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瞞過師傅之後,一段時間都樂得逍遙。
這一日,她閒來無事,來到雲娘經常工作的地方——酒樓後廚裡來參觀參觀。這裡正是早上切菜配菜做準備的時候,後廚裡也正是忙得熱火朝天。
一進後廚,雲娘就聞到股濃重的油煙的味道。也許是因爲換了一幅雲孃的身板,現在的自己倒是不抗拒這股子味道了。輕輕的聞一聞,竟覺着這淡淡的菜香十分誘人哩。
廚房裡面正忙得不亦樂乎。菜頭切菜,一大盤子胡蘿蔔像聽了命令似的,切得整整齊齊的在盤子裡面碼好,個個立正站好放在那裡。
耗子正在聚精會神的切一盤牛肉。只看他手法嫺熟,技術高超。手起刀落,那一塊牛肉經耗子的手那麼一切,就像是變成了一片片薄薄的落葉一樣,輕輕掉進盤裡,擺成了一瓣瓣動人的菊花。
雲娘一看到耗子切牛肉的手藝,忍不住在心裡嘖嘖讚歎。我那個去啊!這手藝放到現代完全可以參加“美食爭霸賽”啦。
正當雲娘在一旁看得入神的時候,長得賊眉鼠眼的耗子果然眼夠尖,立刻看到了躲在身後的雲娘。
“我說大主廚,站在身後咋不說一聲呢。嚇人一大跳。”
耗子露出一個賊頭賊腦的微笑,沒辦法,他天生一幅奸詐相,即使是笑,都笑得不那麼自然。
他接着問:“咋樣,主廚,您看這道刀切牛肉怎麼樣?二師兄說牛肉要上熱鍋炒熟才行,我卻覺着拿開水焯一下,直接上盤口感更好,您覺着呢?”
雲娘猶豫了一下,要她嘗菜,沒有問題。但是要她說菜,還要指點迷津,她這門外漢哪敢關公面前耍大刀呀。萬一被別人發現了,揭了老底,那還不是更出醜?
想到這,雲娘又打個馬虎眼說,“嗯,都挺好,都挺好。你看着辦吧。”
一聽這回答,耗子臉上竟露出幾分詫異的神情。
菜頭也有幾分驚訝的說,“師姐,每次我們後廚開發新菜式時,你都要先品嚐過才讓上桌的。你這是怎麼了,不會連這個也忘了吧?”
雲娘一聽,臉馬上紅了。怎麼,穿梆了嗎?乘還沒被發現,先溜吧。
想到這,雲娘便腳下抹油,準備開溜。
這時,只聽酒樓大廳內傳來一陣嘈雜聲,好像是有人在外面吵架。
“外面好像有事發生,我去看看!”說完,雲娘趕快借機離開。
雲娘快步走到前廳,遠遠看見林德立正在訓斥一名男子。
這個男子三十出頭,長得滾圓結實,胖頭胖臉。胖是胖了點,模樣長得還算周正,看上去挺墩厚的。
等雲酒再走近幾步,就聞到那男人身上的一股子很濃重的酒味。
雲娘抽了抽鼻子,側身站在林德立身邊。聽菜頭說,二師兄“郭一勺”好酒,這個醉熏熏的壯漢想必就是那個二師兄吧。
林德立這次一改他往日溫溫而雅的習慣。劍眉倒豎,怒目圓睜,一幅怒不可遏的樣子。
“我說郭彪呀郭彪,自你到我酒樓裡來之後,我對你說過多少次,貪杯誤事,貪杯誤事,爲何你屢教不改。你究竟把我這師傅當做什麼了?“
“師傅,對不起,下回徒弟再也不喝酒了。”
“哼!“林德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這話我起碼聽了十幾遍了。”
林德立停了一會兒,似乎是想起什麼,說道:“耗子呀,你幫你二師兄收拾收拾行李吧。”
剛從後廚跑出來看熱鬧的耗子,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師傅抓了差事。可是,耗子沒動,站在那裡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林德立瞪了他一下,“看着我幹嘛,你以爲我在跟你開玩笑嗎?趕快給我把他的行李拿出來!”
這話一說,郭彪臉色不對了。以前師傅最多訓斥幾句就沒事了,這一次竟然叫耗子給他收拾行李,看樣子師傅這回是真生氣,動真格的啦!
郭彪一聽,撲通一聲跪下來,略帶哭腔說,“師傅呀,您就原諒徒弟這一回吧。以後徒弟真的再也不敢了。”
可是林德立似乎不吃他這一套,鐵了心的說,“耗子,怎麼還不去?“
“哎,哎,師傅,我這就去。”
雲娘在一旁看得仔細,雖然和郭一勺不熟,但是聽菜頭說郭一勺也是廚房裡的一員大將。現在自己在廚房裡又幫不上忙,如果郭一勺走了,後廚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了。
想到這,雲娘走上前一步。
“師傅,二師兄雖然犯了錯,但是您念在他多年來爲酒樓盡心盡力的份上,就饒過他這一回吧。”
“雲娘,你不必爲他求情。這個孽徒,屢教不改,早已是朽木不可雕矣。”
“師傅,我想二師兄貪杯也是情非得已。這人一旦形成了習慣,一時半會兒就很難戒掉。我倒願意幫二師兄戒掉這個酒癮。”
"你有辦法?”
