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兮擡頭一看,是一位生得珠圓玉潤的美女,大眼睛顧盼生輝,身姿如水。她手中有個托盤,裡面裝了三樣點心,和一碗花茶。
“七小姐,我給您送些點心,您也寫了這些時間了,怕是乏了,休息休息。”女子未語先笑,倒是挺會來事兒。
柳寒兮讓大家都叫她七小姐。
“啊,也是,有些累了。”柳寒兮拉了拉任冰綃的衣角,示意她坐下來,任冰綃退離桌前,坐到了柳寒兮身旁。
女子將點心和花茶放在了柳寒兮桌上。
“你叫什麼名字?”柳寒兮問。
“回七小姐,我叫樂桃。樂聲的樂,桃花的桃。”樂桃答道。
柳寒兮打開身側的箱子,那是一箱子賣身契。她在裡面翻找,不一會兒就找出了樂桃的賣身契,看也沒有看裡面內容就朝樂桃遞了過去。
“七小姐!”樂桃展開來紙來看,原來是自己的賣身契。
“拿去吧!我今日高興,你又是個最懂事的,知道在這裡伺候我也沒有出去玩,所以你自由了。”柳寒兮笑道。
如此殷勤,左不過是想求些什麼,而對於這些賣了身的人,最想求的也應該就是這賣身契了吧。
樂桃笑笑:“多謝七小姐!可是,我離了這裡,哪裡還有容身之所,在這裡還餓不死,若是走了,也可能過幾日就餓死了。”
“你不是想走?”柳寒兮飲了一口茶,花味濃,茶味淡,很是可口。
樂桃沒有說話。
“你既在這裡最久,還幫花媽媽不少忙,那你就幫我看看我這樣安排妥不妥。”柳寒兮喜歡聰明人,和聰明人打交道總是省些力的。
她將自己這會兒寫的東西推到樂桃面前。
樂桃接過去看了看,又請了筆,圈圈點點起來,好一會兒,纔將幾頁紙又交回到柳寒兮手中。
識字,會計算,懂得用人,有一定的策劃能力,不錯。她想,她大概找到了個好管事。
她也許只是正好在等一個機會,她能看出,柳寒兮可以給她這個機會。
“一年一百兩俸銀,兩個地方都歸你管。你只管按我說的方法經營,虧了算我的,一百兩你照拿;若是盈利,你再拿純利的兩成。”柳寒兮揉了揉額頭道。
樂桃每一個字都聽明白了,只覺得心突突跳,她面色如常,想好了便點頭。
“樂桃,我可能信你?”柳寒兮朝任冰綃使了個眼色,她便離得遠了些,並保證廳裡只有兩人,其他人不得靠近。
“能。”樂桃答。
“好。”柳寒兮應。
兩人聊到申時初,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了。去的時候大家都領了銅子兒的,這會兒不少人手中都拿了東西。
柳寒兮歪在廳裡的榻上,笑着看着衆人。
有個精神的小夥兒湊了過來,看他的穿着,應該是個侍者。他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恭恭敬敬遞到了柳寒兮面前。
“這是什麼?”
“芝麻兒餅,熱乎呢!”
“給我的?”
“嗯!我看您說話,就知道是從外地來,一定沒有嘗過我們這兒的芝麻兒餅,那叫一個香,七小姐試試?”小夥兒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
“卓歌,知道你孝順,七小姐哪裡能吃這樣的東西……”樂桃笑道。
“桃姐姐,這吃食啊不分貴賤,好吃就行。”卓歌呵呵一笑。
“你說得沒錯,我試試。”柳寒兮大方地說。
接着就將油紙包打開來,先遞到柳寒兮面前,柳寒兮取了一塊,他接着又遞給樂桃一塊,還想舉到任冰綃面前,見她一臉冷色,害怕得很,又縮回了手。
“呀,滿嘴的芝麻香,好吃。”柳寒兮讚道,她素愛這些油炸香口的吃食,鹹甜的最愛。
樂桃笑着,咬着餅去了後廚。出來便說飯都擺好了,請七小姐去用。
柳寒兮就去吃飯,與大家坐在一起吃肉喝酒並沒有什麼架子。
她一嘗這菜的味道,果真是不錯,比起外面很多酒樓那真是好了不少。她回想起客棧那一言難盡的三餐的味道,就恨不得明天就搬過來住。
吃着飯,她同時宣佈了這樓更名爲“波心蕩月”,新管事人是樂桃。
“春瑩樓”姑娘全體搬到曉圓街的新宅子去,侍者挑選一部分留在“波心蕩月”,剩下的也全跟過去,所有人工錢漲一倍。年底,若是幹得好,可以申請拿回賣身契,留去自願。
聽到工錢漲一倍,年底就有可能拿回賣身契,大家已興奮到不行了。
接着,樂桃又告訴大家,明天七小姐就會將此前花媽媽拖欠了幾月的工錢全部發給他們。
大家這下真就有人哭了出來。
柳寒兮早些時候已經讓任冰綃去拿銀票換了銀子和銅錢出來交給了賬房先生。今天要賬房先生加班算賬,還多了他二兩,賬房嘴都笑得合不攏了。此刻,只有他沒有飲酒,說是怕明日不能早起,又怕發錯了銀錢,還真是謹慎。
有獎必有懲,柳七小姐有柳七小姐的規矩,若想掙比別人多的銀子,就得聽從安排,他們還需要慢慢教、慢慢學。
柳寒兮站起身,先講了幾句她覺得最爲重要的:“我店裡的員工,最基本的要求有三:一忠誠,二不賭,三不內鬥。以上三條,只犯一次,便不會再留,而且永不錄用。若是誰家裡出了事急用錢、急用人,錢、人都管店裡拿,大家自我來了,就是一家人。”柳寒兮聲音輕柔,說出的話卻狠狠地撞擊着大家的心。
這一天下來,大家都彷彿入了夢。
大家推杯換盞,直喝到深夜才散去。
柳寒兮好久沒有這麼放開了喝,也不知這修雲的酒烈,竟有些過了。好在是樂桃與任冰綃滴酒未沾。
“不如,就在這裡將就睡一晚?我去收拾間屋子?”樂桃看着無法走出直線的柳寒兮,擔心地問任冰綃。
任冰綃很謹慎,此刻她只有一人,這個陌生的地方令她擔心,於是對樂桃說:“你放心,我帶小姐回客棧,我來顧看。”
任冰綃扶了柳寒兮出門。樂桃已經沒有人可以用,於是自己去套車,想着坐車會比騎馬要舒服些,馬上一顛,不吐個天昏地暗纔怪。
兩人在門口等車,就在此時,任冰綃感覺空蕩蕩、黑漆漆的路口出現了氣流的涌動。
她下意識地將柳寒兮攔在身後,柳寒兮站立不穩,整個人靠在了她的身上,頭擱在她的肩頭。
“我還能……還能再喝一壺!冰綃!你也喝!”柳寒兮含含糊糊地喊道。
任冰綃無心答她,只死死盯着眼前的涌動,只要那塊地方,出現了一絲光亮,隨着光越來越亮,有一個人從那塊圓形的氣流中憑空走了出來。
任冰綃擡起左手,手中握了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