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波從前只是江亞輪的船長,從沒有上過戰場,對於如何指揮一場戰鬥,他沒有任何經驗,他很明智地將指揮權交給了那個名叫常懷遠的炮兵營營長。顧海波感覺時間被無限拉長了,每一分每一秒好像都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爲了緩解壓力,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香菸點燃了,叼在嘴裡正要吸一口,湊到嘴邊的香菸卻停在那裡,他睜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僵立在那裡,一動都不會動了。
那些人終於露出了真容,歐洲人的面孔,頭上戴着裝飾牛角的皮帽,身上穿着麻布衣褲,跑在前面的人面現驚駭之色,恐鱷在後面追殺,血腥的殺戮場面讓篝火後面的穿越衆都不寒而慄,數不勝數的恐鱷,張開血盆大口吞食、撕扯着落在後面的人……
“不能讓他們過來,後面有恐鱷!”常懷遠嘶吼道。
手裡緊緊握着武器的穿越衆都愣了一下,過了片刻,隊伍裡響起稀稀落落的火銃射擊聲,跑在最前面的十幾個人倒在血泊中。隨後二十門火炮依次開火,無數碎石子隨着嗆人的火藥引爆散發的煙氣噴射而出,那些人被打成了血葫蘆,最前面的人齊刷刷地倒下去。這些人本以爲遇到了同類,會得到救援,可是沒想到對面卻射出致命的鉛彈,或許是由於恐懼,後面的人停住了腳步,猶豫着衝過去還是轉身逃跑,那些落在他們後面,受着恐鱷威脅的人們還在拼命奔跑,他們不知道前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呆立在距離篝火數十米處的一羣人受到後面的推擠,倒在地上,無數雙腳踩踏,他們瞬間被踐踏而死。
砰砰……火銃兵射出一排鉛彈,隨後一排長矛兵從篝火之間的空隙走出去,如林的長矛平伸,推過去,捅進那些人的胸膛、小腹。
趁着長矛兵攔住人羣,炮兵抓緊時間清理炮膛,裝填彈藥,火銃兵也是一通忙亂。
“火銃兵前出,自由射擊。”常懷遠扭頭見火銃兵基本上裝填了彈藥,下達了命令。
這些歐洲人現在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後面有恐鱷,前面有長矛和火銃展開的殺戮,一些人向兩翼逃竄,還有一些人選擇了抵抗,他們的武器在奔跑中遺棄了,面對血腥殺戮,他們激發了絕地求生的勇氣,試圖奪取穿越衆的武器,然而這些選擇抵抗的歐洲人的數量比起穿越衆的數量實在不值一提,眨眼間他們就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常懷遠命令長矛兵和火銃兵退回到篝火後面,由於缺乏訓練,退回來的時候你推我搡亂成一團。歐洲人要麼被殺死,要麼跑到了兩側,對面露出一大片躺滿屍體的空白地帶。六七十隻恐鱷爭搶着地上的死屍,歐洲人的屍體在恐鱷的撕扯中脆弱的如同紙糊的一般,粉粉碎裂,五臟六腑在裂開的體腔外盪來盪去,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血腥氣和內臟臭烘烘的氣息。
火光的映照下,穿越衆異常清晰地目睹着一切,許多人都嘔吐起來。同類被恐鱷吞食,穿越衆頓生兔死狐悲之感,轟轟轟……炮兵將火把伸向炮管後方的藥捻,無數碎石子飛射出去,幾隻因爭搶死屍進入火炮射程的恐鱷被碎石擊中,兩頭小鱷魚身體現出血洞,當場死亡,一頭大恐鱷卻毫髮無損,它那身盔甲實在太堅硬了,碎石子根本就拿它沒有辦法。
“前出,扔炸彈!”常懷遠怒吼道。
兵痞、礦工從篝火空隙跑到前面,腳踩着血肉模糊的屍體,向恐鱷扔出炸彈。用動物皮革包裹的火藥裡面塞了許多碎石子,無數炸彈拖着刺刺燃燒的導火索鋪天蓋地落在恐鱷羣中,此起彼伏的爆炸不絕於耳,塵土混着骨肉碎片沖天而起,十幾只恐鱷被炸死,其餘的恐鱷驚懼之下紛紛逃竄。
熱帶地區,屍體必須儘快處理,不然,腐爛後會引發瘟疫。穿越衆將僥倖生還的歐洲人驅趕到剛纔的戰場上,逼迫他們將屍體拖到遠處,挖坑掩埋。恐鱷的屍體則由穿越衆和歐洲人一起動手,切割後醃製,安排下這些事情,顧海波和常懷遠就回去回到帳篷裡睡覺了。翌日上午醒過來,常懷遠帶兵將歐洲人集中起來,歐洲人大概有穿越過來五千多人,女人、老人和孩子以及體弱者都被鱷魚吃掉了,還剩下三千多人。
顧海波曾經在德國留學,能講一口流利的德語,他來到歐洲人的營地,站在一個土臺上,扯着喉嚨用英語吼道:“你們有誰能聽得懂德語?”
