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郡主的腳踝脫臼了,要正一下。”千尋提醒道。
“嗯。”雲碩應了一聲,伸手去捏着韓芊的腳想要輕輕地往後拉試圖給她正回去。韓芊不等他有什麼動作便痛呼:“好痛啊!不要!”
雲碩立刻就下不去手了。
千尋看着皇帝陛下無奈的拿開手,着急的勸道:“陛下,脫臼而已,正回去就沒事了。”
雲碩又看了一下淚眼汪汪的韓芊無奈的說道:“你來。”
“……”千尋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小郡主的事兒陛下什麼時候准許過別人插手啊?
“快點。”雲碩把韓芊抱進懷裡,擡手把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前不讓她到處亂看。
千尋只好硬着頭皮上。
按說脫臼這樣的事情對他們習武之人來說實在是太平常了,就算皇上當初練武也脫臼過,不過千尋當初給皇上正關節都沒這麼大的壓力——皇上那眼神真像是一把刀啊!
“啊!”韓芊覺得腳腕上一陣劇痛,忍不住又喊了一嗓子。
“好了。”千尋放開韓芊的腳,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雲碩拍拍韓芊的後背,低聲說道:“乖,好了,看看還疼不疼?”
韓芊動了動腳,覺得果然不是那般疼痛了,便點了點頭,對千尋說道:“謝謝你了。”
千尋趕緊的應道:“這可不敢當,是屬下沒保護好小郡主,屬下該死。”
“好冷。”韓芊往雲碩的懷裡蜷縮了一下。
雲碩立刻拉開自己的斗篷把人裹進去。
千尋忙拱手道:“屬下去周圍看看,千夜也該趕來了。”
雲碩還沒點頭應聲,身後的馬兒便忽然間暴躁起來,一匹匹都仰着脖子唏律律嘶叫。
“保護陛下!”千尋瞬間拔劍。
雲碩則一把把韓芊抱在懷裡站起身來,警惕的看向寒風吹來的方向。
十幾個護衛全都拔出腰間佩劍,更有人從馬上取下了火銃。
月色照着雪原一片慘白,寒風呼嘯着瘋狂的扭着樹梢,似是要把樹頭給壓斷。風中夾着一股腥味,令人作嘔。
韓芊緊緊地摟住雲碩的脖子不敢鬆手,連腳上的疼都忘了。
“別怕。”雲碩單手託着她軟軟的屁股,另一隻手拎着長劍,低聲安慰道。
“會是熊嗎?”韓芊顫聲問。
雲碩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不像。”
“那會是什麼?老虎嗎?”韓芊又問。
“噓——”雲碩抱着她轉了個方向,手中的劍握的更緊。
風聲更緊,腥味更濃,十幾匹馬全都狂躁的掙着,試圖掙脫繮繩立刻四散逃離。十幾個護衛緊緊地握着手裡的劍把雲碩和韓芊護在中間。千尋低聲吩咐:“阿四,你帶着幾個人保護陛下和小郡主離開,這裡交給我。”
“不。”雲碩立刻冷聲喝道,“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在這裡興風作浪。”
千尋不知道那片密林之後會有什麼野獸出現,但皇上的安全是第一要緊的,急中生智,他低聲勸道:“陛下,小郡主會嚇壞的。”
雲碩有片刻的猶豫,剛要找人把韓芊先帶走,韓芊便緊了緊手臂死死的摟住他的脖子:“我不怕,我不走。”
一陣暖意襲上心頭,雲碩低頭在韓芊滿是汗水的腦門上親了一下,堅定的說道:“好,不走。”
韓芊還沒來得及應聲,便聽見護衛們深深地抽氣聲,她忙擡頭看去,但見森森的月光下,幽幽的叢林中,一對綠油油的東西發着亮光,宛如鬼魅,叫人膽寒。
“狼?”一個護衛低聲問。
“不是。”另一個回道。
“那是什麼?”
“蟒蛇。”
“蟒蛇!”
韓芊一時嚇得說不出話來,只看哪兩隻綠油油的眼睛,那得是多大的蟒蛇啊!
