三哥在外邊朋友多,他去能幫很多。”
“不要!我就是要去找他!”韓芊的腦袋要成撥浪鼓,髮髻都散了,髮絲貼在淚溼的臉上,好像一個小瘋子。
“除了這個,其他孃親都可以滿足你。”大長公主看着完全不講理的女兒,做出最後決定,“娘答應你,你只要乖乖待在家裡,娘拿出兩萬兩銀子來給朝廷去賑災。”
“娘……”韓芊鑽進大長公主的懷裡哭,卻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韓芊哭了一陣子哭累了,大長公主也被他揉搓累了,孃兒兩個都消停了。
顧氏一直守在外邊,先是聽見韓芊哭,後又聽見大長公主訓斥韓芊,最後兩個人都漸漸地沒了聲音,才無奈的嘆了口氣,叫過皎月來悄聲吩咐道:“你去世子爺找來。”
皎月應聲回侯府,沒多會兒工夫果然把韓建元叫來了。
韓建元悄悄地進了大長公主的屋子,卻見母親和妹妹兩個人摟抱在一起睡着了,妹妹的臉埋在母親懷裡看不見怎樣,但母親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傷心哭過了。
長長的嘆了口氣,韓建元上前去把韓芊從大長公主的懷裡拉出來抱走放到裡面的牀上去。出來的時候大長公主已經醒了,正坐在那裡拿着帕子擦淚呢。
“母親,到底是怎麼了?宮裡的人還在外邊守着呢,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長公主回頭看了一眼牀上的韓芊,低聲嘆了口氣,把韓芊哭鬧的事情跟韓建元說了一遍。韓建元嘆道:“芊芊的任性,母親自然是最清楚地。她鬧也鬧了,睡過這一覺就沒事兒了。倒是陛下的事情,母親怎麼看?災區的危險可不僅僅是瘟疫和流民……”
“是的。”大長公主沉聲嘆道,“最怕的是消息走漏,被那些有心人利用傳播,去做一些大逆不道之事。”
“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就必須有所行動。”韓建元說道。
“暗衛,一向是我們的強項,母親相信你。”大長公主看着一向最讓自己自豪的長子,低聲叮囑道:“一定要保護陛下的安全。”
因爲這個人對韓家來說不僅僅是天下之主需要盡忠的那個人,不僅僅是韓家世代榮辱所在,更是最疼愛的妹妹一輩子的幸福所在。這一點,韓建元十分的清楚。
“母親,放心吧,兒子這就去安排。”韓建元朝着大長公主點了點頭,沉聲應道。
“嗯。”大長公主對自己的兒子自然是放心的。
韓建元出去沒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去挑選忠毅侯府最精幹的親兵近衛,並帶着這些人連夜出京,直奔澤縣的方向去。
韓芊在大長公主的房裡睡了一晚,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睜都睜不開,又癢又痛。
大長公主心疼不已,衛恬恬叫人拿了冰塊用帕子包了放在韓芊的眼睛上冷敷。韓芊躺在榻上一疊聲的說道:“你們都走吧,不要看我的醜樣子!我只要恬恬姐陪着我就好了!”
衛恬恬無奈的看了看大長公主,心裡涌起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大長公主近日來被這些事情折騰的疲憊不堪,當時也沒多想就吩咐衛恬恬:“你就守着她吧,她也就肯聽你的話了。”
顧氏朝着衛恬恬點了點頭,上前攙扶着大長公主離開。
人都走了,衛恬恬拿了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冰帕子低下流出來的冰水,輕聲嘆道:“說吧,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姐姐,我想去。”韓芊啞聲道。
“就你這個鬼樣子,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怎麼去?”
“如果我好了,你答應幫我嗎?”韓芊擡手把眼睛聲的冰拿開,眨着眼睛看衛恬恬。
衛恬恬奪過包着冰塊的帕子又按到韓芊的眼睛上,生氣的說道:“我早晚被你坑死!”
“好姐姐……你就幫幫我,這個家裡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幫我了!”韓芊拉着衛恬恬的手搖啊搖,使出渾身的力氣撒嬌耍賴。
“等你的眼睛好了再說吧。”
“姐姐!你答應我!你答應我答應我!你不答應我,我還哭給你看,我把眼睛哭瞎……”韓芊搖着衛恬恬的手繼續。
衛恬恬無奈又好笑的點着韓芊的腦門罵道:“你把眼睛哭瞎,小心皇上回來後不要你!大雲朝可不要一個瞎眼睛的皇后。”
“人家哭瞎了眼睛,難道你不心疼?”韓芊攥着衛恬恬的手不放開。
衛恬恬爲難的仰着臉看着屋頂,半晌才嘆道:“好吧,你要發瘋,那不如我陪你一起瘋一次好了。”
“啊?”韓芊沒能理解衛恬恬的意思。
衛恬恬淡淡的笑了笑,俯身在韓芊的耳邊悄聲說道:“你今天乖乖睡一覺,養好了眼睛,養好了精神。晚上我跟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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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的比較艱難,從早晨寫到晚上11點。
眼睛疼……
親愛滴們給點力量吧!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