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冒犯
顏文臻是真的想在許家多住些日子的,她覺得過年的時候將軍府的人都忙,大家誰也想不到她這個可有可無的人,而她正好可以趁這個時候好好地想一想將來。
可是她絕沒想到邵駿璁,韓鈞和唐恆這三個人會上門來,打着拜年的名頭,在這裡一坐就是一天,天黑了也不說走,大有留下來吃完飯的意思。
“唉!”顏文臻坐在廚房的板凳上無奈的嘆了口氣,把臉埋進手臂裡。
“姑娘,怎麼了?”豆蔻忙上前問。
“沒什麼,你去看看那三位爺有沒有要走的意思?”
豆蔻笑道:“我剛給他們端上了醒酒湯去,他們三個人都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誰也沒說走啊。”
顏文臻又無奈的擡起頭來,揉了揉眉心,默默地想了半晌,苦笑道:“你去收拾一下,咱們該回去了。”
“回去?回將軍府?”豆蔻詫異的問。
“是啊,我們不回去,那幾位爺恐怕要在這裡住下了。”
“哈哈……”豆蔻開心的笑了,“姑娘真是猜對了,我看他們還真有住下的可能。”
“去!什麼時候了還鬧!你去收拾東西,我去跟奶孃說。”顏文臻輕聲叱道。
“是,奴婢這就去了!”豆蔻說着,起身往後面去了。
邵駿璁三個人其實根本沒喝醉,倒是許家父子早就醉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顏文臻到前面來跟許氏道別說回將軍府去,邵駿璁立刻起身拿了自己的斗篷說天色不早了,趕緊走的走吧。
許氏這才明白這幾位爺賴在這裡不走把家裡的就幾乎都喝光了,原來是等文臻開口。
“姑娘,你來。”許氏把顏文臻拉到一旁,悄聲問:“邵小將軍是不是對姑娘有意思了?”
顏文臻一時羞澀難當,低頭道:“奶孃說什麼呢!”
許氏着急的勸道:“哎呦我的好姑娘,事到如今我們也顧不得那些虛禮了!老奴身份卑微在驃騎將軍面前也說不上話兒,有些事情你可要自己心裡存好了主意!這邵小將軍是一表人才,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對姑娘那更是沒話說!白家那邊咱們早就斷了!姑娘你爲自己重新打算也是正理。”
“奶孃!邵小將軍是堂堂朝廷四品大將軍,他的父親是一品驃騎上將軍,他的母親是寧侯府的大郡主!而我……只是個麻煩不斷的廚女!這不僅僅是雲泥之別,而是天壤之別!所以……這件事情以後不能再提了。”
“可是,姑娘……”
“奶孃,我會好好打算的。顏氏的菜譜,爺爺以及大家對我的期望,我都會認真的考慮。”顏文臻說完,剛好豆蔻拿着包袱和她的斗篷過來,她轉身走過去從豆蔻的手裡拿過斗篷自行披上,又走到邵駿璁面前。
“少將軍,走不走?”
邵駿璁盯着她的臉看了半晌,忽然擡手攬住顏文臻瘦弱的肩膀,用力把她帶進懷裡,沉聲道:“走。”
顏文臻雙腿一軟,差點被倒下。
許氏趕緊的招呼兒子:“呈鶴!快起來搭把手!”然而許呈鶴早就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打呼嚕呢。
“沒事兒沒事兒。”韓鈞一搖三晃的拉着唐恆起身,“沒事兒!能走,放心……”
看着三個貴公子搖搖擺擺的從自家出去各自上了馬車由他們的僕從護送回府,看着顏文臻上了邵駿璁的馬車,許氏無奈之餘又生出幾分欣慰來——姑娘雖然跟白家退了婚,但也不一定就嫁的不好。
回到驃騎將軍府之後,白天的時候顏文臻便整日在廚房裡耗着。
邵駿璁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飯菜,但每天想見她一面卻很難——一個爺們兒總不好去後廚找一個廚娘說話兒,有什麼事情不能吩咐跟前的人去辦?有什麼話不能吩咐跟前的人去通傳?
到了晚上,顏文臻從廚房回秋棠院都起更了,邵駿璁跟沒理由去找她了——這大晚上的,男女授受不親啊!
開始的兩天邵駿璁不覺得怎樣,因爲每天能吃到合口味的飯菜,喝到合口味的粥品已經很滿足了。
然而幾天不見,他心裡開始不舒服了。尤其是這日他去給母親請安,剛好寧嬤嬤也在,寧嬤嬤正在跟衛依依說自己小兒子的婚事,直接說瞧上顏文臻了,請郡主給個體面,看能不能親自問問顏姑娘心裡願不願意。若是願意,這婚事她一定好好地辦,絕不讓顏姑娘受委屈。
邵駿璁一聽這話,連衛依依的臉色都不看,徑自反問寧嬤嬤:“奶孃讓母親出面提親,是不是有些以勢壓人的意思?顏姑娘現在住在我們府裡,若是母親去說這話,她敢不答應嗎?若是她迫於母親的威勢而答應了這樁婚事,將來他們能好好過日子嗎?”
