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說實話,今天要見這位結婚近半年卻素未謀面的老公,柳寒兮還是有些緊張的,更何況自己還心虛加內疚。
“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出發前,柳寒兮再一次給自己壯膽。
今天,她換了宮裙,是藕荷加丁香色,繡的是杏花。菁娘幫梳了百合髻,左右各插了金步搖。華麗又不失優雅。
她應了惠妃娘娘一早就去,於是吃過早飯就出發了。
惠妃娘娘一早就盼在宮門前,當然,不是在盼柳寒兮。但還是先見到了柳寒兮。兩人決定中午隨便吃一點,晚上皇帝會來吃晩飯,而瑨王什麼時候回來,卻是不知道的。
來送禮的人還是不少的,但惠妃只留了人喝茶,沒有留人吃飯,一心只想着和丈夫孩子吃一頓真正的團圓飯,這頓飯裡沒有外人。
到了午後,更是藉着累,謝絕了所有的客人。
楚天渝忙完了前殿的事,心裡也記掛着惠妃,也早早就來了。他年年都送禮物,惠妃年年也就這麼收,但未曾親自來謝過,想是不喜歡了。今年倒是真用了心,好在柳寒兮提醒得早。
看到他來,柳寒兮識趣地退到廚房去做生日蛋糕了。
“兮兒送你什麼有趣的東西?”楚天渝問。
“這個。”惠妃娘娘指着桌上的一排共九隻圓柱形物體道。
“這個用來裝什麼?”楚天渝拿起來看,只知道是木質的,漆了彩漆,描了金,很是精緻。
惠妃娘娘拿起其中的一隻,輕輕旋動,木製的柱體就升起來,露出了一截紅色的膏體。
楚天渝搖搖頭,表示還是不知道是什麼。
惠妃娘娘又拿起桌上柳寒兮配送的一面手持小銅鏡,將升起的紅色膏體塗在了自己的脣上。
“脣脂?!”楚天渝也學着惠妃娘娘的樣子打開一支,旋開來看,是粉紅的,原來顏色各不相同。
“兮兒制了九色,說是搭配我不同顏色的衣。”惠妃娘娘笑道。
“她真是有心了,這花了多少時日做的啊!”楚天渝坐到惠妃身邊,拿出一隻精緻的木盒來。
看樣子是首飾之類的東西,惠妃笑了笑,他可能覺得女子最想要的禮物就是首飾吧。這十幾年,每年的生辰,基本都是首飾,不是步搖就是手釧,再要不就是翡翠金玉,東西都是好東西,只是她不缺。
好歹今年人到了,也算是有長進了。惠妃這樣想,於是便不抱什麼期待,打開盒子來看。
一打開,人便愣在那裡,接着紅了眼。
盒子並沒有什麼精貴東西,只是一盒子核桃。
惠妃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核桃,是兩人在邊境互訴情誼時所靠的那顆核桃樹上的核桃。
“那日還被爛核桃砸了頭……”楚天渝笑着摸摸頭,彷彿現在還會疼一樣。那日被砸,擡頭看兩人才知道自己靠了棵核桃樹,他忙替惠妃擋起了頭。
惠妃也笑出了聲,想起兩人偷吃人家核桃的事。
“正是季節,我讓人去討了些來。老人家還在世,還記得我們,不願意收銀子,說讓我們明年自己去,管飽。”楚天渝拿出一顆,捏破了,取出肉來遞到惠妃的嘴邊。
惠妃咬到嘴中,一邊笑着說:“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
“那你知道就好了,千萬不要讓兮兒知道,她會吃醋的。”楚天渝攬緊了她。
惠妃如少女般吃吃笑,就如同回到了那一天。
“風兒,還沒有到嗎?”楚天渝不由皺了眉頭。
“怕是有什麼事纏住了身,需得遲些,我們等一等他用飯,可好?我想一家人一起。您若是餓了,我給您拿些吃的。”惠妃爲難地看着楚天渝。
“好,今日你最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楚天渝怕她不高興,忙應了下來。
直到天黑下來,也沒有見到人。
爲了不無聊,柳寒兮讓在院子裡多點上燈,然後在樹上掛了西瓜,讓大家蒙了眼輪流打西瓜玩。
最開頭是個宦官,拿棒子比劃了半天,結果眼一蒙,還是往一邊跑了,他也不自知,邊揮棒子邊往花叢裡去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楚天渝和惠妃這會在廊下吹風,也是忍不住笑了。楚天渝許下十兩銀子,誰打中誰得,這下大家更起勁了。
他的貼身侍衛自認武功不錯,還想耍賴,他把西瓜蕩了起來,想要憑耳力來找位置,結果被柳寒兮識穿,她悄悄走上前,穩住了西瓜,那侍衛還是與衆人一樣沒了方向。
“兮兒,你莫要笑人家,你自己也試試!”楚天渝叫道。
柳寒兮便也上去試試。她蒙了眼,爲了走直線,她伸直手臂將棒子點在地上,用腳尖去找棒子,這樣一步一步往前挪。
你還別說,雖然也不太直,但比其他人要強多了,眼見人已快走過西瓜,下人急了,忙叫停。
“啊!快到了呀!”柳寒兮忙停下腳步就揮棒,結果仍是什麼也沒有打到。她試探想再往前走幾步,沒想到踩着了自己的裙子,就要撲倒,好有前面有一個人接住了她。
柳寒兮撞進那人的懷裡,就聽大家都先是安靜下來,接着是一聲聲:“拜見瑨王殿下。”
“還好嗎?”瑨王溫柔地問。
柳寒兮聽到這個聲音,手中棒子落到地上,接着便握緊了拳。她推開瑨王,自己也往後退了一步,擡起了頭,取掉了眼上蒙的布。
眼前人,如此陌生卻又熟悉。
眼前的他身着緋色華服,頭戴金冠,佩紫流蘇麒麟玉,真如世人道,是一位氣勢非凡的皇子。
但平日裡冷峻的臉色此時多了許多溫柔,眼中深潭,也漾着歡喜的神色。
柳寒兮卻不一樣,滿臉悲悽,驚詫。
“兮兒。”他又喚道。
柳寒兮未答,她還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直到身後的惠妃喚了一聲:“風兒回來了。”
“你是……瑨王……楚擎風……”柳寒兮咬着牙一字一句問道。
“兮兒……我……是。”華青空想要伸手來握她的手。
柳寒兮輕笑一聲,再往後退了一步。
她笑道:“楚擎風,呵,華青空,呵。”她搖頭。
惠妃想要走過來,卻被楚天渝拉住了手,想讓兩人說會兒話。
卻見柳寒兮再退了一步,她一摔裙襬,重重跪了下去,向華青空施大禮,並以極其響亮的聲音拜道:“臣妾!拜見!瑨王殿下!”
再擡起臉時,已是滿臉淚痕,牙咬得緊緊的。
她最恨就是欺騙,當年她的母親,一名舞蹈家,爲了父親放棄了原生家庭放棄了事業,卻被父親欺騙,到頭來一無所有,鬱鬱而終。
華青空,已經觸碰到了她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