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衛風穿戴完畢,渾身已煥然一新,這才喚道:“你們轉過身來罷。”
王蔓與小蘭轉回身看着衛風,兩雙美目中均帶着些不安,也有些閃爍,衛風丟給了小蘭一個和煦的笑容,便打量起了王蔓,漸漸地,眼神亮了起來。
王蔓如今是朝庭欽犯,身份一旦暴露,運氣好被權貴收爲侍妾,運氣不好肯定是貶入樂籍,甚至淪爲營妓都不是沒可能,但無論如何,她總能留下一條性命,而自已,如果和王蔓在一起,被發現了那是必死無疑!
不過,王蔓這個女人在身份上又蘊含有巨大價值,劉牢之也好,司馬道子父子也罷,在歷史上都活不了幾年,將來的主政者必然要爲王恭平反,如果自已娶了王蔓爲妻,以王恭女婿的身份,再施些手段,豈不是可以在朝庭佔據一席之地?
對於呂不韋來說,秦異人是他的奇貨,那麼,對於自已來說,王蔓何嘗不是奇貨可居?更何況這個女人美豔無雙,又虐待過自已,不把她操的哭爹喊娘豈不是對不住她?
或許是受不了衛風那看獵物般的目光,王蔓的俏面有着隱隱的怒容泛出,小蘭連忙喚道:“郎君....”
“小蘭,我明白你的意思!”衛風揮手打斷道:“王家女郎,你可是要我把你送往姑孰?”
“不錯!”王蔓淡淡道:“你若送我與小蘭前去,殷刺史必會重酬於你!”
“不可能!”衛風一口回絕!
王蔓頓時面色大變,厲聲斥道:“你....好!想不到你也是個見利忘義之徒!小蘭真是瞎了眼,竟會看上了你!”
小蘭也是神色複雜的看向了衛風,在她想來,衛風應該是捨不得自已,原先自已隨女郎嫁給殷仲堪長子殷簡之那是沒有辦法,可如今太原王氏蒙受大禍,他或許是想帶着自已遠走高飛罷?那麼,女郎又該如何是好呢?
果然,衛風沒令小蘭失望,淡淡笑道:“小蘭是我的女人,我怎麼可能把她送給殷簡之?此話休要再提!倒是你,既便去了姑孰也不會有好結果,桓玄與殷仲堪雖推舉你父爲盟主,但那是由於你父握有北府軍軍政大權,而如今,你父已滄爲階下囚,很可能明日被夷滅三族,你以爲木已成舟之下,桓玄與殷仲堪會否甘冒奇險舉兵攻打建康?王家女郎理應是個明白人,這不需多說了罷?若我所料不差,最遲明日,殷桓二人必將引兵撤回江陵!”
“這....”王蔓一陣啞口無言,好半天才強辯道:“他二人若肯爲我太原王氏報仇自是最好,倘若不願,我也勉強不得,此去姑孰,不過是尋一安身立命之所罷了,這樣罷,小蘭如果願意跟着你,我還她自由便是!”
“女郎,奴婢....”小蘭忍不住低低叫喚,聲音中,既有感激,也帶着濃濃的不捨!
衛風立刻喝止道:“小蘭,你怎麼還自稱奴婢?你家女郎已不再是高門士女了,而是淪爲了朝庭欽犯!我來做個主,從今以後,你們倆姊妹相稱!”
“可是....”小蘭還想說什麼,王蔓已接過來道:“小蘭,衛風說的不錯,如今我的確什麼都不是了,你也不必以主侍我,我託大便自居爲阿姊,今後你與衛風好好過日子罷。”
“女....姊姊!”小蘭忍不住撲到王蔓懷裡小聲抽泣起來。
王蔓的心裡也是又酸又澀,抱着小蘭的手臂緊了緊,說實話,她很捨不得與小蘭分開,尤其是在沒有家族的支持下,獨自嫁往江陵必然會受到冷遇,而沒有小蘭,身邊將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了。
一時之間,船艙內充滿着離別時的傷感,衛風卻冷冷一笑:“王家女郎,你若去江陵,包保不得善終,所以,爲了小蘭不至於爲你牽腸掛肚,我不會把你送往姑孰!”
兩個女人立時擡起了腦袋,王蔓微微怒道:“爲何?我即便再不受待見,可婚約是由父親與殷刺史親口擬定,莫非他還反悔?衛風!你究竟想做什麼?難道你也想把我送給司馬元顯?”
衛風不急不忙道:“王家女郎勿急,我問你,殷仲堪比之桓玄,孰優孰劣?”
王蔓略一沉吟,便道:“殷刺史擅清談,做的一手好文章,主政荊州頗得嘉譽,卻優柔寡斷,面慈心軟,而桓玄相貌奇偉,神態爽朗,博通藝術,善寫文章,爲人雷厲果敢,手段狠辣,早些年出任義興(今江蘇宜興)太守,曾感嘆雲:父爲九州伯,兒爲五湖長!邃棄官回封國南郡(今湖北江陵),若論將來成就,殷刺史不如桓玄!”
