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過得倒是平靜。”慕容瑾坐在窗子邊上看着外面熙熙壤塘的人羣。自從回來,她閒來無事的時候都會便裝出宮,到玉門嬌去坐一坐。雖然已經物是人非了,但好歹是曾經故人精心經營之地,回憶也比尋常地方更多一些。
“平靜些還不好,難道每日打打殺殺才遂了小將軍的心?”阿雅笑着給慕容瑾斟了一杯茶。“將小皇子放在四王爺府上,您可真是捨得。”
慕容瑾輕笑:“不捨得又怎麼樣?總比放在宮裡要好很多。”
“小將軍是不是多慮了?那郭聆雨不就是仗着郭尚忠的權勢嗎?爭寵也就算了,她還真敢動小皇子不成?更何況現下她放出了話來,若是在這個時候小皇子有什麼意外,她就一定難託關係。這賊做得未免也太明顯了吧?”阿雅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看着慕容瑾。
慕容瑾笑着晃晃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幸四哥現在的病已經好了很多,將騏兒放在他身邊也是個伴。”
“我倒是覺得四王爺還沒有王妃,您讓他一個大男人帶着小皇子,怎麼想都很難爲他吧?”阿雅想想可能出現的慌亂情況,就忍不住掩着口笑出聲音來。
慕容瑾微微一怔,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每每將孩子送到薛卓然手上,他都是眉頭也不皺一下,承諾會照顧好騏兒。可這背後的苦楚,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等過了這一段時間,還真是要將騏兒接回來纔是正經。畢竟四哥最近身體不是很好。慕容瑾將手肘撐在窗沿上,望着外面的人羣出神的想着。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響起,越來越近,伴着馬上的人急切的呼喊。
“武川大捷,突厥潰不成軍。”那馬上的人興奮的舉着手裡的軍報大聲喊着。
後面還跟着三個人,拿着鑼鼓,前面的士兵喊一次,他們就敲鑼打鼓一次。沿途的百姓都圍了過來,站在路的兩邊看着這一隊人飛馳駐足片刻之後,又飛馬離開。
慕容瑾醒過神來,看着報信的這一隊人騎着馬從窗前飛奔而過,馬蹄踏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格外的響亮。
“慕容將軍又打了勝仗啊。”
“嘖嘖,這北面的寧靜可真是虧了靖北將軍啊。”
“王朝威武,皇上萬歲。”
窗外百姓的議論此起彼伏着,慕容瑾反手關上窗子,徑自起身。
“小將軍這是要走了?”阿雅對慕容瑾笑道。聽見慕容家打了勝仗的消息,她比自己出嫁了都高興。當初正是因爲慕容家的援手纔有她阿雅的今日,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慕容家、朱雀營還有星對她的恩情。
“嗯。”慕容瑾沉聲應着,臉上沒有一絲高興的神色。
阿雅見狀也收斂了笑意:“小將軍,慕容將軍打了勝仗你應該高興纔對啊?”
慕容瑾擡起眼睛看着阿雅,半晌才緩緩的道:“慕容家鎮守武川二十餘年,期間勝仗無數,你可曾見哪一次是這樣大張旗鼓的喧嚷的?”
一句話點醒了阿雅。雖然她在金都的時間不長,但是期間也聽說了慕容家在武川大大小小十餘場戰役。可是從不見有人進金都傳報。就連慕容瑾大勝封侯那次,也是因爲封玉陵王才知道武川大捷。
“那麼,小將軍的意思是這其中有詐?”
慕容瑾眉頭深鎖,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但她很清楚,以自己爹爹的個性絕對不可能派人如此宣揚捷報。
“究竟怎麼回事還不好說,我現在回宮找薛流嵐一問便知。”說着,慕容瑾匆匆忙忙的開門下樓而去。
阿雅愣在門口好一會兒,聽見有人在身後問:“武川果真大捷了?”
聞言,阿雅連忙回過頭去看,顏靈甫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目光同樣看着慕容瑾離開的方向。
“顏公子怎麼這麼問?”
“慕容家本就功高震主,按理說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大肆宣揚自己的功勞。可是偏偏就有這樣的捷報敲鑼打鼓傳進來,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姑娘難道不覺得奇怪?”顏靈甫微微笑着,眼中露出彷彿洞察了一切的神色。
阿雅點了點頭,心上的疑慮更加重起來。不知道這捷報究竟是吉兆還是凶信啊。
慕容瑾趕回宮中的時候,薛流嵐並不在御書房裡。那傳信的士兵也不知去向。
“皇上呢?”慕容瑾問守在書房門口的侍衛。
“回皇后娘娘,皇上方纔出去了。”
“不曾說去了哪裡?”
