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驚萬險,只要他安好,自己也就放心了。韓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半晌的工夫都說不出話來。
韓建元看了一眼韓建示,韓建示搖了搖頭。
大家沉默了好一會兒,韓建示見韓芊拿了帕子擦去了眼淚,方低聲回道:“皇后娘娘,陛下安然無恙,我們也都放心了。但恆王世子聯合鎮撫司和定北侯府於昨晚藉着寧侯府挾持陛下造反的由頭帶兵闖太極門試圖對皇后娘娘不利,這事兒卻一定另有蹊蹺,不如先聽燕王世子把話說清楚。”
韓芊點了點頭,剛要問話,只聽門簾一響,一個人急匆匆的闖了進來兩步跑到面前跪在了地上:“娘娘!請娘娘恕罪,奴婢要先問世子爺一句話!”
“蘋果兒,本宮知道你想問什麼,問吧。”韓芊無奈的看了韓建元一眼。
“世子爺!”蘋果兒連謝恩等禮儀規矩一切都顧不上了,只轉頭問雲貞,“千夜怎麼樣了?陛下安好,那千夜是不是還活着?是不是?!”
“夫人……這……”雲貞爲難的看了一眼皇后,又看韓建元,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蘋果兒看着雲貞爲難的樣子,一時便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潑了下來,剛纔聽說陛下安然無恙的時候涌起的那股高興勁兒一下子被澆滅了,她再也沒有力氣支撐,只能緩緩地癱軟在地上默默地流眼淚。
“雲貞,千夜到底怎麼樣?”韓芊皺眉問,她覺得皇上無恙,千夜哪怕是受傷了也至少能保住一條命,就算他折胳膊斷腿都無所謂,只要人活着,蘋果兒就還有個依靠。
“皇后娘娘,千夜將軍爲陛下擋了一箭,那肩上有劇毒……”雲貞低聲說道。
蘋果兒忽然痛呼一聲,爬起身來跑了出去。
韓芊也忽然轉過頭去,拿了帕子擦眼淚。
“世子!千夜將軍他真的……”韓建元皺眉問。
雲貞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恆王親眼看見他們給他擦身,說……人已經全無了聲息。不過……恆王心存不軌,說不定故意說謊的也未可知。”
“有無聲息這樣的事情,也不是誰故意撒謊就能扯出來的。”韓建示無奈的說道,“看來千夜將軍是真的出事兒了。”
“其實,這事真的懸得很,回鶻王和北蒙王兩家聯手,回鶻王妃和回鶻公主他們聯手做戲,陛下這次能安然無恙也真是得老天保佑。回鶻北蒙十幾萬大軍壓在承州邊境,邵大將軍帶着諸位武將鎮守邊土,這帳一天兩天是打不完的,皇后娘娘,寧侯讓臣回來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爲恆王有個親隨躲過追捕逃進京城挑事,陛下怕您聽了他們編造的那些謊言會讓您亂了心神中了他們的計策,第二呢是讓臣回來找忠毅候想辦法籌集糧草,還請鎮國公親自出馬押送糧草去承州,這是奪情起用的密旨。”說着,雲貞從貼身的懷裡拿出一塊明黃色的薄絹。
韓建元和韓建示兄弟二人忙跪在地上,雙手接過那片薄絹,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後,韓建元躬身道:“臣一家幾代備受皇恩,必當竭盡全力效忠陛下!”
“侯爺請起。”雲貞伸手扶韓建元起身。
韓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千夜的事情暫時壓到心底,擡頭對韓建元說道:“大哥,陛下去承州之前跟我說過,我們在西北的屯糧只夠半年的。而現在戰事一起,西北增兵是必須的,所以糧草的事情便是重中之重。”
“皇后娘娘不要着急,臣這就去籌集糧草。”韓建元躬身道。
“有勞大哥了。”韓芊悠悠的嘆了口氣,目光落在風塵僕僕的雲貞身上,“燕王世子辛苦了,先回王府去見王爺和王妃吧,等陛下回京之後,必然會有封賞的。”
雲貞再次叩頭,無奈的說道:“謝皇后娘娘。臣身爲雲氏子孫,爲了雲氏江山做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實在不敢向陛下要封賞。臣告退。”
韓芊搖了搖頭:“若是雲氏子孫都能跟你這般,就好了!”
