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我好餓,我們吃點東西吧。就吃這路邊的餛飩好嗎?”
“不行!外頭的東西髒,你吃壞了肚子怎麼辦?我的好小姐,現在人多,你抓住我的手千萬別鬆開,知道嗎?”
“哦……可是貓貓也餓了呢。”
飛絮的懷中有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雪白粉嫩的分外可愛。雪芽見到兔子大吃一驚,然後無奈的搖搖頭:“小姐,你怎麼把它也帶出來了?貓貓偷跑了可怎麼辦?”
“不會的。貓貓最聽話了。”
飛絮把小臉貼在貓貓潔白的絨毛上,可貓貓被冰冷的青銅面具涼的呲牙咧嘴,竟然跳下了飛絮的手掌,向前方一蹦一跳的跑去。
“貓貓,你別走!”飛絮大驚,慌忙上前去追兔子,不顧雪芽在她身後的呼喊。街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她的衣裙被潮涌般的人羣踩壞,她也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飛絮白色的紗裙上滿是塵土,手臂也隱約作痛,可她還是忍住疼痛,艱難的朝貓貓逃走的方向跑去。貓貓,你別走!連你也不要我了嗎?我不能離開你!
一個無人的角落中,渾身上下都黑乎乎的貓貓蜷縮着,早已看不不出原本如雪的白毛,轉動着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眼,楚楚可憐。
終於老實了啊。飛絮嘆了口氣,走到它身旁,愛憐的把它抱起,輕輕打着它的小腦袋:“讓你不聽話,吃了虧了吧!你都從小白兔變成小黑兔咯!貓貓,我們去快找雪芽姐姐吧。她一定在發脾氣了。”
飛絮重新把兔子抱回懷中,站起身來。可現在哪還有雪芽的影子?無數個人影從她身邊走過,戴的都是和雪芽一模一樣的面具,卻沒有一個人爲她停下腳步。飛絮茫然的站在人羣中,覺得自己又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雪芽……雪芽姐姐,你在哪裡?”飛絮將面具拿在手中,一種刺骨的恐慌與孤寂向她不斷襲來,她已經是滿臉淚痕。飛絮哭着往回走着,一路上呼喊着雪芽的名字,卻一直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呼喊被涌動的人流聲淹沒,而雪芽的身影還是不知身在何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離繁華的街道越來越遠,人流也越來越稀,陌生的街道讓她心生恐懼。我迷路了嗎?她的腳已經痠痛不已,摔傷的手臂也疼的越發厲害。無奈之下,她只得在一條小河旁無力的坐了下來,託着腮望着河中隨波逐流的荷花燈。
好累啊!雪芽姐姐,你到底在哪?你也生氣不理我了嗎?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再也不闖禍了!我會做大家都喜歡的乖小姐,我會極力討得所有人的歡心!只要,你們肯和我說話,肯對我笑……
飛絮抱着兔子,極力從它的身上感受到一絲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溫暖。她把臉深深的埋在了兔子的絨毛中,心中漸漸安定了下來,就像她孤單時常做的一樣。
“貓貓,我好想家啊。可是,家裡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只有你和雪芽。除了你們,誰都不會和我說話,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讓我見了就怕。父親不喜歡我,母親也被我害死了——也許,我本來就不該生下來吧。沒有
我的話,爹孃還會幸福的在一起……貓貓,你說我是不是多餘的?”
飛絮說着說着,眼中已滿是淚水,冰涼的感覺順着臉龐一直滾落,滴在腳邊的草叢中。一盞荷花燈飄到了岸邊,粉紅的花瓣,映着燈上裡搖曳的燭光,輕輕的跳動着。飛絮望着河中的燈,含着淚光的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
好美的燈啊。她不由自主的走到河邊,伸出一隻手就要去打撈。儘管她一次又一次的向前移動腳步,一次又一次的伸長了手臂,可燈離岸邊的距離,始終是長過她的手臂。花燈,似乎像是在與她開玩笑一般,始終在她的指尖滑動着。她纔剛觸摸到,那花燈溜了個圈,就離開了她的手指尖。真討厭!連花燈也不理我嗎?她又急又氣,就不信她夠不着這盞小小的花燈。
飛絮咬着脣,一手將貓貓緊緊的抱在懷中,再次向前挪動了一小步。她用力的張開了手臂,再次伸向水中的花燈。快了,快了,快拿到了!花燈的花瓣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快到她的手指中了!
飛絮一心只想將花燈拿到手,欣喜得忘記了安全。她突然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就朝水面上撲去。慘了!這回可真慘了!
