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杭州!
汪伯彥拋出了一個驚人的意見。
“遷都杭州!”趙樸臉上閃過驚訝、茫然、不知所措等,心中卻是明亮道理極點。
這是文官集團們,提出了遷都主張!
汪伯彥,是文官之首。他提出的意見,不僅僅代表了他一個人主張,更多是代表了朝堂中多數文人的主張。
汪伯彥道:“陛下,此戰金軍敗退而回,江南遭受了大劫,唯有遷都,才能安定人心,這是其一;其二,江南是我大宋賦稅根本,北伐之根本,不容有一絲疏忽,遷都可利用財稅;其三,建康距離長江太近,一旦金軍渡江,危在旦夕,此戰建康失守,便說明建康不可爲都城;其四,唯有杭州處在江南中央,可以從容掌控江南…………”
汪伯彥說了一大堆的理由,有些牽強,可趙樸沒有反駁,只是靜靜的聽着。
君王需要太多的傾聽,而不是太多的爭吵與辯駁!
最後,趙樸道:“遷都之事,明日再議!”
………
“遷都,杭州!”回到了寢宮中,趙樸還在爲思考剛纔的事情。
都城,在何方?
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一個國家的國策。
定都長安,有利於掌控西域,掌控絲綢之路,同時對中原、河北等地形成強烈威懾,隨時出兵平叛。歷代,定都長安,很多程度是是爲了對東部的世家豪強形成戰略威懾,對西部、北部的草原民族形成軍事威懾;
定都洛陽、汴梁,居中央,有利於統御中原,也可以在中原王朝勢力衰弱時。避開北方少數民族鋒芒;
而定都建康、杭州,有利於掌控財稅,保證中央財政富足;
而定都北京,則是有利於掌控東北,壓制北方少數民族;缺點是不利於掌控南方,會使南方形成藩鎮割據。
而不論是定都在哪裡,都沒有人定都在襄陽。
正所謂,不東不西,不是東西!
歷朝歷代,都是看到了襄陽的重要性。可是卻從來沒有人遷都到襄陽,因爲襄陽只適合藩鎮割據,但是不適合掌控天下。
趙樸問道:“舞兒,你說,定都在襄陽合適嗎?”
“不好!”一旁的王武月道。“歷代,從未有定都襄陽。定都襄陽的。多是割據政權,壽命不長!”
“只是,襄陽不行,又有那個地方行!”趙樸搖搖頭道,“建康,風水不好。定都建康的王朝,向來短命;而定都杭州,也不行,似乎只有吳越。定都在杭州,只是空有強大財力,卻是不戰而降。總之建康、杭州,我都不看好,都是短命王朝;唯有襄陽最爲合適,只是襄陽距離前線太近了,只要金軍一個奇襲,幾天的奔襲,就可殺到襄陽城下,朝不保夕!”
最爲中意襄陽,只是襄陽距離前線太近了,安全無保障。
就像上次,根本沒有一絲徵兆,金軍就殺到了襄陽,就開始圍攻武備學堂。若不是他準備妥當,早已經命喪當場了。
都城,第一要素,是安穩!
有可靠的屏障,可以阻攔敵軍。不然只有在都城附近,囤積大量兵力,就好像汴梁一般。
而襄陽,處在中部地帶,是好的中轉站,戰略要塞,但不是好的都城。
“陛下,謀事在人,定都在何方並不重要,重要在於人!”王舞月勸說道。
趙樸卻是道:“世人皆是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其實差了,民心可以收買,人和可以爭取,然而地利上的劣勢,卻是極難彌補,若是強行要彌補,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而要挽回天時,挽回天下大勢,無異於逆天而行。逆天而先,十個能有一個成功就不錯了。世人重視人和,輕視地利、天時,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沒有天時,沒有地利,人和也是無本之木,無根之水!”
此時,趙樸有些彷徨,有些迷茫,這一切都是落在王舞月眼中,心中不由生出了心疼之感,開口道:“不如向內閣詢問?”