雲貞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多說什麼,只躬身道:“皇后娘娘請保重鳳體,臣告退。”
“嗯。”韓芊點了點頭。
韓建元隨後躬身說道:“娘娘,臣去籌集糧草,也告退了。娘娘一夜沒睡,這會兒沒什麼事了,還請去歇息片刻吧。”
韓芊點了點頭,緩緩起身。旁邊的香橙忙上前攙扶住她:“娘娘慢點。”
看着韓建元出去,韓芊才轉身看向韓建示:“三哥,糧草的事情,大哥會有辦法嗎?”
“會有辦法的,多了沒有,先弄個幾萬石送去承州還是有辦法的。”韓建示忙勸道:“娘娘的眼圈兒都瞘?了,快些去睡一會兒吧,這整夜整夜的熬着,大人受得住,肚子裡的孩子也受不住啊!”
“嗯,我這就去睡一會兒,三哥也去休息一下吧,看你這風塵僕僕的樣子也定然是累壞了。”韓芊說着,扶着香橙的手臂往寢殿裡走,又轉身道:“對了,三嫂在這裡呢,讓她給你安排個地方睡一覺。你也彆着急出宮去了,說心裡話,雖然雲乘那些人被抓了,但我這心裡還是不安穩,衛大郡主一個人忙不過來,你留下來幫幫他。”
韓建示忙點頭應道:“娘娘放心休息,外邊的事情都交給臣了。”
看着從小嬌養到大的妹妹挺着個大肚子腳步蹣跚的往裡面去了,韓建示心裡驀然涌起一陣酸楚,你說嫁給皇帝有什麼好?擔驚受怕的,懷個孩子都受這份罪!
這會兒工夫肯定是睡不着,韓建示從鳳章殿出來去找到衛恬恬,又跟衛依依打了個招呼便出宮去了。
太極門事件雖然過去了,但還有很多後續的事和人要處理——恆王府,鎮撫司以及陸皓然高延時甚至女兒給恆王做側妃的定北侯府肯定都沒閒着,這些事情必須儘早查清,就算不爲了皇上,只爲了自家這個嬌生慣養的妹妹着想,韓建示也沒辦法在這個時候去睡覺。
韓芊自然也睡不着。只略躺了一會兒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她便起身叫人進來服侍洗漱。香橙和小嫚帶着人進來服侍,韓芊洗過臉一邊往手上塗香脂一邊問:“蘋果兒怎麼樣了?”
“回娘娘,剛曦月郡主和邵姑娘左右勸她,這會兒已經好些了。”香橙回道。
“若是千夜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也真是造孽!”韓芊嘆道。
香橙忙勸道:“娘娘放心,剛燕王世子出去的時候奴婢聽他說寧侯已經飛鴿傳書給老夫人,憑他什麼毒,只要老夫人到了,都是能解的。”
“但願如你所說吧。”韓芊無奈的把玩着手裡的珠花,唸了一聲佛。
千里之外,承州行宮。
雲碩身體裡的毒已經解的差不多了,除了身體還有些無力之外,沒有其他的不適感。
而千夜自那日服用了衛凌浩的特製藥丸,激發身體潛能帶兵把回鶻王活捉回來之後便被衛凌浩藏在一個無人的小屋子裡休息,直到第三日姚老夫人的高足趕到用太乙神針給他解了身體裡的奇毒之後,才忽然現身,把一衆人等給嚇了個半死——連千尋都以爲詐屍了呢。
這次趕來解毒的人不是神醫姚老夫人,而是她的一名道觀的女弟子,這位道姑自記事的時候人就在道觀了,家世出身都已經忘的乾乾淨淨,機緣巧合遇到姚老夫人,姚老夫人得知她從小修習《太平經》,便試着把自己的太乙神針傳給她,這道姑本就是個心無旁騖的人,修習道家心法且有二十多年,學習這太乙神針居然毫不費力,用姚老夫人的話說着根本就是信手拈來。
