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翻案
“不要傻了,邵家做的事情比這過分的多了去了。皇上未必不知道。若是皇上想抄他的家,還用等得到現在?而且這樣的罪名也不夠抄家的。”邵駿璁想起今晚皇上話裡話外含糊其辭的意思,便知道邵家恐怕還得囂張兩年。
“他們既然能跟水匪串通搶了白家的藥材,就難保跟軍餉被劫走的事情沒關係。”韓鈞依然想着要借這個機會把邵家狠狠地踩下去。
“別幼稚了。”邵駿璁淡笑着搖了搖頭,“這事兒沒有真憑實據可不能胡說。他一個朝廷二品大員去跟一幫水匪勾結起來搶軍餉?這事兒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了大牙。”
“怎麼沒可能。那些朝臣們辦事,不都是黑的說成白的?”
“你到底想不想救顏姑娘?”邵駿璁無奈的問。
“想!”韓鈞忙點頭道。
“那就按我說的去做吧,記得談判的時候別丟了該有的氣勢就行。”邵駿璁說着,疲憊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依然坐在那裡糾結的韓鈞,輕笑道,“好了,再給你吃一顆定心丸,顏東昂那老混蛋剛好被我碰到了。他什麼都招了,你可以明確的告訴邵雋文,如果不想惹一身麻煩,就乖乖地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明白了!”韓鈞聽了這話立刻來了精神,“先把這口氣出了再說,至於其他,來日方長。”
“說了這麼久,你這纔算是真明白。”
“那我回了?”韓鈞高興的站起身來。
“趕緊的滾吧,我這都累死了。”邵駿璁說着已經往後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唉,大哥,那個……藏鋒他……”韓鈞還沒忘了給外邊跪着的那個求情。
邵駿璁擡手揮了揮,示意他沒事兒趕緊的走。
第二天,韓鈞便專門寫了個帖子請邵雋文喝茶,而且把喝茶的地點定在了城郊的逐月小莊,還煞有其事的點了哪裡的頭牌花魁作陪。
邵雋文一早剛被他爹叫去書房澆了一勺冷水,告訴他邵小將軍從西南迴來了,他乾的那點爛事兒極有可能被人家抓到了什麼證據,昨晚這位少將軍在陛下的御書房裡呆到三更天方回來,讓他這幾天警醒着點,別在出去胡鬧了,小心引火上身。回來自己的西苑便接到了韓鈞邀請喝茶的帖子,當時就皺起了眉頭,預感有些事情怕是要失控。
韓鈞今天一改平常的焦急和憤恨,見了邵雋文依然笑得春風拂面,而且還很客氣的拱手打招呼。這才邵雋文看來,這份謙和可親怎麼看都是一種諷刺。
果不其然。
大家落座後,嘗過一盞茶,邵雋文拱手問韓鈞今日相邀有何要事要商議時,韓鈞也不兜圈子,直接亮出了底牌:若想安安穩穩的過年,就把顏文臻放出來,大家相安無事。否則,不出三日,定然讓邵大人你悔不當初。
邵雋文看着韓鈞的神色,知道他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威脅。
韓鈞這樣的人邵雋文是瞭解的——出身高貴,自小做什麼要什麼都理直氣壯,連敲竹槓威脅人都是天經地義的,所以他沒必要跟自己耍花招。
“大少爺,您這是爲難我。顏文臻的案子是大理寺和京兆府負責,可不是我說了算的。”邵雋文優雅的捏着紫砂茶盞悠閒地品茶。
“邵大人跟我兜彎子,是想讓我在這裡多喝兩杯茶麼?”韓鈞輕笑着問。
“大少爺願意在這裡喝茶喝酒,一切都抱在邵某身上。就算是看上了那個頭牌姑娘,回頭邵某也一定叫老鴇子給大少爺乾乾淨淨的留着,您若想帶回府上去也沒話說。”邵雋文笑呵呵的說道。
韓鈞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姑娘,也笑得和煦:“這麼說,我今兒是不該來了。那就這麼着吧。告辭。”說着,韓鈞便要起身往外走。
邵雋文一個眼色甩過去,旁邊的姑娘便立刻笑着上前抱住了韓鈞的胳膊,嬌笑道:“大少爺您別走呀,這楓露茶要過三遍纔出顏色呢。”
韓鈞冷笑道:“再好的茶,沒有心情也喝不出滋味來。”
“大少爺,大少爺……”邵雋文忙放下茶盞站起身來朝着韓鈞拱了拱手,笑道,“不過是說兩句笑話,你怎麼就當真了?快請坐,請坐。”
韓鈞不滿的瞥了邵雋文一眼,心裡把邵家祖宗八輩兒都招呼過之後,方撩起袍角重新坐回去,卻冷着臉不說話。
“大少爺說的那事兒下官心裡也很着急。那顏姑娘是個好姑娘,有一手的好廚藝不說,人長得也俊哪!哎呀,不滿大少爺說,邵某是真心憐惜她呀!”