寧嬤嬤一看邵駿璁冷峻的眼神,忙起身賠笑道:“少爺說的這個,老奴可從沒想過。再說,咱們郡主也不是以勢壓人的那種人呀。”
衛依依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斥責兒子道:“你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邵駿璁忙站起來,躬身道:“母親恕罪,兒子絕沒有對母親不敬的意思。”
“郡主不要生氣,老奴可不敢說少爺的不是,少爺就是這樣有口無心,都是老奴嘴賤。”寧嬤嬤說着,趕緊的跪在地上求情,並擡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行了行了,你起來吧。我自己的兒子我豈能不知道?”衛依依擡了擡手,蹙眉道。
“郡主說的是,都是老奴多嘴多舌的。老奴再不敢了。”寧嬤嬤又磕了個頭方纔站起身來,又福身道:“郡主跟少爺說話,老奴告退了。”
衛依依點了點頭看着寧嬤嬤退了出去,方皺眉問邵駿璁:“你素來不是個莽撞的人,今日怎麼爲了一個廚娘失了分寸?”
“母親,婚姻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無異於第二次生命,顏姑娘雖然身份低微,但卻是個有心志,有氣節的人,她不是咱們家的奴婢,還請母親慎重。”
“我也沒答應她就去提這事兒!”衛依依擡手敲了敲手邊的小炕幾,生氣的說道:“我也沒問那個顏姑娘如何,我是在問你!你,今天是怎麼了?”
邵駿璁沉默的低下頭。
衛依依越發的疑惑:“怎麼,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對我說的?”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若是母親出面爲寧嬤嬤的兒子保媒,這事兒不妥當。所以才一世情急多嘴了。還請母親見諒。”邵駿璁低頭回道。
衛依依自然不信這話,但從兒子的表情上她就能看出來,這小子是不會說真話的。
對於這個兒子,衛恬恬更多的是無奈。前幾年她一直跟着丈夫在西南平亂,兒子三歲多便由奶孃帶着,或者在江南舅父那裡,或者在寧侯府裡,讓這孩子的性格越發的孤僻,心裡有事對誰都不說。
“好了,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我這裡不用你伺候了。”衛依依無奈中帶着一點失望,憑是誰,親生兒子有事兒不跟自己說,做母親的心裡都不會高興。
“是。”邵駿璁躬身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衛依依對此事沒怎麼放在心上,一個廚娘罷了,嫁給誰不嫁給誰她還真不必去操心。至於寧嬤嬤的話,本來她就覺得不妥,自己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是將門之女,上過戰場帶過兵,打過勝仗殺過人,就是沒做過媒人,也不可能去給誰做媒人。
然而邵駿璁心裡卻窩了一股火。當時從母親那裡出來,邵駿璁便回房換了騎裝,拎着馬鞭出門的時候吩咐小廝:“去叫寧長安去西校場。”
小廝不敢廢話,趕緊的一溜煙兒去傳話,邵駿璁便牽了自己的戰馬出了門。
當天,寧嬤嬤的小兒子寧長安跟少將軍比武,被打得遍體鱗傷。晚上回來趴在牀上直哼哼,把寧嬤嬤給心疼的要死要活的,一疊聲埋怨自己不該多嘴觸了府中小爺的黴頭。又暗暗地把這筆賬記在了顏文臻的身上。
邵駿璁揍完了人,心裡痛快了不少。晚上又叫上韓鈞唐恆來家中,叫廚房預備了幾個小菜,三人湊在一起喝個小酒閒聊。
韓鈞因道:“哎呀,好久沒吃到這個醬汁香菇了!這道菜原本也不稀奇,可這世上除了顏姑娘誰都做不出這個味道。”說着,他又夾了一塊香菇丟進嘴裡,一邊嚼一邊點頭。
“行了,跟八輩子沒吃過香菇似的!”邵駿璁給了韓鈞一記白眼。
“還別說,我也覺得我八輩子沒吃過這麼美味的菜了。”韓鈞嘻嘻一笑,轉頭問唐恆:“你呢?”
唐恆正認真的對付一隻糟鵝掌,聽了韓鈞的話,笑道:“吃你的吧,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等會兒大哥急了,我們可就沒口福了。”
“沒關係,就算他不心疼我們,還有嫂子心疼。”韓鈞說着,端起酒盅朝着邵駿璁笑道,“大哥,什麼時候吃你的喜酒啊?”
“什麼嫂子?你別胡說。”邵駿璁冷聲說道。
“噯?還不承認?”韓鈞回頭問唐恆,“那天是誰死乞白賴的搭在人家的身上裝醉來着?”
唐恆笑呵呵的說的:“不記得了,我那天喝醉了。啥都沒看見!”
“胡說!你喝醉了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哪天?”韓俊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