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傳話錄上,何迤一似乎看到了一個頑皮不聽話的小毛孩被柴梓一步步軟化的過程,似乎看到他笑着寫下“柴姨,真的嗎?我會用功的。”
看到他黑着臉將“這種事不要寫下來”寫在紙上。
原來沒有任何表情,總是冷漠的蘇桎一也有過喜怒,而且是這樣美好的回憶。
那麼他究竟是爲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什麼事改變了他?
手從書頁上放下,在書頁自動翻動時突然看到某一頁上也寫着字,急忙翻到那一頁,上面用端正的楷書寫着五個字,“我會保護她。”
落款是十年前。
寫下這五個字的時間正是柴梓死後一個月,這個她指的是誰顯然易見。
或許柴梓死後他與蘇棯煜都變了。
柴梓擁有十級煉魂,是蘇桎一的師父,是蘇桎一最信任的人,是蘇棯煜的母親,何迤一隻知道這些,這就是她瞭解到的柴梓。
柴梓,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將這本書放入原處,從房間退了出來,正遇到到一身黑衣的夙夜,雪花落在他身上格外顯眼。
“你怎麼進去了!”夙夜看到何迤一從那間屋子出來,眼睛縮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緊張。快走了兩步,將房門打開環視了一圈,看到屋內一切正常才安下心。
這間屋子將軍不許任何人進入,即便他每日都跟在將軍身旁,也只在屋外見過裡面的程設,從未踏進去一步。
質疑我?難道我會偷什麼東西嗎?
何迤一沒空和夙夜爭辯,“他人呢?不對,他的屋子在哪?”
“你去了也無用,回去吧。”夙夜不待見何迤一,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不給她留任何情面。
看着夙夜與蘇桎一如出一轍的嚴肅表情,何迤一嘆一口氣,將嘴邊的話咽回去,“帶我過去。”這四個字堅定有力,不知不覺中她也用蘇棯煜命令人的語氣說話,不容置疑的語氣。
夙夜握了一下拳,最終妥協了。
何迤一跟着夙夜進了屋,匆匆走過外廳進入裡間,只見穿着太監服飾的白酥在牀邊施針,而蘇桎一正面色蒼白的躺在牀上。
他胸前的衣衫敞開,幾根針毫無規則的紮在上面。胸膛和臉頰上有明顯的汗印,拳也緊緊的握着,手臂上青筋暴起。
倒地有多疼,他竟流了一身的汗!
“夙夜,不是說了讓你去屋外守着順便休息會的嗎?”白酥專心的扎針,直起腰取下一根針時才發現屋內有人,“何迤一,你怎麼來這了?”
從越國回來,這是何迤一與白酥的第二次碰面,“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白酥挑眉,何迤一能輸出煉魂幫蘇桎一減輕疼痛嗎?答案是不能。
那麼就是沒有用了?但不知爲何,白酥不想拒絕何迤一的幫助,可以讓她給蘇桎一擦汗?身上汗太多不利於施針!
“你去擺個溫毛巾,給他擦汗吧。”
“啊?哦。”
普通的施針不會讓人感到過多的疼痛,但蘇桎一與林驌蕭受了嚴重的內傷,煉魂揮霍殆盡,身體內幾乎是個空殼子。爲了讓他們恢復,白酥只能用這一套針法,每一針都鑽心的疼,而且一針比一針疼。
雖然疼,但是卻能將今日過度使用煉魂的落下的病根徹底治好。
每日一次,施針三次。
何迤一擺好毛巾,小心翼翼地湊到牀邊,將毛巾覆上蘇桎一的額頭。他雖然閉着眼,但眼皮和睫毛在微弱的顫動着,顯然是在忍受着疼痛。
白酥見她慢慢吞吞的樣子,瞥了一眼道,“誰讓你擦那裡了,擦這裡!”施針的地方明明是胸膛,何迤一這傢伙怎會去擦額頭上的汗,她倒地是怎麼想的?
胸膛?
何迤一看着蘇桎一很有質感,十分結實的胸膛不由得嚥了口口水。天哪,再往下看就是標準的八塊腹肌和人魚線,這身材真是穿上有型脫了有料啊!
“快點!”白酥正好施完一針,讓何迤一趁她取東西的空擋給蘇桎一擦汗。
何迤一疑惑的看着白酥,都說古代女子羞澀,但白酥面對着蘇桎一這麼一個有型的上半身,臉上半點紅暈也沒。反倒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看到這胸膛心跳躥的老高。
將毛巾頂端攥的小一些,小心地在銀針之間擦去汗液。
一個時辰之後,蘇桎一胸前、雙肩,額頭都刺着長長的銀針。白酥將桌上的東西整理了一番,拍拍手,“大功告成,之後的我師父來就行,我先走了。”
今天兩個人病的突然而且嚴重,二人的病情都刻不容緩,而且這套針法如此消耗煉魂,她和師父也只能爲一人施針,多一針也怕沒那力氣。
蘇棯煜今日的判斷與過往一樣準確,但竟然這麼大膽,在這種日子將她叫出來。她現在得立馬回去,畢竟今日是華國皇室很重要的一天,她這個假四皇妃可不能隨便留在宮外。
“慢着。”蘇桎一終於睜開眼,目光明亮而冷冽,盯住白酥不放,“是誰?”