“邵大人,你也算是場面上的人物兒,應該知道這男女之事,你情我願兩情相悅纔是最好。這強取豪奪陰謀算計,就算是得到了,又能有什麼趣呢?”韓鈞冷笑着問。
“哎呀!大少爺說的是啊!”邵雋文感慨的一笑,“這‘你情我願’當然美好,可不是還有那麼一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嘛。”
“邵大人真是風流情種,既然你如此執着,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有件事情我也不想瞞着邵大人,我們已經找到了關鍵的人證,就算邵大人不肯幫忙,顏文臻身上的罪責也能洗清。若是邵大人你不信,那就請拭目以待。到時候邵大人雞飛蛋打,可不要後悔。”
“大少爺,喝杯茶消消火氣。”邵雋文說着,親手遞上一盞茶。
韓鈞冷着臉接過茶來,轉手放在茶桌上,擺明了不給邵雋文面子——駿璁說了,他是來給邵雋文指明路的,不是來求人的,不能輸了氣勢。再說了,他姓邵的算什麼東西?爺就是不給他面子又能怎麼樣?
“如果我沒聽錯的的話,大少爺是要想辦法替顏文臻開罪的,是不是?”
韓鈞看了邵雋文一眼,沒言語,算是默認。
“其實顏姑娘在牢裡,我也挺心疼的,我也希望她能早點出來。”邵雋文笑道。
韓鈞依然沒吭聲,像這種屁話,他沒把那一盞茶潑去這廝的臉上已經很給面子了。
“那我就想想辦法?其實那個姓王的死者家屬也不想鬧的太大,他也不過是爲了多拿一些燒埋的銀子罷了。其實吧,這世上能用銀子擺平的事兒就不叫什麼大事兒,大少爺說是不是?”
“這話說得真是瀟灑,不知道那原告家想要多少銀子?我要不要回去籌措籌措?”韓鈞冷笑着問。
邵雋文看着韓鈞的冷臉,笑得卻比三春之花還燦爛:“不不,這等小事何必大少爺費心,交給在下,都交給在下了……呵呵!”
韓鈞聽了這話,便端起那盞茶來淺淺的喝了一口,說道:“既然邵大人這樣說,那我就等着開堂領人了。”
“好說,好說!”邵雋文微笑着點頭。
“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麼話說了。”韓鈞說着,從荷包裡拿出一張銀票丟在桌子上,對旁邊的妓女說道:“茶錢,夠不夠?”
那妓女卻不敢動那銀票,只悄悄地看邵雋文的臉色。
邵雋文忙笑道:“何須大少爺破費?還是下官來吧。”
“不必了,說好了是我請你,怎麼好叫你拿錢?知道的說你邵大人財大氣粗,不知道的還只當我訛詐你呢。”韓鈞說着,便站起身來彈了彈衣袖,“邵大人慢慢玩,我還有事,失陪了。”
“大少爺慢走。”邵雋文忙起身相送。
“留步。”韓鈞朝着身後擺了擺手,揚長而去。
邵雋文看着韓鈞那華麗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凝固,漸漸地變得猙獰。旁邊的兩個花魁見了都嚇得無聲的縮到了角落裡,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
邵雋文回身看着茶桌上的紫砂壺和茶盞,以及茶點果子等,最後目光落在那一張面值二百兩的銀票上,忽然擡腳把茶桌踹翻在地。角落裡的妓女嚇得驚叫一聲跪在地上。
“滾。”邵雋文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三日後,顏文臻的案子第三次開堂受審。
這一次,公堂上又多了一個證人。
這個人是當初跟死去的王遠貴一起再家和齋吃飯的人,這個叫李春的證詞讓案件立刻發生了實質性的扭轉。
“當日我們一行人吃過飯後從家和齋出來就各自散了,小的回家了,而王遠貴跟另外一個朋友也就是另一箇中毒的人相約去那人家裡喝茶去了,不知道他們是否有吃了相剋的東西,反正那天我們一桌五個人,也只有他們兩個中毒。只有王遠貴死了……”
大理寺卿聽了這番供詞之後,立刻抽了一支令牌丟下去,喝道:“來人,即刻捉拿那個跟王遠貴一起中毒的人!”
