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討逆將軍府長史張昭和周瑜.剛進來,孫策就劈頭蓋臉的指着几上的書信喊道;“你們看看,這袁熙真是欺人太甚,我孫策若不殺之,實在難消心頭之恨。”孫策這裡跳腳,本來以爲周瑜和張昭兩個,一定會隨聲附和,誰知兩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連書信都不去看。他納悶,回過頭來,就想對張昭發火,跟周瑜他不好意思。還沒等他嚷出來,張昭先開口了;“啓稟主公,出事了。”孫策心說廢話,我難道不知道出事了嗎?叫你們來是幹什麼的。”
可張昭接下來說的話,就讓他有些站不穩了;“吳郡太守許貢謀反了。”孫策一愣;“誰?許貢,他——謀反?他還有這出息。”在他心裡徐貢一直都是個膽小怕事很穩重的人。
周瑜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周瑜手上;“主公請看。”孫策心想有什麼大不了的看把你們兩個氣的那樣子,我就不相信世上還有比袁熙更不是東西的人。結果他展開書信一看,立即就傻眼了,氣的差點沒中了風。孫策氣的哇哇大叫的眼睛瞪得像兩個雞蛋。只見書信上寫道;“曹公臺企,不才許貢多多拜上。在下許貢吳郡太守,一向忠君愛國、鞠躬盡瘁,平生沒做過半點虧心的事,掃地怕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勤儉節約不好女色,吳郡衆人多以在下爲做人楷模。貢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嫉惡如仇,生平從不與奸狡之徒、卑鄙小人、嗜血好殺之人來往。但最近爲勢所迫,不得不依附於魔王孫策,對於策之種種行徑,在下是在難以忍受。此人驍勇善戰、嗜殺成性、殘忍暴戾之處與當年之項羽一般無二。請問朝廷還管不管了?這樣的人流落在外豈非禍害。在下以爲,朝廷應表面示以寵愛,把他召入京師軟禁起來,不可使此人拘留外藩。”
孫策看完氣的臉都綠了,罵人都罵不出來了。周瑜道;“主公息怒,此事現在還不能張揚,否則,被許貢知道,必定會趁着大軍屯駐丹陽之時反叛,大家的妻兒老小都在吳縣——那時——”孫策大驚失色;“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能讓我就這樣算了吧。”張昭張了張嘴,沒敢說話,看了周瑜一眼,周瑜苦笑道;“以現在這種情況看來——二公子已經落到袁熙手上,我們投鼠忌器不可能攻下合肥,只有撤離合肥,回兵吳郡,遣人假意找許貢議事,然後斬殺。”孫策嘆了口氣道;“可是仲謀也不能不救。”周瑜奇怪的道;“我們這裡撤軍,主公可以將計就計,就說是給袁熙一個人情,用來交換二公子和周泰,他定會將二公子送還的。”孫策指着桌子上的書信道;“公瑾,你還是先看完了這封書信再說吧。”周瑜從几上拿過書信剛看了兩行,臉色就變了,咬着牙罵道;“袁熙這個王八蛋——”張昭看一向儒雅的周瑜竟然也被氣得暴跳如雷心想這個袁熙真是人才,不知道他在書信中寫了什麼,把東吳的兩個大人物氣成這樣,就湊過去看。看完了咂咂嘴道;“想不到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袁家,竟然出了這樣一個市井無賴。”
周瑜看完之後,厲聲道;“主公,袁熙實在可惡,我看——我們還是答應了吧——”孫策捨不得,顫聲道;“公瑾——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周瑜心想除非你不要你弟弟的命了。可是周瑜終究是個外人,疏不間親這點常識他還是懂得,想了想說道;“以瑜之見,眼下也只能如此,不過主公不必生氣,等我們收拾了許貢,在回頭對付袁熙這個無賴爲時不晚。”
孫策嘆氣、咬牙、跺腳不住口的挨個問候袁熙和許貢的列祖列宗,當然問候許貢的比較多,因爲在他的心裡,最不能原諒的還是叛徒。孫策最後還是乖乖的答應了我的所有條件。不過他在和珍珠項鍊的問題上是打了折扣的,只答應給十名和十條珍珠項鍊。割讓丹陽郡的問題也不可能,回信上說的比較委婉;“再議。”一百萬石軍糧只能給六十萬石,並且一再強調,這已經集江東會稽、丹陽、吳郡、豫章、廬陵五郡全力供給了【各位書友,這裡解釋一下,本來是六郡,但由於我的插手,孫策沒能攻入合肥,也就不可能擊敗劉勳奪取廬江郡】