白酥轉過身,不去和蘇桎一對視,“沒想到施完一套針你還沒暈過去啊,滋味如何?”
“是誰?”蘇桎一併不說其他話語,而是重複之前的問題。
白酥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今天我可不怕你,你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敢威脅我?就算拼了全力站起來,但是拿不起劍又有什麼用?
等她笑夠了,才緩緩說出兩個字,“老三。”
何迤一不知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但蘇桎一和夙夜二人卻明白的很,世子之位終於定下了了。
宇文墨成爲了世子!成爲了華國世子!
“此事半個月後昭告天下,舉行慶典,到時候少不了你蘇大將軍,你可得好好養傷啊。”白酥扭過頭燦爛的笑了一下,推開門便走了。
何迤一一頭霧水,不想去打擾蘇桎一,只好硬着頭皮去問夙夜,“什麼事情啊?還要舉行慶典?”
夙夜沒有任何表情,整張臉上只有嘴脣輕輕的動了一下,“不該問的就別問,你看好將軍,我去去就來。”
何迤一急忙點頭,快走吧,我可不想和你在一個屋檐下。
蘇桎一醒着,一言不發,嘴脣緊緊抿着,雙眼睜得很大卻只盯着屋頂。
她這纔有機會看一看蘇桎一的屋子,這樣冷漠嚴謹的一個人,屋裡的構造定然是單調直接的吧。
但是,她卻在前廳看到了兩排盆栽,十分茁壯,想來是養了很多年。
正廳有一副字,寫着寧靜致遠四字,筆墨拿的極穩,而且隱隱中給人一種自信的感覺。只看這四個字,也會覺得呼吸暢通,心情愉悅。
何迤一見過蘇桎一的字,因此可以斷定這四個字並非出自他的筆下。
那麼是誰的字有這個資格讓他掛在室內?
看他室內的佈置,並不像他的人那樣單調無聊,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佈置出這樣的屋子,一定是別人爲他佈置的。
別人?
柴梓!
以何迤一的瞭解,蘇桎一最信任的人便是蘇棯煜的母親,那麼這屋子也十有**是柴梓佈置的。
可是柴梓十年前便去世了,保持屋內的設施十年不便太難,應該不是。但那些盆栽的年成明顯超過十年,難道?
何迤一一會猜想是,一會又猜不是。
“給我,倒杯水。”終於,屋內傳出一點聲響。
何迤一轉入裡面的屋子,給他倒了杯茶,站在牀邊問道,“你怎麼喝?”
“用嘴喝。”
何迤一的問題實在太幼稚,他一點也不想回答,卻不自主的說了出來。
“喂,我是說你躺着喝還是坐起來,我是問那麼幼稚問題的人嗎?”何迤一雙眉豎起,俯視着蘇桎一,順便在他的胸口瞄幾眼。這種便宜,不佔白不佔。
蘇桎一似乎察覺到何迤一**裸的目光,咳嗽一聲,“去起來喝。”說着話便要起來。
“別起,還扎着針呢。”何迤一着急去扶他,結果將茶潑到蘇桎一身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擦。”
慌忙的從桌上拿起毛巾,就往蘇桎一身上擦去。毛巾早已涼了,擦到身上格外冰,但何迤一卻沒反應過來,一臉歉意的將潑在他胸前的水擦拭乾淨,幾番用手直接按在他的皮膚上。
將毛巾放回,她又倒了一杯,“實在是對不起,還好不是滾茶,否則我就闖大禍了。”
從剛纔到現在,蘇桎一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着何迤一手忙腳亂的做這一切。
這丫頭,這麼着急是怕闖禍!
何迤一見他不說話,也不感到意外,“反正你不能起來,躺好,我去找個能讓你躺在牀上喝水的東西。”
牀上躺着,全身被冰毛巾擦的冰涼的蘇桎一果然聽了何迤一的話躺着不動。
吸管!沒有。
勺子!沒有。
毛筆?
何迤一勉強的拿起一隻洗的很乾淨的毛筆,用桌上的宣紙將筆桿擦淨,將其捏在背後,“你只管張嘴,我有辦法讓你喝道,但前提是你得閉着眼。”
再一次,蘇桎一毫無反抗的聽了何迤一的話。
她握着筆頭,讓筆桿傾斜懸在空中,茶杯的水順着筆桿流下,滴入蘇桎一半開的嘴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