站在前面的人都面面相覷,不明白他說的啥意思,顧海波又問了一遍。從人羣裡擠出來一個身高和體魄酷似姚明的年輕人,“先生,我不明白您所說的德語是哪種語言,但您的話語中一些詞彙我大概能聽明白。”
這個年輕人的話中夾雜着好幾個生疏的詞彙,顧海波也是聽得半懂不懂,不懂的部分稍一琢磨,差不多就能猜出個大概。
顧海波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羅洛,因爲我長得太高大,不能騎馬,他們都叫我步行者。”年輕人態度謙恭地道。
顧海波點點頭,“你比他們都聰明,能半猜半聽地弄明白我所表達的意思。以後你就是我和他們的橋樑,跟我來吧,我要問你一些問題。”
“尊敬的先生,羅洛願意爲您效勞。”羅洛低下頭,道。
顧海波將羅洛帶到自己的帳篷裡,向他詢問了一些問題,兩個人的交談很吃力,無法進行更深入的交流,有時候顧海波連說帶比劃,還要拿出紙筆用繪畫的方式進行表達。不過到底把這些人的來歷弄明白了,這些人都是來自公元871那個時空的北歐海盜,當時他們正在搶劫英格蘭羣島上的一座城堡,忽然電閃雷鳴,他們就連同城堡內的百姓一起來到了鱷魚島上,他們比較倒黴,穿越到了鱷魚棲息的那條河流的附近,結果遭到了鱷魚的圍攻,度過了一個驚魂夜。
“我現在任命你爲他們的首領,你直接向我負責,你可以從那些人裡挑選出五十個人做你的隨從。”顧海波道。
“您的命令我會不折不扣執行。”羅洛給顧海波行了個單膝禮,恭敬地道。
顧海波從皮箱裡取出一支短銃,走到帳篷外面教會羅洛如何使用短銃,羅洛得到短銃欣喜不已,再次對顧海波表示了忠心。羅洛離開後,顧海波來到常懷遠的帳篷。常懷遠坐在座位上擦拭一把左輪手槍,顧海波走進帳篷,常懷遠沒有起身讓座,自顧自地在擺弄那把手槍,態度顯得十分傲慢,顧海波皺了皺眉頭,本想憤然離開,可是他不想撕破臉面,壓抑住騰騰而起的怒火,坐在常懷遠對面。
“你私自處置歐洲人,程司令會不高興的。”常懷遠道。
“有句古話說的有道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姓程的不是君,我也不是他的臣。”顧海波道。
“你手下只有幾十個船員,他們駕船還可以,玩命打仗只怕就不夠專業了。”常懷遠道。
“咱們都是聰明人,就不必兜圈子了,你的底細我最清楚,你曾經給張浩當過警衛連連長。張浩把警衛連整個交給姓程的,不過就是打算往他的隊伍裡摻沙子,這一年多,你沒少在底下做小動作。”顧海波道,“姓程的借這個機會把你和我派到這裡來,就是在清理隊伍。”
“是呀,以前人少,他還有所顧忌,前階段望海城忽然冒出來許多穿越衆,姓程的就以爲人員已經不是問題,所以他就把你派到了這裡。對,還有我。你今天過來是想勸說我跟你合作嗎?”常懷遠道。
“你手下有五百精兵,我有江亞輪,我們一個陸上,一個海上,獨自發展,再不用看姓程的那個粗坯的臉色,所有的事情都有咱們商量着來,這樣不好嗎?”顧海波道。
“呵呵,你喝過洋墨水,從來就沒把姓程的放在眼裡,在夏島還是望海城你對姓程的俯首聽命只不過是在演戲,你一直在等待機會另立門戶,昨天夜裡這些歐洲人的到來讓你看到了機會,你認爲只要籠絡住那個羅洛,就能把這些歐洲人抓在手裡,可是你忘了一個事情,沒有張老闆的支持,你只能在鱷魚島上喝西北風,那些歐洲人喂不飽也不會聽你的。”常懷遠道。
“夏島的造船廠造出的船安裝的都是蒸汽輪機,這就需要以煤爲動力,而鱷魚島上有煤礦,他需要我的煤,我需要他提供生活物資,各取所需,我不需要他無償援助。”顧海波道,“我不需要你唯我是從,我這個人沒有那麼大野心,對權力也不感興趣,我只是不願意跟姓程的那種自以爲是的粗坯,獨夫爲伍,不願意在他面前當孫子。我說過我們有事情互相商量着來,你聽命於夏島我沒意見,只要別在背後算計我,給我使絆子就成。”
“哎呀!老顧,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啥說的。你放心,我這個人也不是小人,喜歡直來直去,只要今後鱷魚島不給肖老闆添堵,隨你怎麼做都可以。”常懷遠道。
常懷遠原本想勸說顧海波歸順張浩,可是從他話裡聽出來,顧海波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有些書呆子氣,這樣的人除非遇到真正敬佩的人,否則不會俯首稱臣。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去吧,只要不跟夏島唱對臺戲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