“內閣不行!”趙樸一口否決了,“內閣,處理一些政務還可以,可若是討論遷都,爭吵十幾天,也未必能吵出一個結果!”
“陛下,不如向禮部尚書秦檜問詢?”王舞月又道。
趙樸神情不變,心中卻是驚駭,不動聲色問道:“秦檜?你覺得他怎麼樣?”
王舞月道:“國之大才!秦大人,才略不輸於王荊公,司馬光!”
趙樸點了點頭,秦檜的才能的確是不輸於王安石,司馬光,是最爲頂尖的人才,只是可惜此人缺乏原則。沒有原則,優秀的才能,不僅無利,甚至是有害的!
“罷了,此刻只有秦檜能解決了!”
儘管不喜歡秦檜,儘管對秦檜忌憚不已,趙樸也不得不承認,秦檜很有本事,不論是揣測人心,國家大政等,都是驚世之才。細細數數宋朝的人才,能夠與他相提並論的,真沒有幾個。只可惜秦檜一直缺乏原則,無原則意味着難以掌控。
…………
“遷都杭州,你覺得如何?”沒有多餘的話,趙樸開門見山,問道。
“陛下……”秦檜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因爲這位皇帝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一般的皇帝,總是喜歡把自己打扮的高深莫測,喜歡僞裝自己,顯得自己無算不能,稍微有些成績,就似乎是明君,似乎是千古一帝;
可是這位皇上不一樣,性格冷靜到了極致,金軍攻打襄陽時,一點驚慌也沒有;在金軍退去,到處是歌功頌德時,也冷靜如昔;爲人簡單、直接,指向事務的本質,根本不跟臣子們鬥心機,耍陰謀,一切都直來直去,看似魯莽,但是最爲可怕。
這樣的皇帝,只能是坦白交心,有什麼說什麼,說錯了也不要緊;可若是耍心機,不斷的糊弄,那就倒黴了。
也不要有虛名威脅,這個皇帝重視實際利益,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名聲。
若是能取得天大的好處,這位皇帝甘願遺臭萬年!
“秦檜,有什麼說什麼?”趙樸道:“遷都杭州,你覺得如何?”
“陛下在,只能是遷都杭州!”秦檜咬着牙道。
趙樸道:“爲什麼?”
秦檜道:“這是唯一選擇!”
“唯一選擇!?”趙樸道,“爲什麼?”
“歷朝歷代,但凡是定都建康,都是有着淮河屏障,北方混戰不休,可以趁機窺視中原。而此刻,宋軍失去了淮河防線,只要金軍出兵,隨時可以打到建康城下,不必攻城,只是在城下繞上幾圈,就足以讓百姓惶惶不安。而襄陽也不可以,孤懸於長江以北,一旦金軍重兵圍攻,切斷四處聯繫,足以讓全軍覆沒!“秦檜道:“襄陽,距離金軍太近,朝夕可至,不利於防守;正所謂守江必守淮,如今淮河丟失,建康已在金軍兵鋒之下,不可守;唯有杭州適合,沒有第二個選擇!”
趙樸點點頭,有些失落。
這不是多選題,而是必選題,除了選擇杭州之外,找不到第二個適合的地方。
看着皇上失落的樣子,秦檜不覺道:“陛下,以杭州爲都城,進可以窺視淮河,奪取中原;退也可以劃江而治,休養生息!“
“休養生息!“趙樸冷笑道,“不怕慢,就怕站,站下去,泄了氣,一切都完了。修生養息,等於是躺下,固然有利於恢復大宋元氣,只是修養時間長了,百姓忘記了仇恨,軍隊忘記了征戰,君王忘記了恥辱,士大夫沉迷於酒色,過着好日子,誰還會北伐。不定都杭州則罷,一旦定都杭州,修生養息十載,血氣彌消,再無一絲北伐勝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