其實我漫天要價也是想給孫策攔腰一刀討價還價的機會。爲了向孫策表達我軍掌握主動的囂張氣焰,讓他知道自己的被動處境,郭嘉沒有答應,而是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軍糧可以少要一點,也可以少要一點,珍珠項鍊更加無關緊要,但是孫策一定要上表參奏曹操,歷數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名爲漢相實爲國賊,宣佈和曹賊決裂。郭嘉拼着一夜不睡,已經把奏摺替他擬好了。
孫策心裡這個氣啊,可是沒辦法,誰讓兄弟在人家手上呢,上表就上表,當日便按照郭嘉寫的奏章,原封不動的抄錄一邊,讓人送到許昌,參奏大漢丞相曹操。奏摺一來一返需要一段時間,這幾天我就派人催促孫策先兌現軍糧和還有十五萬兩軍費補貼。至於割讓丹陽郡的事,從一開始本公子也沒報希望,不過就是想提出來氣氣這個二愣子罷了。孫策只答應先兌現一半,剩下的要等見到他老弟孫權安然無恙的返回纔給。我和郭嘉一商量也行,反正主動權在我們手上,而且現在糧草也不多了,先把三十萬石軍糧搞到手再說。孫策擔心孫權安危,又害怕許貢在他後方造反,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僅僅一天功夫,就已經準備齊全,從丹陽郡,運送入合肥城中——並且要求我送回孫權,我心想不行,綁票沒這樣子綁的,孫策不是傻子,他收到人質之後,絕對不會給我剩餘的糧食,必須想個萬全的辦法——
我正在想主意,突然有名軍士闖進來;“公子——壽春方面有消息了——”
冬天的田野山巒,顯得特別空曠。西北風肆意橫行在楊州羣山和平原之中。楊州雖然橫跨大江,但有一半是屬於北方內陸天氣,一年四季的變化和青州徐州無異。山峰谷口和寬闊靜寂的官道之上呼嘯瀰漫的都是強勁的像尖利刀子一樣的北風。北風把地表凝固成鐵石,把裸露出來的岩石凍裂,同時也把張遼的嘴脣凍裂。張遼手下的士兵每人嘴上都像是叼上了菸斗,呼呼的冒着白煙。雖然兗州兵團掛上了中央軍的金字招牌,吃喝不愁裝備一流,士兵們的冬衣也不缺乏,但仍然凍得一個個縮手縮腳的。步兵還好一點,他們在長途奔襲中會自動的產生一些熱量。騎兵的鎧甲重,而且活動時產生的熱量少,在通過一處山口的時候,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場雪,葫蘆口式的山勢造成的強大凜冽的北方,已經讓他們的脖子和臉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鬍子和頭髮上白白的,就像是掛了霜的冬瓜。
張遼的手忍不住在精鋼打造的褐色鎧甲上摸了一把,只覺得一股奇寒鑽心,刺骨的森寒險些把他的腦子都凍結了。大地上覆蓋了白雪更加乾燥更加堅硬。北風又來助威捲起地面的積雪,在虛空中飛揚,天地頓時成爲白的混沌。
張遼的馬蹄踏在地面上竟然發出金屬交擊的響動,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襲遍全身,這是很奇妙也很莫名其妙的感覺,他完全沒道理的覺得眼前的景色很淒涼。心想自從跟了曹操之後,夢裡總是時不時的浮現出呂布的影子,每次看到他出現在夢境中心頭都會覺得很淒涼很無奈。看着路邊幾顆孤零零的槐樹在嚴寒和飛雪的交互侵襲之下被北風一吹髮出陣陣的‘咔咔’折裂聲後掉落在地面上,一時間這種孤寂滄桑的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宋憲魏續二人押運糧草,遼心中有些擔心,可否請文謙前去接應一下。”張遼對身邊的樂進說道。由於丞相囑咐過此戰一定要速戰速決,張遼採取了急行軍的策略,兩日兩夜馬不停蹄人不卸甲,拼命趕路,這樣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糧草輜重行動緩慢,必然落在身後。這一點荀彧早已胸中有數,所以——
樂進心裡那個不高興啊,心想丞相素來知道我與此人不和,還派我做他的副將,這不是存心整我嗎。派我去押運糧草分明是怕我搶了他的頭功?媽的,呂布手下能有什麼好貨色,一個個黑心爛肺的,也好老子就去押運糧草省的在這裡看着你堵心。
樂進冷冷的答應了一聲;“將軍將令末將怎敢不從,去就是了。”張遼一聽心裡有氣,老子不就是出身差點嗎,幹嘛整天陰陽怪氣的。不過他城府極深,屬於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物,當即一笑;“文謙肯去,遼無憂也。”