“不曾。”
慕容瑾垂頭想了想,問道:“宮中可見到那個從武川而來的傳訊兵?”
“您是說那個拿着捷報的?”侍衛想了想回答。“他沒見到皇上,只是把捷報交給丁公公了。”
慕容瑾陷入沉思中,這件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
話也沒撂下一句,慕容瑾返身就往宮門口走去。即便沒有看見那戰報,也一定要問問那個自武川而來的士兵。
“皇后娘娘。”小丁子從外面走進來,正在轉角的廊子裡和慕容瑾頂頭遇上。
“小丁子,薛流嵐呢?”慕容瑾忙問道。
小丁子一愣:“皇上沒去找您?”
“嗯?”慕容瑾凝眉看着小丁子。“薛流嵐出宮了?”
“是啊,接到武川來的戰報,皇上就急匆匆的出去了。還吩咐備下馬車,不許任何人跟着。”小丁子也覺得甚是奇怪,薛流嵐鮮少有這麼着急的時候。尤其是登基之後,作爲一個昏君,要是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着急,也應該是美人掉水裡了。
慕容瑾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忽然放下手道:“小丁子,那個從武川來的送信的士兵呢?”
“哎喲,奴才把他給忘了。”小丁子這纔想起來。“奴才接過戰報看他累得急了,就吩咐他先在宮門口一個偏房裡面等着。要是皇上見他,奴才再找他去。”
慕容瑾聞言鬆了一口氣:“走,帶我去找他。”
然而,到了小丁子安頓那個士兵的地方,幾乎傻在當場。那屋子裡已經空無一人,空蕩蕩的似乎在張着嘴嘲諷着門口的這兩個人。
“這,皇后娘娘,奴才就把他安置在這裡了啊。”小丁子連忙轉身對慕容瑾喊冤。
慕容瑾咬着下脣盯着空洞洞的屋子,過了一會兒道:“小丁子,若是薛流嵐回來了,着人告訴我一聲。”
“是。”小丁子連忙躬身答應着。
看着慕容瑾急急離去的背影,小丁子撓了撓自己的頭,自言自語道:“今兒是怎麼了?不就是武川打了勝仗嗎?”
“你說什麼?武川大捷?”李彥在自己府中吃驚的問前來回報的人。方纔他聽見門外有喧譁的聲音,就遣人出去一看,不成想竟得了這麼個回答。
“對啊,老爺。那些人經過的地方都可熱鬧了,敲鑼打鼓的。”
“我聽見了。你先下去吧。”李彥木然的應了一聲,坐在椅子上。他的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似乎是在思量什麼極其嚴重的事情。
“老爺,老爺。”管家一路小跑進來,幾乎和起身走到門口的李彥撞在一起。
“怎麼了?”李彥嚇了一跳,連忙扶住老管家問道。
老管家上氣不接下氣的指着身後,李彥擡頭,只見薛流嵐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盔甲的士兵。
“這兒沒你的事兒了。”李彥放開老管家,將薛流嵐和那個士兵迎進屋子裡,回手將門關上。
走到薛流嵐面前,李彥驚訝的問:“皇上怎麼親自來了?”一面說着,一面用眼睛看了看那個不說話的士兵。
“這是今天傳來捷報的士兵。而這是今天的捷報。”薛流嵐將信從袖中取出來遞給李彥。“你看看吧。”
李彥疑惑的接過信,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把握,所以看到信上寫着的內容時也就不是非常驚訝。
“慕容巖帶兵近三十年,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薛流嵐坐在椅子上嘆氣道。“明明已經布好了防線,竟然最後全軍覆沒。”
李彥放下書信道:“慕容將軍知道武川一旦兵敗必定會引起百姓不安,所以才以捷報的方式將戰報傳到金都。莫非慕容將軍是懷疑金都出了內鬼?”
“之前郭尚忠剋扣慕容家糧草,前不久我才着了人將糧草補齊了送過去。可是,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情。”薛流嵐一拳打在桌子上。“慕容巖懷疑是金都派去的人中有奸細。”
“或者是通敵。”李彥搖頭嘆息了一句。但是當時派出的是一整隊壓糧軍,將近一千人哪裡是那麼容易就查出是誰的?“皇上來找下官,不知有什麼吩咐?”
“詳細問問他武川的情況,看能不能找出那個人。”薛流嵐指了指畏畏縮縮站在一旁的士兵。“至於是否向武川增兵,就要看以後的情況了。”
“皇上所言極是。”李彥拱手道。“但還是早作準備,若慕容將軍果真兵敗,消息傳到金都時怕突厥已經南下入侵了。”
薛流嵐想了想,點頭:“不錯。這件事情先不必張揚,我修書一封,你速速遣人送給公子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