案子就這麼簡單的發生了逆轉。
那個跟王遠貴一起中毒的人招供說當日從家和齋出來後他們倆一起去了自己家裡,兩個人一起覺得中午吃的不盡興,便又叫家裡的女人做了兩個菜接着喝,他們是喝到一半兒才發現肚子不舒服,後來王遠貴便急匆匆的走了,而他自己覺得不對勁兒,就跑出去扣了嗓子眼兒狠狠地吐了一通,方保住了性命。
“如此說來,這中毒一事,必然另有蹊蹺。”大理寺卿無奈的說道。
“既然另有蹊蹺,那麼畢甲申的供詞又是怎麼回事兒?”韓鈞從旁邊問,“他不是說他給顏文臻買過附子草和蓖麻子嗎?仵作和太醫不是說死者中的毒就是這兩種嗎?”
大理寺卿皺了皺眉頭,喝道:“帶畢甲申上堂!”
畢甲申被帶上來的時候還沒摸清狀況,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一顆棄子,所以在大理寺卿再次問他買毒藥一事的時候,他又把之前的話原原本本的重複了一遍,倒也難爲他,竟然跟供詞上說的沒什麼出入,看來是下了真功夫了。
然而這次卻跟上次不同了,大理寺卿一改溫和的面容,手裡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刁民,到了這會兒還不肯說實話,來呀,給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回來再問!”
“哎哎——怎麼回事兒啊?我說的是真話啊!大人!我說的全是真的……是真的!”
不管畢甲申怎麼喊,兩邊的衙役都不由分說把他拖了一下去,結結實實的打了二十板子。
其實二十板子還不至於要了性命,也不足夠讓畢甲申生出畏懼來說實話,但卻也讓他猶豫了許多。當初陶富貴找上他的時候可沒說會打板子,只告訴他裡面都打點好了讓他按照原定的話說就可以,事成之後,嘉和樓的兩成股份和掌勺大廚的位置就是他的。
原本說的好好地事兒,在今天的二十板子之後,畢甲申開始動搖。再次被帶上大堂之後大理寺卿再度審問,畢甲申不敢說話了,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便閉口不言一問三不知。
於是大理寺卿劉大人怒了,一聲令下:再打着刁民二十板子!
衙役應聲上前把人再次拖出去,又被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再度回來。畢甲申是真的撐不住了,開始招供。不過他還不算太傻,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沒把陶富貴給招供出來,反而把顏東昂給咬出來了,說毒藥實際上是顏東昂叫他去買的,買回來爲了害誰他不知道,至於爲何陷害顏文臻,是因爲有人給了他一筆銀子教給他這麼說的,那人是誰?那人就是顏東昂的好友,住在家和齋斜對面的那個人。
大理寺卿又問他銀子哪裡去了,畢甲申這回到是沒說謊,招了一句誠實話:銀子都花了,這陣子他因爲作僞證陷害顏文臻被父親趕出了家門,一直住在妓院呢,那點銀子在妓院裡夜夜笙歌不但不夠,還欠下了好多債。
“又是顏東昂!”大理寺卿憤憤的拍了一下桌子,這個人上次就絆住了案子的進展,沒想到這次還是在他身上打了結。
顏東昂的事情可以隨後再說,但畢甲申僞造證詞陷害無辜的事情卻不能輕饒,當下,劉大人便命人把畢甲申關進了牢房——反正妓院也欠債了,不如去牢房裡住些日子再說。
“大人不要着急,顏東昂這個人,我幫你找到了。”韓鈞微微一笑,朝着大堂外邊拍餓了拍手。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跟拎小雞一樣拎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進來,隨手一扔便把人丟在地上,然後拱手回道:“我家少將軍在從西南迴來的路上遇到這個人,覺得他鬼鬼祟祟的便生了疑心,盤問了一翻才知道他是逃出京城去的。所以順手把人帶回來,交給大人處理。”
一直在旁邊冷眼看着事情進展的顏文臻這會兒震驚了,她快步上前去彎腰辨認那人,帶看清楚那張嘴臉之後,便忍不住緩緩地後退,一邊搖頭,一邊落淚,最後冷笑道:“你居然還活着……居然還活着!你還活着?呵呵……”
“小臻,小臻……是爹不好,你救救爹,爹不想死……爹不想死啊……”顏東昂看見顏文臻之後,便拼命地往顏文臻腳邊爬。
顏文臻卻一躲再躲,不願多靠近這個人一步。
“小臻……呃!”顏東昂被人一腳踩住了後背,悶哼一聲再也爬不動了。
大理寺卿一拍驚堂木,喝問:“堂下之人可是顏東昂!”