也正是因爲這個,姚老夫人這兩年才逐漸把京中府裡的事情都交給兒子媳婦們,自己則一門心思的按着這個徒弟調教,用她自己的話說,這是上天眷顧,不讓她一生所學無人繼承。
這次,衛凌浩飛鴿傳書給自己的母親,姚老夫人接到消息後便把這位女弟子給派來了承州。同這位女弟子來的還有兩個武功不賴的道姑。
三日之後,戰局已經發生了戲劇性的扭轉:回鶻王,北蒙王,回鶻王妃,回鶻公主這四個人被綁成活靶子送到兩軍陣前,被邵凌霄當成攻堅利器,簡直所向披靡,已經逼退敵軍百餘里。
行宮內,千夜身體裡的毒已經被太乙神針逼出體內,只有胸口上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但已經沒有性命危險。而恆親王的五十多名近衛都被誅殺,恆親王成了光桿兒被衛凌浩囚禁在之前囚禁回鶻王等人的小屋裡。
“陛下,邵小將軍從兩軍陣前回來了。”千尋進殿回道。
正坐在書案前看韓建元送來的密函的雲碩點了點頭,頭也不擡的說道:“嗯,叫進來吧。”
邵駿璁進來後躬身跪拜:“臣邵駿璁叩見陛下。”
“起來吧。”雲碩一邊說一邊把密函丟進旁邊的火盆裡。
“謝陛下。”邵駿璁起身後,方回道:“陛下,回鶻王的堂弟塔可烈今天在兩軍陣前親手射死了回鶻王夫婦並親手砍死了愛慕回鶻公主的回鶻將軍並重審軍令,誰在後退一步,就直接砍死。回鶻軍現在負隅頑抗,我軍傷亡嚴重,父帥的意思是暫停攻擊,讓臣來請皇上的示下。”
雲碩靠在椅子上沉思片刻,說道:“你父帥的決策是正確的,眼下的天氣越來越冷,說不定哪天就是一場風雪,我們的將士們禦寒的衣物不夠,不能貿然再往前攻了。況且,對方十二萬精兵,而我們只有七萬,若是速戰速決還好,若是持久戰,我們賺不到便宜。”
“陛下說的是。”旁邊的衛凌浩點了點頭,又冷聲嘆道:“其實我們捉住回鶻王的時候便想到過他的堂弟會取而代之。只是沒想到這廝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就當着回鶻數萬兵將的面射殺兄長,謀奪王位。”
“只是想不到他這一招居然這麼管用,回鶻兵將的士氣不但沒因此而敗落,反而一下子高漲起來了,一時之間,所有的回鶻將士都團結在塔可烈的身邊,都對他們新的王上服服帖帖。”
“回鶻民族就是這樣,他們嗜殺成性,誰心狠手辣,誰就更容易贏得人心。坦塔多爾被我們用毒藥控制了這麼多年一直對我們俯首帖耳,他們早就心中不滿,這次又被我們逼着後退百餘里,讓他們不戰而敗,這口氣他們是咽不下去的。塔可烈在這種時候殺了坦塔多爾,對他們回鶻來說是順應民意的舉動,他們的士氣自然高漲。”雲碩說完,冷笑一聲又問邵駿璁:“回鶻是這般境況,那北蒙呢?北蒙王在他們民衆將士的心目中地位極高,想來他們中間是不會出塔可烈這樣的人的。”
“陛下所言極是。如今回鶻負隅頑抗,北蒙卻因爲塔可烈的箭差點射傷他們大王,而對回鶻不滿,雙方已經起了事端,只是被北蒙將軍壓着沒鬧大罷了。”邵駿璁躬身回道,“父帥有心利用雙方的矛盾,聯合北蒙攻打回鶻,重挫他們的銳氣,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雲碩聽了邵駿璁的話,轉頭問衛凌浩:“寧侯意下如何?”