“不知道管不管用,不過我倒願意試一試。不知道師傅肯不肯給我這個機會?”
林德立看着雲娘,略微遲疑了片刻。
“好吧。雲娘,後廚我一直是交給你來掌管的。郭彪這次我就先交給你,你把他的酒癮戒掉了,我就留他下來。否則,我這裡還是留他不得。”
“謝師傅。”
林德立轉過身來,又對郭彪說,“郭彪,這次是雲娘替你求情,你才被留下來。你跟着雲娘,下回若是再犯,我定不饒你,你好自爲之。”
“是,師傅,徒弟一定不再犯。”
......
因爲有云孃的出面求情,郭一勺才得以在德雲酒樓繼續工作下去。可是求情歸求情,這郭一勺的酒癮還是得戒掉,否則,如果他下次再犯,神仙也難幫他呀。想到這,雲娘不知覺的走到了郭一勺住的房間門口。
她剛想敲門,卻聽見裡面有兩個人在說話,聽聲音像是耗子和郭一勺。而談話的內容好像正是有關自己的。
“二師兄,你說我們兩個來酒樓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怎麼師傅對我們還是不冷不熱的?”
“師傅對我們算是不錯了。”
“不錯,這也叫不錯?廚藝的秘技從來不傳授給我們,後廚全叫一個黃毛丫頭打理,這也叫不錯!”
“唉,那有什麼辦法。雲娘是師傅從小帶大的嫡系弟子,視如已出。我們都是半路出家,怎麼能跟她比。”
“以前,我只說這丫頭年紀輕點,手藝倒還是一流,所以敬她幾分。現在你看她,菜也不做,事也不管,整天后廚就是我們幾個忙來忙去,她也不幫忙,想活活把我們幾個給累死。”
“三師弟呀,你別這樣說雲娘。雲娘自上次辦貨受了點傷,心裡面落下病根,一直沒好,下不得廚房,是師傅讓她安心調養的。雲娘這個人,其實心地挺好的,今天還多虧她向師傅求情,否則,師傅今天發了火,我可要捲鋪蓋走人了。”
“二師兄呀,我說你這個就是實誠,你咋就看不出裡面的道道來。這雲娘替你求情,你當她是爲你呀,其實她還不是爲了她自己。說什麼心裡面落下病根,我看她根本就是廢了,這輩子下不了廚房。”
“不會吧。她是做大廚的,要是廢掉了,那以後德雲酒樓不就少了根頂樑柱嗎?”
“我說師傅就是偏心。你我二人雖是半路拜他爲師,但論廚藝也算數一數二吧。偏偏讓雲娘做主廚,現在雲娘廢了,廚房裡的事都交給我們自個兒做,可師傅還是把位置留給雲娘,對我們倆還是不冷不熱的。你看今天,你喝了幾口小酒,就要把你趕出酒樓。以前,你可看師傅發過如此大的火。若是今日犯錯之人是雲娘,他可會如此?“
“這......”
“雲孃的手藝廢了,菜頭貪玩嘴碎,不成大器。整個德雲酒樓,就屬你我二人廚藝上乘,若他日師傅不在了,這主廚之位定是你我二人的。”
“哎,三師弟可莫要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二師兄不必見外,這裡沒有外人。兄弟我也是實誠人,纔對你剖心置腹的暢所欲言。無論你我二人將來誰當上主廚之位,可都要念及兄弟之情,互相關照纔是。今日我特地帶了點私藏的小酒給師兄嚐嚐,師兄不要見笑呀!”
這郭一勺見到了酒,就像是餓狗見到了肉一般,喜笑顏開。
“好說,好說。你我兄弟哪是外人呀!”說完,就忍不住咕咚喝了一大口,情不自禁的讚歎道,“啊,好酒呀!”
兩個人推杯換盞,喝得好不暢快,卻不知曉門外面雲娘聽得是真真切切。
原來如此。怪不得郭一勺戒不了酒,怪不得耗子這些人看見我都怪怪的。原來他們都認爲我的廚藝廢了。
哼,這個耗子,果真不是個東西。明是一團火,暗是一把刀。表面上對我熱情,對師傅點頭哈腰,唯唯若若,原來背地裡竟幹些挑拔離間、搬弄是非的勾當。
他先是天天給郭一勺送酒,害他戒不了酒。又到處散佈我廚藝被廢掉了的傳言,到時候德雲酒樓的主廚之位豈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呀。
耗子呀,耗子,你果真好毒!哼,你孔昊是滿腹心機,我歐陽雪,不,我柳雲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就看好吧,看我怎麼讓郭一勺戒掉酒,又怎麼繼續保住我的主廚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