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空一早問容蓉,王妃在做什麼?答曰:繡花。
午間又問,答曰:繡花。
晚間再問,答曰:繡花。
就這樣一直繡到了柳冰蓮的頭七。
她再沒有出屋一步,也沒有讓華青空進屋一步。
這七日都相安無事,柳寒兮還覺得奇怪,想下一招得需如此之久,不接着來又怎麼惹得惱皇帝,腦子也是夠笨的。要是她,這七日都已經開始第二擊,第三擊了,包管你再站不起來。
晚飯後,冉星途來接柳寒兮,手中握了楚天渝的旨。
她換了白衣,頭戴白花,準備去柳府。走到院子裡時,就看到華青空也換了一身純黑常服,看樣子是想隨着她一起去。
“真要去?”華青空走在他左側,問道。
“王爺不讓我去,我便不去。”柳寒兮站定了,答他。
“可以不去,父王已遞了禮去,又派人去解釋了死因,還封了六品夫人。以你現在的身份,不必再去。”華青空側臉看了看她,見她神情無異。
“那便夜裡再去,華天師去即可,我去只是看看有無起屍,那日她死時我見魂起,正想送走時和大人就來了,也沒有來得及。畢竟她這樣的人,無論怎麼死的都一定不願意痛快走的。”柳寒兮拿了冉星途手中的旨就往屋裡走。
“那我隨你去,也算是給足柳家顏面了。”華青空拉住她的手腕,眼神複雜,被冉星途看在眼中。本來這請旨的事兒哪輪得到他,應該華青空去纔是,柳寒兮卻拐了幾個彎遞了信給他,讓他去請,原來兩人還在鬧彆扭。
“那就一起去吧,若是沒事,晚上也不必去了。又是要下雪的樣子,冷得很。”冉星途忙上來打圓場。
柳寒兮又轉身,走在了兩人前面。
華青空嘆一口氣:“這哪裡是去弔唁,是去宣戰吧。這兩日又生着我的氣,不會聽我的,一會星途你拉着些,別出什麼亂子難收拾。”
“好,我知道的。”冉星途輕聲應道,“你們一向恩愛,這又是爲何?”
“爲這獸傷人的事,和她說了兩句。”華青空邊答邊上了車,坐到柳寒兮身邊。
他又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趕車的旌狼,確認道:“你放的?”
“嗯。”柳寒兮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是什麼?”華青空有些好奇,它化成人形隱了法力,但還是被華青空嗅到了淡淡妖氣。
“不過是些入不得天師法眼的小精小怪,不值一提。”柳寒兮冷冷道。
“都能變化人形了,還小精小怪?還放在御神駙馬身邊?星途可知道?”這若真是華天師以前,那得滅了。只不過和柳寒兮在一起久了,才習慣了這些精精怪怪在自己身邊。
“不是放在駙馬身邊,是放在我的哥哥身邊,”柳寒兮糾正道,“若駙馬府出事,你妹妹你自會救,可我哥哥誰會管?!”
“你……我何時說過不會管星途,他也是我的親人……”華青空一愣。
“哼!反正旌狼是一定要放在我哥身邊了,天師若是見不得,不殺過不去,那便殺了,我也至多損些血肉,倒不至於會死!”柳寒兮咬牙道。
“你!”華青空恨恨叫道。
“兩位,到了。”冉星途適時地打斷了華青空與柳寒兮吵架。
門口的門人見人來,立即報道:“瑨王,瑨王妃殿下到!駙馬到!迎!”