“啊!”飛絮發出一聲驚叫,閉上了眼,等待着冰涼的河水將她浸沒。
可她並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冰冷與潮溼。一雙大手出現在她的腰間,將她安穩的抱在了懷中。那懷抱,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全,是她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就這樣在他的懷中靜靜的沉睡下去。
而腰間的手鬆開了。飛絮的心頭涌起了一股失望,微微睜開了眼,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將長臂一伸,河中那隻她想盡辦法也夠不着的花燈便輕而易舉的停留在來人的大掌之中。燈中的燭火還在繼續燃燒,飛絮早已經看傻了眼。
那人回過頭來,想把花燈交給飛絮,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身青衫,戴着青銅面具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雙深邃的如繁星般燦爛眼睛。男子怔怔的看着她,只覺得時間都好像在此刻靜止。
飛絮站起身來,發現自己只到男子的胸口,只得費力的揚起小臉:“哥哥,你把花燈給我好嗎?”
她的嗓音清脆,如夏日中飲着冬日裡的雪水。
男子沒有說話,也有沒有任何的舉動,只是拿着一隻花燈怔怔的站着,定定的盯着飛絮的臉。
他在見到飛絮的一瞬間覺得似被雷劈過一般,這張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讓他魂牽夢繞。多少次午夜夢迴,得到的都是失望。而此時,她就在他的面前。激動,興奮,五味雜呈。
印雪,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難道這女孩是你的轉世?她雖然年紀尚幼,但眉毛鼻子眼睛都與你一模一樣!印雪,難道是神把你再次送回我身邊的嗎?我的印雪……”
男子一把將飛絮抱在了懷中,緊緊的抱着她,生怕她消失不見。飛絮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卻輕輕的咬住了嘴脣,極力不讓飛絮
自己驚叫出聲。大哥哥怎麼
了?爲什麼他看起來那麼難過的樣子?難道...他也喜歡那個花燈?大不了我不要送給他就是了!
飛絮擡起了臉,在月光下透過男子的面具看到他的眼角有一行清淚緩緩滑落。男子的身體微微顫抖着,好像壓抑着極大的痛苦。而花燈,在他們附近的草地上緩緩燃燒着,終於化爲一縷青煙,直上雲霄。
“大哥哥,你怎麼了?你爲什麼哭了?”飛絮一怔,沒有心思去管她曾經心心念念想得到的荷花燈。
哥哥他流淚了呢。飛絮擡起軟軟的小手,想要將男子的面具掀開,替他抹去眼角的淚滴,卻被男子制止了。他的大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小手,迷茫而又痛苦的望着她:“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有着低沉而又清冷的嗓音,而飛絮的臉紅了起來。他怎麼這麼無禮?女兒家的名字,哪能是隨便就說給男子聽的?她想搖頭,但男子憂鬱的目光讓她心中一疼,不由自主的低聲說道:“我...我叫飛絮。”
飛絮?真是一個好名字!“一城飛絮過,流水繞指柔。”這孩子潔白純淨的就像天空飛舞的柳絮一般,不沾任何塵土。等她長大了,必定會風華絕代傾國傾城吧。對,她不是印雪。我的印雪已經永遠的離開我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男子怔怔的望着飛絮,陷入到悲哀的回憶中,眼神漸漸的黯淡。過了許久,他方望着飛絮柔聲笑道:“飛絮,你家住哪裡?怎麼會一個人在這兒呢?”
“我家離這不遠,我爲了找貓貓迷了路。大哥哥,你幫我找下雪芽姐姐好嗎?她一定急瘋了。”飛絮這纔想到了正經的事,眼神裡也透露出了焦急。雪芽姐姐和我走散了呢,一定快急哭了呢。這大哥哥人那麼好,一定會幫我找到雪芽的。
“貓貓?”男子疑惑的問道。
“對啊!”飛絮的焦急一掃而空,獻寶似的從懷中取出那團雪球:“你看,是不是很可愛?但它就是不聽話,老是瞎跑,害的我都走丟了。臭貓貓,打屁股!”
飛絮的小手在兔子的屁股上輕輕拍打了幾下,而男子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哪有人給兔子起了貓的名字?這丫頭真是古靈精怪的很呢!
男子見飛絮身上骯髒,有些心疼的拍拍她身上的灰塵,皺着眉從懷中取出一條帕子包紮在她流血的手臂上:“丫頭,你都受傷了呢。我先幫你包下,回家要記得上藥。以後你走路要小心點,知道嗎?”
飛絮呆呆的望着男子,只覺得一種暖流涌上心頭。從小到大,她受傷了難過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與雪芽互相舔着傷口罷了。每當她受罰,雪芽受的就會是她的兩倍,比她更虛弱更需要人照顧。所以,她已經習慣自己療傷自己擦乾眼淚,然後對着太陽甜甜的微笑。大哥哥……他爲什麼會對我這樣好?他真溫柔,就像我夢中的爹爹一樣……
飛絮想着想着,眼眶又紅了。男子忙替她擦乾眼淚,望着腳下燒爲灰燼的荷花燈心中不由得有些內疚:“啊呀,花燈都被燒壞了呢。飛絮,你在這等我一下,我一會就來。千萬不要走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