“啪啪啪啪!”衛風輕輕拍了拍巴掌,微微笑道:“王家女郎一語中的,桓玄爲桓溫幼子,而荊州乃桓氏龍亢之地,桓氏如何能任由荊州處於外人掌握之中?
桓玄曾請求朝廷就任廣州刺史,司馬道子亦忌憚於他,故下詔以桓玄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建威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桓玄受命卻不到職,棧戀江陵不肯離去,且百般結交殷仲堪,豈不是存了圖謀荊州的心思?
如今司馬道子與劉牢之已成聯盟之勢,建康暫時不可圖,桓玄必將打上荊州的主意,最多一兩年,就會與殷仲堪反目,而殷仲堪又豈是桓玄敵手?你遠赴千里嫁往荊州?莫非是專爲殷氏陪葬?”
“姊姊,這該如何是好?”小蘭不由失聲驚呼,衛風的分析,她越想越有道理,不由爲王蔓擔心起來。
王蔓也是目中射出奇光,打量了衛風好一會兒,這才道:“你究竟是何人?爲何對朝庭形勢如此熟悉?”
“呵呵~~”衛風呵呵笑道:“我不過是個賤口流民罷了,王家女郎豈會不知?”
“你....”王蔓暗自氣結!
衛風又面容一肅,正色道:“如今你已身陷於絕境之中,但我可以幫你渡過厄難,將來還可以替你把劉牢之與司馬道子一族斬盡殺絕,只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哦?”王蔓大爲動容,連忙問道:“什麼條件?快說!”小蘭也是把催促的眼神遞了過來。
衛風淡淡道:“你王蔓嫁與我衛風爲妻!”
“咯咯咯咯~~”王蔓突然放聲嬌笑,笑的花枝亂顫,就連小蘭都是大爲不解。
衛風也不打斷,冷眼看了過去,好半天,王蔓才笑聲漸止,俏面迅速布上了一層悲憤之色,怒道:“我王蔓雖然身陷絕境,卻不會任人辱之,你有了小蘭難道還不夠?你一個賤口憑什麼敢放言娶我?哼!你就是一個好色無恥、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之徒!”
衛風緩緩走上前去,距王蔓僅一尺左右停下,這才道:“看來你還是沒忘掉你的身份啊?也罷,今日便與你分說一番,你是否覺得我配不上你?我衛風乃河東衛氏出身,而你太原王氏的顯赫已於今夜終結,咱們兩個破落家族,如何不能相配?”
王蔓嘴角微翹,不齒道:“你這話也只能哄哄別人,河東衛氏顯達於本朝武皇帝時衛瓘,後因開罪賈后,衛瓘一門祖孫九人及其親族遭楚王瑋殺害,衛氏自此衰落,及永嘉之亂,衛氏僅衛崇一人得以南渡,那麼,請問你與衛崇有何關係?你是他的幾世孫?如今衛氏家主乃是衛崇曾孫衛嶼,你與衛嶼又是何關係?你可能拿出碟譜?可敢上門認親?無恥之人我見的多了,卻從未見過如你般的無恥!天下姓衛的多了是,莫非都出自於河東衛氏?”
“哈哈哈哈~~”衛風哈哈大笑道:“天下衛姓,皆出於衛國,衛國被秦所滅,衛國宗室子孫便以國名衛爲姓,而河東乃是衛姓聚居地,衛瓘不過是其中一支罷了,他豈能代表河東衛氏?我衛風又如何稱不得河東衛氏?不錯,衛姓曾因衛瓘而顯達,但在不久的將來,衛姓亦將由我衛風而顯赫!至於碟譜,那根本不成問題,他日我若得勢,必會有人雙手奉來!”
“這....”王蔓一陣目瞪口呆,冒名頂替都能冒的如此理直氣壯,這人的無恥已經達到一種境界了!
小蘭其實也很不願與王蔓分開,於是趕忙問道:“郎君,你說能替姊姊夷滅劉牢之與司馬道子全族,請問你將如何行事?”
衛風正色道:“如今天下將亂,司馬氏已至窮途末路,正是豪傑擁兵奪鼎之際,我衛風將憑手中三尺劍,取下這大好河山,而我的手段你們也見識到了,只要能奪得一立足之地,至不濟也能割據一方,你王蔓莫要欺我孤身一人,當年漢高祖舉義兵時也不過一區區亭長罷了,我比他年輕,在亂世中,我有的是機會!”
一瞬間,王蔓與小蘭均是面色劇變,這分明是要造反啊,雖然劉牢之、殷仲堪、司馬道子、桓玄之輩均是各懷異心,卻沒人敢於公開把這心思訴諸於外,而眼前的衛風,他究竟是胸懷大志呢?還是年少輕狂不知死活?他又憑什麼去與司馬氏爭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