樂進冷笑了一聲,瀟灑的調轉馬頭,領着自己本部兵馬兩千,到離軍隊八十里處,押運糧草。樂進這一走張遼的心情登時就好多了,文謙這個人雖然心胸狹隘目中無人性子偏激語言刻薄,不過有一樣確實貨真價實的,那就是行軍打仗。有他在就算是碰上再厲害的山賊也不害怕了。至於壽春方面,他根本就不擔心,因爲臨行之前他已經和丞相府長史兼大漢司隸校尉鍾繇把壽春一帶的地形圖翻了個遍,他現在所走的這條路,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這條路繞過九江官道,從翼城直插壽春城外百里處的北山。經過仔細觀察和縝密分析,這條路雖然比之官道要遠一點,而且道路崎嶇,多山澤密林,但是絕對沒有岔路,最利於急行軍押運糧草之用。張遼一邊想一邊得意,一邊在心裡尋思着怎樣速戰速決,閃電攻佔壽春城爲丞相打響白馬之戰排除後顧之憂。突然一個軍士驚慌失措的飛馬過來叫到;“啓稟將軍,大事不好了。”張遼勒住馬眼一瞪,腰畔的佩劍蹭的,大聲斥責;“大膽,何事驚慌,亂我軍心。”就想砍了這個探子。
探子大驚失色,翻身下馬,跪倒雪地裡顫聲道;“將軍饒命,屬下真的有十萬火急軍情稟報。”張遼不想殺他,只是怪他聲音太大了,影響軍心,心想嚇唬嚇唬殺雞儆猴,以後別人心裡也都有個數,別大呼小叫的。厲聲道;“講。”探子壓低了聲音道;“將軍,泰山賊寇藏霸攻佔了下邳城,我們的糧道,被——被切斷了。”聲音低的就像是喃喃自語。張遼彷彿聽見他說什麼泰山下邳,其餘的全都沒聽到,喊道;“你他媽的沒吃飯,說話不會大點聲。”探子在心裡嘆了口氣,當官真好,幹什麼都可以不講理,剛纔嫌我聲音大,這會又嫌小了。有空我一定找幾個資深探子,和人家學習一下,想辦法把聲音控制的恰到好處,省的在捱罵。想到這裡撞着膽子提高了一個分貝聲音;“啓稟將軍,藏霸攻佔了下邳城,斷了我們的糧道——”
“啊,如此緊急軍情你爲什麼不早說——該死——。”猛地拔出佩劍,劍尖閃動,探子頸血狂飆,倒在雪地中。臨死的時候還在想,俺下輩子說什麼弄個將軍乾乾,打死不做探子了。
張遼身邊過來參軍韓浩道;“不如回軍,先破藏霸,否則大軍無糧,必然不戰自潰。”張遼搖頭道;“那樣的話,反而中了藏霸奸計。這人我最瞭解,他以前同我在呂布帳下共事,只因生氣曹死陶謙所以誓死不降,逃奔泰山去了。此人生性奸詐,顧慮周詳,知道丞相與袁紹決戰在即,我必欲速戰取壽春城,所以想要拖住我。遼敢斷言,假若我等回軍,他一定撤走,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回來,在斷糧道,用的就是當年‘彭越饒楚’之法。用意就是拖住我,不讓我有機會攻入壽春,已達到亂丞相軍心的目的。此計只好騙別人,卻騙不了我張遼。命令全軍,加快速度,兩個時辰內趕到壽春城下,我要速戰速決。”韓浩詫異道;“將軍,糧道被斷,軍中餘糧頂多可夠三天之用,如何作戰。”
張遼大笑;“你怎麼做參軍的,沒聽說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我軍剩下三日糧食,可比壽春袁軍多得多呢,我估計這些人連一天都堅持不下去了。藏霸想用‘彭越饒楚’之法,我偏不上當,偏要學學楚霸王,給他來個‘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樂進帶領本部兩千人馬穿過一片濃密的松樹林,到處皚皚的白雪,壓得松樹枝咔咔作響。松林中靜的只能聽到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和步兵雜亂無序的腳步聲響。樂進沒在意,松林盡頭,出現兩座高聳的大山,兩山之間只有一條最多可以過來一輛糧車的狹窄通道。他皺了皺眉,驅馬過去,坐在馬上,擡頭從山縫裡仰望天空,只能見到陰霾的一線天光。
不管他,反正這裡也不可能有敵人埋伏,張遼不是說了嗎,這條路根本就不可能有岔路。大隊人馬排成一字形,每三人並排着向前走,走了將近三炷香的時間,樂進首先通過谷口。眼前豁然開朗,就看到他剛纔走過的那一片開闊地。方纔被士兵踐踏的一塌糊塗的雪地,此刻又恢復成一片白色毛毯妝。在他眼前無限的延伸出去。樂進向前挺進,想要讓後面的隊伍通過。他身後的士兵越來越多,就在一半士兵,通過谷口的時候,突然——路邊雪白中夾雜着的枯草在一瞬間被掀開,一排排雪亮的刀槍出現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旋風般衝過來。身穿典型冀州軍服的士兵潮水般把谷口堵死。一員銀槍銀甲,騎着白馬的俊美小將閃電般衝到他眼前——趙雲。