“這嚴冬時分,蟒蛇怎麼會跑出來的?!”雲碩低聲喝問。
“其中必有緣故,只是如今我們要先脫身才好。”千尋也十分的緊張——這麼大一條怪物擋在前面,他們雖然武功高強但卻只有十幾個人,誰也沒有對付蟒蛇的經驗,最最關鍵的是,陛下不能有絲毫的閃失,否則他們就是死一萬次也是枉然。
“用火銃把它嚇唬走。”雲碩低聲吩咐。
“是。”有護衛把十來支火銃全部架起來,其中一個率先點火,拉開保險栓發射——“砰”的一聲響,一道火光閃現,黑色的彈藥射出去砸在那一碩大的一團上炸開。
那一團怪物立刻嘶鳴着騰空而起,準備向這羣危險的人們發起攻擊。
護衛們不敢怠慢,砰!砰!砰——連着五六發火藥射出去,全部砸在巨蟒的身上。只無奈這怪物身上的鱗片太厚,火藥炸上去不過是皮肉傷,根本要不了它的性命。
然而,皮肉傷也是傷,巨蟒遭受重創立刻狂躁起來,張着大嘴往人羣中撲。
“陛下!小心!”千尋堪堪護着雲碩和韓芊往一旁躲開,巨蟒便落在他們剛剛站着的地方。這巨大的怪物從空中落下,砸起一片雪片紛紛,連熊熊燃燒的篝火一併撲滅。
韓芊只覺得自己被那腥臭的氣息逼得喘不過氣來,只知道死死地摟着雲碩的脖子不放開。只聽見耳邊呼喝打殺之聲夾雜着尖銳的兵器劃破空氣的聲音,只知道自己被雲碩抱着跑來跑去,跳上跳下,東奔西走。
有護衛受傷,發出痛苦的悶哼聲,也有護衛傷了巨蟒,引得巨蟒更暴躁的折騰。
樹木枝幹,積雪,石塊甚至受傷的護衛們的身體夾雜着血腥味漫天飛舞。當韓芊再次把腦袋從雲碩的懷裡鑽出來的時候,她錯愕的發現身邊的護衛只剩下了五個人,還有兩個身上滿是血跡,看上去傷的不輕。
“陛下,你帶着小郡主快走。”千尋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再次懇求。
“都尉,你護着陛下先走!”另一個護衛喘息着說道,“我們幾個還能抵擋一陣子,你護着陛下往那邊走!”
“陛下,走!”千尋來不及多說,伸手拉了雲碩便走。
雲碩雖然少年從軍,武功也不錯,但畢竟要顧忌懷裡的小丫頭,不能奮力一搏——而且護衛們也不可能讓皇上去親自跟一條怪蟒拼命。
雖然逃跑有失皇帝的尊嚴,但人不能跟畜生較真。所以雲碩還是抱着韓芊和千尋一起在雪林中疾奔。
身後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傳來,那幾個護衛根本擋不住那巨蟒多久。雲碩和千尋能做的唯有拼命狂奔,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然而,疾奔之中,雲碩忽然頓住腳步,懷裡的韓芊差點被整個甩出去。
“陛下小心!”千尋忙上前以身軀擋住雲碩,隨之‘嗖嗖’兩聲,是利器刺入血肉之軀的聲音。
韓芊只覺得頭髮根兒都發麻,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隨着千尋的悶哼聲,雲碩抱着韓芊就地倒下,幾個翻滾躲進一顆粗壯的大樹後。
嗖嗖的冷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千尋雖然趁勢滾進了一塊窪地裡躲了起來,但卻傷的不輕,縱然不死也沒了反抗的力氣。
韓芊看着幾步之外捂着傷口喘息的千尋,再看看死死摟着自己的雲碩,忽然放開了摟着他脖子的雙手。
“?!”雲碩驚訝的看着她。
韓芊卻不聲不響的推開他,掙扎着從他懷裡鑽了出來,並無聲的說道:“你自己先走。”
雲碩眼神一冷,伸手把她摟進懷裡,死死地。
“你先走。”韓芊在雲碩的耳邊喘息道,“我會拖累你。”
“不。”雲碩扭頭在韓芊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我不會把你丟下的。”
“你是皇帝……”韓芊低聲勸道,父親和哥哥們都說過,韓家一門忠烈,誓死效忠皇帝,她雖然是女孩,平時可以任性妄爲,但關鍵時候不能給韓家丟臉。