“回陛下,臣昨天去了一趟兩軍陣前,看見回鶻精兵七萬,着實兵強馬壯。若是留着這七萬雄獅在邊境,恐怕咱們回帝都城後也無法安睡。反正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與回鶻一戰不可避免,而且時令天氣也不容拖延,爲今之計,若是北蒙能聯合是最好,再不濟,只要他們袖手旁觀,以我七萬雄獅對回鶻七萬,我們至少還有六成的勝算。”
“不,我們不只有六成的勝算。”雲碩的手指在書案上輕輕一點,目光中流轉出幾分桀驁之氣,“朕已經密調川陝四萬駐軍,算算時間,最晚後日便可到了。另外,川陝總督衛凌溱會給我們送來六萬石糧食以及禦寒的衣物,有了這些,我們可有八成的把握。”
邵駿璁忙躬身道:“陛下英明。”
“不過,咱們若是能有十成的把握,那麼這八成也就顯得不足了。”雲碩冷聲一笑,又問衛凌浩,“朕聽你說北蒙前陣子又下了暴雪,據說凍死了不少人?”
“回陛下,是的。據我們可靠地消息,這一場暴雪來的突然,北蒙深受其害,北蒙將軍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情而心生退意,此時只想救出他們的王上。”
“北蒙王的腦袋,我們要了沒用。”雲碩沉吟道:“朕覺得他們想要他們王上一條命也容易,只要幫我們殺掉兩萬回鶻兵,咱們就把北蒙王給他,如何?”
衛凌浩躬身笑道:“陛下英明,那回鶻王妃原本就是北蒙王的妹妹,塔可烈射殺了回鶻王妃,就等於向北蒙開戰了。”
雲碩點頭道:“說的不錯,這事兒交給你了,給朕辦好,便是首功一件!”
“是,臣遵旨。臣這就去準備。”衛凌浩躬身道。
“嗯,去吧。你走之前去一趟前線,見一見少元帥。”
“是。”衛凌浩又轉頭看了一眼邵駿璁,又道,“千夜將軍的傷還沒大好,陛下跟前只有千尋將軍未免有些勢單力薄,就讓駿璁留下來聽陛下差遣吧。”
“朕擔心京中的事情,也不知道雲貞是什麼時候到的京城,皇后是否安然無恙,所以……”
“陛下!”千尋急匆匆從外邊進來,打斷了雲碩的話。
雲碩看他的神色,便沒有發火,因問:“何事?這般魯莽。”
“陛下,鎮國公世子來了。”千尋忙回道。
“韓釗?”雲碩詫異的問,“怎麼韓家居然派了他來?”
衛凌浩從旁笑道:“釗兒今年也二十四了,已經是鎮國公世子不是小孩子了。”
雲碩一時心情好,一邊點頭叫千尋把人帶進來一邊對衛凌浩說道:“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記得當初朕還沒登基,閒暇時候去鎮國公府的時候見過他,當時才這麼高。”
“今年是清平十三年,陛下已經登基十三年了。”衛凌浩轉身看着進門來的內侄,輕笑道:“當初的黃口小兒可不就長大成人了?”
“臣韓釗,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韓釗進門後便跪下去對着皇帝陛下行大禮。
雲碩擡了擡手,說道:“起來吧,你自帝都城來,京中如今怎樣?”
韓釗拱手朗聲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和公主都平安無恙。京中一切都好,父親和叔父正在料理叛亂同黨餘孽,暫時脫不開身,所以叫臣先一步來給陛下報個平安,免得陛下牽掛。”
“很好。”雲碩聽說皇后和公主都平安無恙,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臉上便有了溫和的笑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你趕來報信,想必是日夜兼程。坐下說話吧,來人,給韓世子倒杯水來潤一潤嗓子,朕要聽他說一說京中叛亂的始末。”
“是。”旁邊有太監答應了一聲,送上一杯溫熱的茶給韓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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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