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決意入宮
?邵嫣然一怔，因問：“姐姐這話從何說起？”
顏文臻想想也是自己遷怒了，忙起身行禮：“是文臻莽撞了，還請姑娘見諒。”
邵嫣然忙拉了顏文臻的手，嘆道：“哎呀，你何必這麼多禮數，我又沒生你的氣。你只與我說說，你跟我哥哥究竟是怎麼了？”
顏文臻自然是無法開口，只是邵嫣然問得急了，旁邊的豆蔻便忍耐不住插了一句嘴：“姑娘不知道，大少爺差點沒吃了我們姑娘呢，我們姑娘自比魚肉也沒什麼奇怪的。”
“啊？”邵嫣然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沒聽說過哥哥又吃人肉的嗜好啊。”
豆蔻扁嘴道：“姑娘不信，只管看看我們姑娘的肩膀，那牙印兒深得……到現在還透着血珠子呢。”
顏文臻一時羞惱，因罵豆蔻：“就知道胡說八道！還不出去？！”
“不是吧？”邵嫣然說着，便上前來扒顏文臻的衣裳。
顏文臻忙躲開，低聲叱道：“姑娘別鬧！”
邵嫣然看着她面若飛霞的嬌羞樣，一時也明白了幾分，遂捂着嘴巴咯咯笑起來。顏文臻被笑得羞怯難當，所幸轉身背對着邵嫣然躺下去，拿了帕子遮住了臉。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也真是夠磨人的！明明兩情相悅，卻這般彆扭着，叫我這個旁人看着也着急。”邵嫣然推着顏文臻，“顏姐姐，你別躲了，有些事情你躲也躲不掉的。”
“可是不躲，我又能怎麼樣呢？”顏文臻幽幽一嘆。
若是之前祖父活着，顏家還在，縱然自己只是個商人之女，或可憑着家裡的財富去爭上一爭。可如今自己孤身一人，連安身立命之地都沒有，又如何敢去奢望將軍府少夫人之位？
她不怕粉身碎骨，但是她怕粉身碎骨都得不到，最後還落得一世笑話——不，就算成爲笑話也是奢侈，那些將軍貴人們根本不會爲一個廚娘而多一個眼神，多費一口唾沫。
在他們的眼裡，自己是一個卑微如螻蟻的人。
“顏姐姐，你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麼？”邵嫣然問。
“最想做的事情？”顏文臻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片刻後回道：“最想做的就是把我們顏家菜譜儘快完善起來。”
“這個啊？”邵嫣然靠在枕上看着屋頂，喃喃的嘆道：“這個好像我幫不上什麼忙啊！”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如果不是你幫忙，我哪有這麼安逸的環境，每天可以專心整理我那些菜譜。”顏文臻笑道。
“不對。”邵嫣然忽然靈光一現，“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去處。”
“哪裡？”顏文臻詫異的問。
“皇宮啊。”邵嫣然興奮地笑道：“皇后娘娘最喜歡美食，皇宮總管大太監之前就到處搜尋有好廚藝的人，動靜之大，舉國皆知。雖然前陣子皇后娘娘怒了，懲戒了吳大總管一頓，吳大總管現在不敢扯着皇后娘娘這一面大旗到處蒐羅好廚子好廚娘中飽私囊了，但……你的廚藝，肯定會讓皇后娘娘大加讚譽的。”
“皇后娘娘何等尊貴，我這點雕蟲小技怕是不能應付。”顏文臻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已經開始鬆動。她的祖上曾經是宮中御廚，顏家菜本就精工細琢，是宮廷菜一脈，而這天下食材莫若皇宮之中最全最精緻，她想要把顏家菜做好，進宮做御廚的確是一條捷徑。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憑着自己的本事在這世上佔有一席之地，而不是在這將軍府寄人籬下。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實話告訴你，皇后娘娘入宮之前也喜歡你的手藝的。否則，韓鈞爲何會這般維護你？”邵嫣然提醒道，“你可別忘了，大長公主對你爺爺的手藝也是很讚賞的。”
想起前塵往事，邵嫣然悵惘之餘也增加了幾分信心，點頭道：“姑娘說的是。”
“好啦！但願哥哥不會怪我多事。”邵嫣然說着，坐起身來要走。
“姑娘去哪裡？”顏文臻忙挽留道，“我早起用小爐竈燉了白果粥，眼看要午飯的時候了，不如留下來用過飯再走？”