“現在我不是。”雲碩一邊聽着對方的動靜,一邊解開腰帶把韓芊跟自己綁在一起,“現在我只是一個喜歡你——不,一個愛你的男人。或許你還不懂什麼是愛,但我現在必須告訴你,你也必須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他一邊把兩個人捆綁在一起一邊壓低了聲音說話,溼熱的呼吸噴在韓芊的額上,讓原本就懵懂的丫頭越發不知所措。
實在是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說什麼,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對方的人已經慢慢地聚攏過來,圍成半個圈慢慢地向這棵大樹靠近。
不遠處窪地裡的千尋忽然提起一口氣,長喝一聲躍起來揮劍刺向最近的一個人。
十幾個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雲碩也抓住這個機會迅速出手,手中長劍劃破冷風刺入一個人的後心。
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瘋狂的拼殺。
劍氣如虹,殺氣沖天,天昏地暗,月色無光。
韓芊隨着雲碩閃展騰挪而晃來晃去,只覺得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清,甚至忘了緊張忘了害怕,忘了身在何處,然後在天旋地轉中忽然覺得肩上一痛,便聽見雲碩一聲暴喝,似乎是又一劍砍了一個人。
至於後面再怎麼樣,韓芊真的聽不到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行宮澹寧齋的牀上,守在身邊的是她心心念唸的慕哥哥,還有她的三哥。一時間,她還以爲自己又回到了江南,竟有些恍惚如夢的感覺。
“哥?慕哥哥?”韓芊喃喃的叫道。
“芊芊醒了!”正閉目養神的慕堯猛地睜開眼睛,面帶欣喜,“總算是醒了!昏迷了兩天兩夜,可真真要急死人了!”
“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韓建示關切的問。
韓芊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撕裂般的疼,倒吸了一口氣,皺眉道:“肩膀好痛。”
“被有毒的冷箭射中,肩胛骨都碎了,能不痛嗎?”韓建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額頭。
“啊?!”韓芊被這話嚇了一跳,她記得當時雲碩緊緊地護着自己,若是連自己都傷了,那麼他呢?
慕堯忙安慰道:“沒事兒,好好地養一陣子就好了。若是疼的受不住,就吃一粒藥丸。”
韓芊沒顧上慕堯的話,只伸手拉着韓建示的手問:“皇帝哥哥怎麼樣?”
韓建示的目光頓時暗了暗,低聲說道:“陛下是皇帝,自有祖宗神靈保佑,不會有事的。”
“這話什麼意思?是不是他也受傷了?”韓芊喃喃的問。
“陛下還在昏迷之中……”韓建示看着韓芊立刻坐起來要下牀,忙按住她,叮囑道:“陛下受傷昏迷是大事兒!現在知道的人不超過四個。你萬不可聲張,這可關係到社稷的安定!”
韓芊聽韓建示臉色凝重,便知道的確事關重大,也不敢再任性,只乖乖地躺回去,問:“哥哥,皇帝哥哥會不會有事?”
韓建示忙安慰道:“不會有事,寧侯夫人正在給陛下診治,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夫人麼?”
“哦。”韓芊點點頭,沒再多說。
韓建示又低聲說道:“母親本來讓我來帶你回家,但如今看來你還不能走,你要留在這裡養傷,我們會對外說陛下是爲了照顧你的傷所以不見任何人。你能明白嗎?”