“是,是我……是我……”顏東昂趴在地上,翹着腦袋點頭。
“畢甲申說你曾叫他去附子草和蓖麻子這些有毒的東西,是也不是?”
“是,是……我是叫他幫我買這些的,不過我不是要害人性命啊!我是……我是看到有老鼠嘛……對,有老鼠!我是要毒老鼠來着……”顏東昂本能的撒謊辯駁。
大理寺卿早就不耐煩了,驚堂木一拍,喝道:“再不從實招來,便大刑伺候!”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招,我招,我都招……那毒藥是我叫人買來的,是我欠了人家賭債還不起嘛,所以就想着乾脆毒死他算了……”顏東昂擡手撓了撓亂草一樣滿是泥污的頭髮,無賴的笑了笑,“誰不讓我好過我就不讓他好活……嘿嘿!反正我也是爛命一條,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怕誰?我怕誰?!哈哈……我怕誰……”
看着趴在地上瘋癲大笑的顏東昂,大理寺卿的眉頭皺成了疙瘩,嘆道:“這人明顯瘋了,他的話做不做得準呢。”
“誰瘋了?誰瘋了?!你才瘋了呢!”顏東昂立刻扯着脖子朝着大理寺卿吼,吼了兩句之後又看見顏文臻,忽然又換了笑臉朝着顏文臻揮手:“小臻,小臻……你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大理寺卿不耐煩的揮手,問旁邊的書吏:“行了!供詞呢?讓他畫押!”
那書吏一直在默默地記錄,聽了長官的吩咐便起身過去,讓顏東昂再供詞上畫押。
顏東昂倒也不含糊,拿了毛筆在供詞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又把髒兮兮的手在朱泥上按了一下,鄭重其事的在供詞上按下手印,之後便把那沾了朱泥的手指放到嘴裡使勁的舔,又朝着顏文臻憨笑:“小臻,合約簽下來了,咱們回家吧?”
“瘋子!”顏文臻全身顫抖,強忍着眼淚,看着眼前的顏東昂,低聲罵道:“你真是瘋了!”
大理寺卿被這些事情給扯得一團亂麻,以他多年辦案的經驗,他可以斷定今天在堂上的這些供詞都做不得準,這事兒背後必然另有隱情或者說真相可能跟這些恰好相反。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反覆,他也可以斷定顏文臻是無辜的,或許這些在堂上受審的人都是某種勢力給牽連進來的。但是,真相總是可怕的,連忠毅候和寧侯府的大少爺都不敢輕易戳破的那層窗戶紙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能戳破的?
聰明如大理寺少卿劉大人在此時也不得不放棄了原則,手中驚堂木一拍,喝道:“看着顏東昂是瘋了,先把他關進監牢,等他清醒些再繼續審訊。”
兩邊衙役應聲上來把顏東昂拖走。
大理寺卿又問韓鈞:“韓公子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韓鈞冷笑道:“還有一個胡太醫呢?他說白少瑜給了他三千兩讓他作僞證的事兒,到底是個怎麼回事兒啊?身爲太醫都能如此顛倒黑白,以後咱們誰還敢信太醫院啊?”
大理寺卿忙拱手道:“說的是,下官都被這瘋子給鬧糊塗了!來人,傳太醫院的胡發宗上堂!”