邵嫣然一想這幾日母親心裡不痛快，飯桌上所幸不叫上顏文臻做的飯菜，便點頭嘆道：“還別說，兩日沒吃到你做的飯菜，我都不知食滋味了。你說若是你以後真的進宮了，我可怎麼辦呢！”
“皇宮對我們這些人來說猶如天闕，對你來說卻也不是高不可攀。縱然不能隨意往來，想來逢年過節也少不了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的，咱們也不是見不到的。再說，能不能進去還不一定呢。”顏文臻忙道。
“怎麼不能進？你這是對我沒信心啊。”邵嫣然笑道。
“這可不敢。”顏文臻也笑着搖頭。
眼看已經是中秋節，幾日不見人影的邵嫣然忽然又來了西苑，進門便尋顏文臻。
恰好邵駿璁在家，見妹妹來了也不理會自己只顧往西廂房鑽，便吩咐書童：“叫人把前日他們送來的秋茶沏兩碗送到西廂房去。”
書童聽了忙答應着出去，片刻後回來覆命。邵駿璁又問：“她們兩個在說什麼？”
“姑娘說想吃紅糖玫瑰酥，讓顏姑娘去做呢。”書童回道。
“嗯。”邵駿璁聽了這話便沒在理論。這些日子母親不許顏文臻做的菜上桌，嫣然嘴饞跑來蹭吃的這一點都不稀奇。
然而邵嫣然卻沒在這裡久待，顏文臻的紅糖玫瑰酥做好之後她也只來得及吃了兩個酥餅，便把剩下的都裝了食盒，急匆匆的臨走了。邵駿璁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妹妹和好吃的，一時不解便來西廂房看看，卻見顏文臻已經在窗下寫她的食譜了。這空氣裡似乎還有一絲甜甜的玫瑰香，而好吃的卻一點都不見。
“嫣然呢？走了？”邵駿璁問。
顏文臻擡頭看見邵駿璁，忙擱下筆起身行禮：“少將軍。姑娘有事，先走了。”
“什麼事這麼着急？來了這裡連我都不見。”邵駿璁問。
“據說……是急着去寧侯府了。”顏文臻不敢跟邵駿璁說自己要進宮的事兒，邵嫣然跟她說瞞着她哥呢，這事兒若是她哥知道了，肯定得發火。
“嗯。”邵駿璁點了點頭，心裡想着妹妹去寧侯府肯定是找曦月去了，這倆丫頭整天膩在一起不知道搞什麼鬼呢，如今說什麼做什麼連自己都瞞着。
兩個人相對站着，半晌也沒什麼話。邵駿璁便道：“行了，你忙吧，我走了。”
“唉，等下。”顏文臻忽然喊了一聲。
“嗯？還有事？”邵駿璁轉身看着她。
本來想告訴他事實的顏文臻一時又猶豫了，主要是這人生氣了太可怕了，自己也不是那種膽小之人，也算是有些見識，面對邵雋文她都沒什麼可怕的，可就是怕面前這位小爺生氣。
“到底有什麼事？”邵駿璁已經從顏文臻的神色之中看出她是有什麼事了，便索性也不走了，轉身回來坐下來等她說。
顏文臻去衝了一杯茶遞過去，低聲說道：“這段時間，謝謝你對我的照顧。”
“嗯，還有呢？”邵駿璁端着茶盞看着水裡的茶葉慢慢的舒展開來。
“還有就是……我可能過陣子就走了。”
“走？走去哪裡？”邵駿璁擡頭看着她。
顏文臻又猶豫了一下，她覺得這件事情跟邵駿璁說也不怎麼合適，因爲自己還不一定就能進宮去，可這事兒若是瞞着他，她心裡也過意不去，畢竟人家是誠心誠意的對自己。這陣子，顏文臻是煩透了自己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
“你要去哪裡？”邵駿璁見顏文臻左右爲難的樣子，儘量把語氣放平和。
顏文臻沉吟道：“是這樣的，嫣然說，替我問問皇后娘娘還要不要廚娘，想把我舉薦進宮裡的御膳房去。”
“你要進宮？”邵駿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顏文臻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
顏文臻被他看得有些無措，便撇開了臉，看旁邊的一盆蘭蕙。
邵駿璁半晌不說話，然後忽然冷笑一聲，說道：“原來你還有這麼高的心志。”
“什……什麼？”顏文臻一時沒明白邵駿璁的意思，轉過頭來茫然的看着他。
“想不到，我邵駿璁跟本入不得你的眼，你眼裡看到的是當今陛下。你想當娘娘？你想做妃子？”邵駿璁翹起大拇指，冷笑道，“好志向！顏文臻你真是好遠大的志向！”