韓芊看了看慕堯,想了想,點頭說道:“我明白。”
慕堯看着蔫蔫兒的韓芊,忙道:“好了,不說這個了,芊芊昏迷了這麼久,還是先讓她吃點東西吧。”
旁邊的嬤嬤端了一碗補湯過來,慕堯接過後喂韓芊,韓芊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勉強喝了幾口就推開了。韓建示跟慕堯無奈的對視一眼,各自搖頭。
“是不是不合胃口?想吃點什麼告訴他們去做。”韓建示伸手撥去韓芊額頭上的一縷碎髮。
韓芊擡眼看了一眼韓建示,低聲說道:“等姚夫人給皇帝哥哥診治完,我想去看看他。”
“可以,但是你得好好地吃飯養傷。”韓建示說道。
“我知道。”韓芊垂下了眼瞼。
韓建示又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母親很擔心你,但家裡正好有事,她又不能來。過幾天我讓你二嫂過來守着你,你安心在這裡住着,等陛下傷愈後再回京。”
“母親……”韓芊想起自己的母親,眼裡又蓄滿了淚水。這種時候,她真的好想回家裡去,回到母親身邊。
“你好好養傷,好好吃飯,我回去會跟母親說的。好不好?”韓建示安慰道。
韓芊乖巧的點點頭:“嗯,我知道,哥哥告訴母親我很好,不要爲我擔心。”
皇上帶着忠毅侯府小郡主狩獵遇到怪蟒,小郡主受傷昏迷不醒,皇上衣不解帶守在牀邊誰都不見的消息傳回京城,自然又引起諸多人的議論猜測暫且不提。
且說西山行宮裡,寧侯夫人姚燕語帶着幾個得力助手守在皇上跟前竭盡全力的診治。知道內幕的誠王雲琨以及世子云賀再加上寧侯衛章,靖海侯蕭霖和韓建示幾個人每天都要面對數位王公大臣皇室貴族的追問和指責。
別人不知道怎樣,韓建示反正快要被逼瘋了,到最後也只有寧侯衛章和誠王雲琨還能冷着臉出來擋住那些想要強行進入探視的人,連蕭霖都疲於應對,只專心跑去偏殿去幫着皇上料理政務去了。
雲碩身中四隻抹了曼陀毒素的冷箭,又運氣殺敵,致使中毒太深,連姚神醫都竭盡全力用了四天四夜的工夫才把他從閻王殿前拉了回來。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姚夫人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若不是身旁有人攙扶,只怕就此倒在地上了。
“皇帝哥哥!”韓芊立刻上前去握住雲碩的手,眼淚汪汪的嘆道:“你終於醒了!嗚嗚……”
“乖,別哭。”雲碩擡手摸了摸韓芊的腦袋,“你的傷怎麼樣了?”
韓芊用左手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夫人已經替我包紮過了,現在也不疼了。”
“那就好。”雲碩放下心頭第一要緊的事情,輕輕地舒了口氣。
“芊芊,讓華太醫給陛下診脈。”韓建示上前把韓芊拉走。
“哦。”韓芊想要放開雲碩的手卻被他反手攥住,“朕沒事了,就是有些餓,有吃的嗎?”
“有,有……”旁邊的吳緲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吩咐宮女,“快把野山參老雞湯端上來。”
天大地大的事情都比不上皇上的身體健康重要,這會兒皇上餓了要吃東西了,跟前的一衆人等都鬆了口氣。姚夫人帶着人先退了出去,韓建示也想帶韓芊先出去,無奈雲碩只不同意,在這種時候韓建示也沒辦法跟一個昏迷四天剛剛醒來的人較真,只無奈的退了出去。
澹寧齋的院子裡有個精巧的六角涼亭,是夏天避暑的時候喝茶賞月的。此時嚴冬時節,自然沒有人會在那裡吹冷風。然而韓建示出來便看見靠在涼亭柱子上無聊的咬着一根稻草的慕堯。
“想什麼呢?”韓建示在涼亭內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在想芊芊的事情。”慕堯淡淡的苦笑着。
“芊芊怎麼了?”韓建示問完之後立刻明白了,隨即苦笑道,“這丫頭真是中了魔。”
“芊芊喜歡的人是他,這個已經毋庸置疑了。”
“小孩子心性,又剛好他受了傷……”
慕堯輕笑着打斷了韓建示的話:“你我什麼關係,還用得着那些虛話來敷衍對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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