華青空不覺擡起了下巴,再看向柳寒兮,在他身後半步,規規矩矩地站着,與他一樣擡起了下巴,臉上的悲色也很應景。
只有他知道,這悲色源於何人。
兩人被下人引着往靈堂走,一位冷冽蕭肅,一位風流絕色,一路竟走出了無比別樣的風情。
柳寒兮朝四周望了望,屋裡沒有一絲鬼氣,想來這幾天倒是沒有來鬧騰過,今天是頭七,怕是會來。
“放心,一會我來處理。”華青空見她擡頭張望,於是說道。
“有天師在,自是放心的。”柳寒兮答。
三人身份高貴,進了靈堂也是不必跪的,倒是屋裡守靈的人,都要跪拜,包括老父在內。
“岳父大人起身吧,還望節哀。”華青空去扶。
“瑨王、瑨王妃、駙馬有心了。”柳賢之,中年喪女,還是最疼愛的女兒,幾天下來,看起來也老了幾歲。
柳寒兮環視屋裡,除了老父親悲傷無比外,其他人都沒有一點悲傷之色,他的贅婿臉上只有絕望,以後沒有大小姐的庇佑,他在這柳家怕是寸步難行。其他人應該都在竊喜,少了一個分財產的。
“父親,節哀。”柳寒兮也輕聲問候。
“多謝王妃……”柳賢之對於秦公公講的兇手之事,將信將疑,心裡也更傾向於是柳寒兮,但他一介草民又能怎麼樣,只能認了。
柳寒兮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所以現在對她的態度還是過得去,並沒有表現得十分反感。
看兩人的情況,暗暗鬆一口氣的是華青空和冉星途。
華青空走上前去又對柳賢之說:“岳父大人,大姐是枉死,所以恐對後人不好,我親自去送送她,還請這屋裡的人都避開一下。”
“啊……王爺說得有禮,有禮……還請……”柳賢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華青空和柳寒兮忙一左一右去扶,聽到此話的人哪裡還用得着請,更是顧不上柳賢之了,只以爲柳冰蓮的鬼魂在這屋裡,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柳賢之搖搖頭,接着說:“還請您爲她尋個好人家……她雖任性刻薄,但並沒有什麼壞心……”
“您放心。”華青空點頭,朝柳寒兮看了一眼。
柳寒兮扶起柳賢之往門外走,出了門,柳賢之仍回望了一下,柳寒兮也陪着他回望。
“寒兮,是不是你……”柳賢之還是忍不住問道。
“父親,並不是我。我敢來,既證了我心。”柳寒兮想都未想,就答道。
“好……我信……”柳賢之看她答得堅定,更信了幾分。
“我本是去救,可是去遲了。但殺她的那東西已經被我殺了,她的仇已經報了,您放心。”柳寒兮又補充道。
柳賢之瞪大了眼看她。柳寒兮正好就問:“大姐懶得很,根本不願意出門,怎麼會到天曆城去?是誰引她去的,您知道嗎?”
“那日下午就出門正好我碰着了,說是約了甘家的小姐一起出遊,就一直未見回來……”柳賢之想了想告訴她。
“甘家……還有誰知道嗎?”柳寒兮忙問。
柳賢之就搖頭,當時柳冰蓮是一人出的門,當時她匆匆忙忙的,兩人在門口碰上了,他就隨口問了一句。
兩人談話間,華青空已經處理完走了出來,只給了她一個眼神,告之妥了。
“父親,這事即已過去,您就不要再想了,好好保重身體,柳家還少得您。”柳寒兮勸道。
“好,我知道了,你快隨王爺回去吧!”柳賢之對她倒還多了幾分以前所沒有的溫情。
三人都往回走,冉星途依舊是先送華青空和柳寒兮回瑨王府,趕車的也還是旌狼。
冉星途不知哪裡摸了兩個核桃,遞給柳寒兮。他怕兩人再吵架,於是也坐到了車裡。
柳寒兮將手伸到簾外遞給了旌狼。
“旌狼愛吃?”冉星途疑惑地問。
“他是狼,吃什麼核桃?!他愛吃肉!哥記得府裡多備些肉,生的,最喜歡牛羊!”柳寒兮笑道,說着將手又伸出簾子,再收回來時就是一把好好的核桃肉了。
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
“看什麼,難道我想吃個核桃還得用法力?旌狼天生神力,不用白不用。”柳寒兮專心地吃起了再不理兩人。
堵住了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