“我……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顏文臻忽的一下站了起來，邵駿璁的冷笑和嘲諷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她的心口上，她不想邵駿璁這樣想自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分辨，一着急眼淚便撲簌簌的落下來，哽咽道：“我沒看上皇上！我敢嗎？我是誰啊！我一個螻蟻一樣的人，我……我……”顏文臻說到這裡，忽然心裡酸楚難受，哽咽道：“像我這樣的人還配有什麼志向嗎？我是個剋死父母親人的不祥之人！我……我還有什麼資格去奢望什麼？我只求老天放過我，別再折騰我了！”
邵駿璁看着顏文臻忽然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樣子，一時心也軟了，原本到嘴邊的一些難聽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現在只求好好地活着！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奢望，你明白嗎？”顏文臻哭出來之後，有些話便壓也壓不住，“我沒有你這麼好的出身，一生下來就有父母親人庇佑，我唯一的祖父被人害死了，可害他的人現在卻高官厚祿養尊處優！而我，卻像一隻喪家之犬一樣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只求一夕安穩……你說，這樣的我，敢奢望什麼？還敢奢望什麼？！”
“好了，你別哭了。”邵駿璁從小到大都沒安慰過人，他母親朝他發火的時候他都敢頂撞，如今看着顏文臻在這兒哭的淚人一樣，簡直手足無措。
豆蔻和梧桐兩個人早就聽見了動靜，但知道少將軍在裡面，倆人誰也不敢進來。
“哎呀！你別哭了。”邵駿璁左右看看都沒人，只得又勸了一句。
顏文臻其實也不想哭，不想在邵駿璁面前表現的這麼軟弱無能，只是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河水，怎麼也止不住。邵駿璁急的原地轉了兩圈，看她還是在哭，便跺了跺腳，低聲吼道：“別哭了！煩死了！”
被這一聲吼，顏文臻果然嚇得住了哭聲。
邵駿璁吼完了方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對，忙走過去扶着她的肩，放緩了語氣：“對不起啊，你別哭了，你哭得我心煩意亂的，我……”
“對不起。”顏文臻哽咽着低聲說道。
邵駿璁聽了這三個字又忍不住冒火，可是看她這樣子又不好再發脾氣，他本來就不是善於安慰人的人，沉默了半晌，方道：“皇上對皇后娘娘情有獨鍾，對旁的女人是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而且，宮裡可不必外面，人心之險惡，比外邊這些人的手段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可得想清楚了。”
“我只想把顏家菜做下去。”顏文臻拿了帕子擦乾淨了眼淚，轉身說道，“帝都城裡沒有我的立錐之地了。我還能怎麼樣呢？我也知道皇上對皇后情有獨鍾，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想成爲皇上的女人，就算皇上願意，我也……”
“你也怎麼樣？”邵駿璁把顏文臻的肩膀掰過來，看着她紅腫的眼睛。
“雖然這話說出來是忤逆犯上，但今兒我還是要把話說明白。就算皇上看得上我這個廚娘，我也絕不會曲意逢迎。”顏文臻說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顏文臻要嫁人，就堂堂正正的嫁人，做妃子娘娘，也是妾室。我這輩子已經夠慘了，任何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唯獨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堅持。”
“好。”邵駿璁輕輕地點頭，“你若是拿定了這個主意，我想你在宮裡也一定能出人頭地的。”
“謝少將軍吉言。”顏文臻低聲說道。
“皇后娘娘極喜歡美食，若是有表妹和嫣然幫忙，這事兒基本是十拿九穩。”邵駿璁按了按顏文臻的肩膀，嘆道：“將來你進了宮，至少也是我們家送進去的。有什麼事兒我還是會爲你撐腰的，你也別一個人獨自撐着。”
“謝謝。”顏文臻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