胡太醫在太醫院裡那也是有品級的人,來到大理寺的大堂上那是不用跪的。大理寺卿拍案發問,問他白少瑜當時給他三千兩銀子讓他顛倒是非的事情時,這廝居然皺起眉頭看了看左右,又無奈一嘆:“劉大人,那天你過堂的時候我剛好發着高燒,你現在說起這事兒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沒說什麼胡話吧?”
“唔……咳咳咳!”韓鈞剛好喝了一口茶,聽了這話頓時被茶水嗆到。
大理寺卿憤怒的拍驚堂木:“胡發宗!這裡是大理寺的公堂!不是你家的後庭院,隨便你胡說八道!”
“不是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病了嘛!我雖然是太醫,我也不能保證自己不生病嘛!”胡發宗朝着大理寺卿連連拱手,賠着諂媚的笑臉:“要不,大人你讓我看一下我之前的口供?”
“給他看!”大理寺卿快要崩潰了,心裡真的很想把這廝也拖出去打上幾十板子。不過還是忍了,他默默地勸自己說,大理寺是講道理的衙門,不能動不動就打板子嚴刑逼供。旁邊還有個皇親國戚坐着呢,要是有什麼話兒傳到皇后娘娘的耳朵裡,皇后娘娘給皇上吹個枕頭風,自己這大半輩子可就白混了。
旁邊的書吏把供詞翻出來遞過去給胡太醫看,胡太醫看完後連連嘆息:“哎呀錯了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你說錯了,可那三千兩銀子的銀票還封存在本官這裡,這銀票你怎麼解釋?!”
“哎呦……”胡發宗抹了一把臉,嘆道,“我當真是糊塗至極啊!那三千兩銀子是……是,是……哎呀,大人也知道,我們這些人雖然常在宮裡行走面上風光,實際上那點子俸祿還不夠喝茶的。那不是,白爺他可憐我,給了這三千兩貼補家用嘛!嘿嘿……這事兒實在是跟這案子沒關係啊!我那天真是病糊塗了,也實在是被大人這威儀給嚇壞了,一時嘴裡一禿嚕,就胡說八道起來。這個算不得準的,算不得準。”說着,這胡發宗竟然‘嘶啦嘶啦’幾下把那簽字畫押的供詞給撕成碎片填進了嘴裡,嚼吧嚼吧吃了。
“胡發宗!你……你……本官要治你一個擾亂公堂之罪!”大理寺卿氣得臉都白了,這還有正事兒嗎?還有正事兒嗎?!
“大人,下官都說了,當時是並糊塗了!”胡發宗萬分真誠的認錯,“下官認罰,認罰就是了!”
“好!你認罰就好!來人——”大理寺卿今天也是憋火憋的狠了,前面一個個的翻供的翻供,胡說八道的胡說八道,他堂堂大理寺卿今天就這麼被人當猴耍還不能怎麼樣,這會兒工夫好不容易揪到一個認罰的,可得好好地出一口惡氣,“把這廝給我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再關進大理寺的牢房裡,待本官奏明聖上,再行處置!”
“哎哎——大人我如實招供了!難道不能從輕發落嗎?”胡發宗被拉出去的時候扯着嗓子喊道。
“不能!給我結結實實的打!”大理寺卿咆哮着。
韓鈞淡淡的笑了笑,聽着外邊嗷嗷的叫聲,這幾天來壓在心裡的憋屈頓時消散了大半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特別的痛快。
既然兇手已經找到,中毒的原因也已經‘查明白’,那麼顏文臻身上的罪責便是洗清了。
韓鈞問大理寺卿:“顏姑娘是無辜的,你們該放人了吧?”
“韓公子請見諒。根據律法,大理寺審訊的案情,供詞都要上報給陛下才能放人。”大理寺卿拱手道。
“好。那什麼時候報上去?”韓鈞冷笑着問,“你該不會因爲寫奏摺簡報再推上十天半月的吧?”
“不會的不會的!下官會安排連夜寫簡報,明日一早就呈交內閣,至於內閣的閣老何時呈交陛下御覽,那就不是臣能說了算的了。”
“你能保證明日一早把簡報呈交內閣就好。”韓鈞點了點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